此刻，谢离舟靠在沙发上，眼前浮现顾苒十五岁那年，站上领奖台的样子。
对于无数人来说，第二名是非常好的成绩，可是她一点都不在乎。
自始至终，她都沉着乌黑寂静的眸子，没有笑过。
那个时候他就想，她长得那么漂亮，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结果……她的灿笑，全都不是给他的。
谢离舟心海翻涌，怄得几乎要吐出血来，脸色变得煞白。
管家忙问：“少爷，您没事吧，要不我再请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短短两个字，几乎耗尽了谢离舟的力气。
缓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你去收拾东西吧。”
“好，”走之前，管家劝他，“少爷，能把老宅买回来是好事，开心些。”
谢离舟笑了两声，却一点也听不出喜悦。
管家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他运作了那么多年，都买不回的老宅，现在忽然能买回来了吗？
秦烬说不让他靠近顾苒，就雷霆般采取了行动。
这男人不光狠，还精准地踩在人的软肋上。
想到两人的差距，谢离舟重重地凿了一下沙发，眼睛猩红一片。
十九岁的他，就算已经是世界顶尖的小提琴家又怎么样，只能帮顾苒教训教训舒妙那种人。
为什么他不像秦烬一样，是二十七岁？
想到顾苒，谢离舟喉咙发紧，不甘心地攥紧了拳，指甲都要扎进血肉里。
*
顾苒并不知道谢离舟要搬走，揍了一顿人，她自觉已经找回了场子，舒服多了。
晚上秦烬给她上完课，她笑眯眯地走过去，谄媚地问：“累不累呀，我帮你拉伸吧？”
秦烬狐疑地看她一眼：“你又闯祸了？”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她当然是不可能承认的：“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你好辛苦。”
秦烬轻笑，揶揄着问：“那是想吃零食，还是想要礼物了？”
顾苒躁得慌，说：“不是，都没有！”她现在已经不是又馋又熊的“三岁小孩”了哇！
“那怎么了？”
她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唔，就是……我不小心，打了一个人。”
“谁？”秦烬马上问。
“谢离舟。”
等了几秒，秦烬没接话。顾苒心道，他不会气过头了吧？
呜呜呜，早知道不和他坦白了。这不是谢离舟说别墅区都是摄像头，她想着先下手（认错）为强吗。
悄咩咩抬起眼皮，看向秦烬。
男人非但没生气，竟然笑得还挺开心的！肿么回事？
“苒苒啊，”秦烬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打人是不对的。”
“嗯……”
“但是那小子不算人，所以可以随便打。你要是一个人打不过，我再给你派两个帮手？”
顾苒惊讶地瞪大眼睛，噗嗤笑出声来。
“你也不喜欢他啊！”
“也？”秦烬疑惑地问，“你不是一口一个小哥哥叫得可甜了么。”
顾苒：“那都是过去了！现在我讨厌他得很！”
秦烬无声翘起唇，喜色爬上眉梢。
两个人结束拉伸，顾苒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秦烬走过来，递给她一盒冰激凌：“最近表现得不错，这是奖励你的。”
顾苒愣了一秒，接过来笑着说：“谢谢。”
秦烬在她不远处坐了下来，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手中的冰激凌盒子很凉，她尽量用指尖捏着，慢吞吞打开了盖子。
用勺子挖了一口雪白的冰激凌，放进口中，香草和奶味混合的味道，充斥着口腔。
味道其实挺好的，但是她难以下咽。
当年穿着素雅的长裙，化了漂亮妆容，喷了香水的母亲坐在桌子对面，一脸柔和地问她：“苒苒，好吃吗？”
她捧着手里一盒不菲的香草冰激凌，开心地点头：“好吃~妈妈，你今天好漂亮呀。”
席雯艺怔了怔，笑道：“是吗。”
“嗯嗯！”小顾苒开心地又来了口冰激凌。
当年顾家还没这么有钱，她和哥哥的各种补习班，就要花很多钱，平常是不舍得吃四位数一个人的冰激凌的。
上次她比赛回家，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后，家里的气氛一直很低迷。
小顾苒含着甜甜的冰激凌想，妈妈应该是消气了吧，以后一家人，又可以幸福地在一起啦。
等她吃完，席雯艺用干净的手帕，帮她擦了擦嘴。
然后在她依赖的目光里，哑着嗓子说：“苒苒，我和你爸爸决定离婚了。”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顾苒想起她当年的话，脑子还是嗡的一声。
口中冰激凌带来的凉意，席卷到四肢百骸。
小顾苒当时也僵了，呆呆地望着她。
席雯艺又说：“以后，你跟着爸爸，好吗？”
“苒苒。”秦烬声音刚落，手中的冰激凌就被他拿走了。
她木然地看过去，眨了眨干涸且刺痛的眼。
秦烬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不喜欢就不吃了。”
“啊……”她反应慢了半拍，看向他手里的冰激凌，低声说，“挺喜欢的。”
“那你怎么一副难吃到咽不下去的模样？”
顾苒心想，因为是以前喜欢啊。现在她最讨厌香草的味道。
“还剩下好多呢。”她没有回答，而是凝视着秦烬，问，“要扔掉吗？”
“扔了吧。”秦烬直接把剩下的丢进了垃圾桶里。
随后，他用微凉的指尖，拍拍她的头，夸奖道：“苒苒今天真棒。”
“嗯？”
“以前你吃到难吃的东西，早就满地打滚，哭着说不要吃了，今天都没闹，进步很大。”
顾苒喉咙像是堵了块棉花，望着秦烬的眸子中，藏着万语千言。
她想，三岁的顾苒可以满地打滚，作天作地，二十一岁的她却不行。
长大，是太残忍的字眼。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得硬生生地咽下去。
“不过苒苒，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这么棒的。”秦烬温柔地说，“想哭还是想闹，都没关系。”
泪水滑落之前，她重重地扑进了秦烬的怀里。
第47章 装宝宝47天 瞧不起谁呢？
顾苒的双手伸向他身后, 死死地攥成一个结，臂弯用力收紧，仿佛要把自己嵌进他身体里。
就像即将倒在冰天雪地里的独行者, 终于遇到了一盘炭火。她努力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驱散她身上的寒意。
泪水浸湿了睫毛，嗓音带着哽咽, 她抱怨：“那个冰激凌真是太难吃了。”
秦烬的大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嗯。”
“再也不要吃了！”
“好。”
看一眼怀中的小姑娘, 他心中响起一声满足的喟叹。
刚刚见她明明那么难受, 还要死撑着, 有什么东西, 就在他心中萌芽。
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嘴上说着懂事的话, 表情却清清楚楚地写着：抱抱我。
秦烬忍了又忍，才没有伸手。
因为他察觉到，对她已经不只是心疼, 还有更危险的情感在疯长。
现在抱她在怀中，被她受伤小兽的模样刺痛, 他更不可能放开她。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 就这么静静相拥, 良久良久。
*
这日秦烬在公司, 拨通了刘叔的电话。
“苒苒的生日会布置做得怎么样了？”
马上就是她的二十二岁生日, 秦烬瞒着顾苒, 将这件事委托给刘叔。
顾家人现在都很自觉, 不和他这个“假爸爸”争了。等生日会当天，他们再过来帮顾苒庆生。
刘叔笑着回答：“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 小姐一丁点都没发现。”
秦烬勾起唇，问：“她呢，在做什么？”
“练琴呢，您听。”下一秒，刘叔应该是开了免提，悠扬的小提琴声，传进秦烬耳中。
秦烬知道她这段时间天天练琴，心中浮现疑惑。
难道她喜欢上小提琴了？
伴着琴声，刘叔叹气：“小姐每天拉琴都很不开心的样子，我劝她去外面玩，她还要练完琴再去。”
不开心还要练琴？她是在执着什么？
自从亲子活动之后，他看不懂她的地方越来越多了。
“她想练琴就随她吧。”
挂了电话，秦烬陷入沉思中。
*
时间很快来到了顾苒生日这天，她还是头一日才想起来的。
没办法，以前在国外，她一个人懒得过生日，久而久之，这天也没什么特殊了。
这段时间给秦烬添了很多麻烦，她不希望秦烬为她生日费心。
起床后，她见别墅一切如常，放心了不少。
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头发松松系在脑后，她走到楼下餐厅，见秦烬正坐在椅子上浏览新闻。
她有些惊讶地问：“你还没去上班呀？”
秦烬放下平板，微笑着答：“今天休息。”
“哦。”顾苒没多想，走向餐桌。
余光瞥到桌布在动，她定睛看去，又不动了。
可能是因为刚醒，产生幻觉了吧。
“苒苒今早想吃什么？”秦烬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支着脸，侧身挡着桌布问她。
“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呗。”
说话间，顾苒已经走到桌边，伸手要拉开椅子。
秦烬笑起来：“那我请你吃一样东西吧。”
“嗯？”
话音刚落，桌布忽然从里面掀开，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
顾苒吓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才看清楚蹦出来的是林诺诺和简言西。
“你们两个怎么躲在桌子下面？”
他们穿着小礼服，漂亮的像是一对花童。两人的手本来是背在身后，顾苒问完，他们对视一眼，举起手中的花筒，齐齐一拉。
砰！砰！有五颜六色的彩带冲着顾苒喷出，在她怔愣的目光里，两个孩子脆生生地说：“苒苒姐姐，生日快乐！”
顾苒惊讶地捂住了嘴。他们竟然是来给自己庆祝生日的！
回神后，她第一反应就是看秦烬：“这是你安排的？”
男人凤眸弯弯，没有否认。
虽说顾苒对这个生日一点都不期待，没人给她过生日她也不会难过，但是被人惦记着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她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家居服，懊恼地说：“我都没有穿漂亮衣服！”
林·小迷妹·诺诺马上吹彩虹屁：“苒苒姐姐怎么都好看！”
简言西：“对！”
秦烬一副尽在掌握中地笑：“衣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上楼去换。”
顾苒眼睛一亮，更惊喜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两个小男孩的合唱声，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看去，是顾啸卓和孟晓宇，捧着一个大大的蛋糕，慢慢走来。
怕他们摔到，顾苒想来帮忙，顾啸卓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可以。”
两人稳当当地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又一块对顾苒说：“生日快乐！”
顾苒嘴角止不住地上翘：“谢谢你们。”
顾啸卓还调侃她：“姐，你起床好晚，我们等了你好半天了。”
其实她早就醒了，想着家里没人，才没下来。
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顾苒问：“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林诺诺：“秦叔叔告诉我的。”
顾啸卓：“当然是爸爸说的。”
话音落下，顾苒听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有人给她转了二十万。
不用问，这肯定是顾成志的手笔。
顾苒心里缓缓淌过暖流，欣喜地和秦烬对视。男人眨眨眼，像是在问：喜欢吗？
其他几个孩子围过来，挨个把他们准备的礼物送给顾苒。
她又说了几声谢谢，抱着礼物，受宠若惊。
秦烬对她道：“先去楼上换衣服吧。”
顾苒被勾起了好奇心，快步跑上楼，来到衣帽间。
地板正中央，立着一件亮闪闪的裙子，粉白配色，水晶做点缀，白纱像是花瓣，一圈圈绽开。
既典雅，又梦幻。
穿上这条为她量身打造的礼服，顾苒发现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钻石王冠。
她犹豫了一下，将王冠托起，戴在头上。
等她穿着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几个孩子一阵惊呼：“哇，好好看！像公主一样！”
顾苒提着裙摆，灿然一笑。
再看客厅，这么一会儿功夫，竟然多出了彩带和气球，有宴会的味道了。
顺着窗户向外看，路面铺了地毯，庭院里布置了白色的餐桌，花瓶中的鲜花，娇艳欲滴。
她来到秦烬身边，惊喜地问：“这都是你准备的吗？”
“是我和大家一起准备的，喜欢吗？”秦烬柔声问。
“喜欢！”这么隆重，怎么可能不喜欢啊！
吃了早饭，顾苒和小伙伴们在院子里面玩。桑巧晴从外面走进来，递给她一个礼盒：“苒苒，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