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忽然,秦烬轻笑了一声。
清隽漠然的男人,刀子一样的目光扎向谢离舟:“想娶她,你也配?”
谢离舟笑眯眯地说:“我配不配,我不知道,反正你肯定不配,毕竟苒苒管你叫爸呢。”
秦烬的心骤然一疼,包厢里气温好像都下降了几度。
他铁青着脸,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看来上次那一脚还是太轻了。”
谢离舟脸上闪过一丝阴狠,随即嚣张地笑起来:“怎么,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
秦烬猛地站起来,看那架势,好像要杀了谢离舟。
顾苒不敢再沉默,拽着秦烬往外走:“那就是个小疯子,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就算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他的。”
谢离舟的脸,阴沉的像是乌黑的云层。
眼看两人要出包厢,他声音隐含颤抖:“顾苒,你说过这顿饭要陪我吃的。”
“还吃什么吃!”顾苒瞪他一眼,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谢离舟盯着门板,几秒钟后,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弯曲下去。
他“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手边的瓷碗被震到了地上,噼啪碎裂。
猩红着眼睛,整个人被不甘心淹没。
*
顾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秦烬带回家,又让刘叔去准备饭菜。
秦烬气都气饱了,一张脸冷得像是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寒冰。
刘叔很多年没见他这么生气,悄悄退开。
顾苒心疼,上前对他说:“爸爸,你别生气啦。”
秦烬嘴上说着“我没生气”,实则心里已经给谢离舟想好了一百种死法。
他就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先是从国外追到琼山,搬走以后又找机会接近顾苒。
还年纪小,可以等她,呵,他怎么不闭上眼睛,永远停在十九岁呢。
这半年来的相处,让顾苒认定秦烬对她抱着浓浓的父爱。谢离舟的话,无疑触及了他的底线。
想了想,顾苒跟个贴心小棉袄似的,往秦烬身边一坐,挽着他胳膊,软软地说:“爸爸你放心吧,我就算是嫁人,也不会嫁给他的。”
秦烬拧眉:“那你想嫁给谁?”
顾苒哑然。这不就是随口一说吗。
秦烬目光向下,落在她挽着自己的小手上,身体骤然绷紧。
心跳的加快,让他将顾苒推开时,鬼使神差地问:“之前你不是看一个舞蹈视频,说等你长大后,就嫁给里面那个男孩子?”
顾苒反应很大,都快蹦起来了:“什么啊!那都是我瞎说的!”
在她心中,Fire是男神!啊啊啊,他能不能别提她之前做的那些傻事啦!
顾苒的抗拒,让秦烬的心一点点冷下来,同时,有什么东西,再也遮掩不住。
面对她纯真的神情,秦烬忽然深深自我厌恶起来。那些羞于启齿的情感,让他没办法再留下去。
他站起来,径直朝着外面走。
顾苒惊疑地问:“爸爸,你去哪儿啊,不吃饭啦?”她话还没说完呢,比如谢离舟口中的“一脚”是怎么回事?
一声“爸爸”,叫得秦烬面无血色。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语气和平常一样:“我想到自己还有事,不在家里吃了。”
说完,他逃似的离开,开车出了别墅区。
路上,他给简寻打电话:“出来喝酒。”
第51章 装宝宝51天 自厌与试探
酒吧中, 简寻坐在长形吧台边,眼睁睁看着秦烬又把杯中的伏特加一饮而尽。
男人面无表情地杯子放下,幽深的瞳色好像凝结了一层冰霜, 冷冷地对调酒师说:“再来一杯。”
这是简寻自己开的酒吧, 他忙给调酒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动。
随后, 他把秦烬的杯子拿了去,忧心忡忡地问:“秦二, 你怎么了?一杯接一杯地喝。”
秦烬不知道想到什么, 眸光更暗, 掀了掀薄唇:“没怎么。”
“这还叫没什么?我认识你这么多年, 就没见过你喝成这样。怎么,秦氏要破产了?”简寻的桃花眼里满是探究。
“没有。”
“那是天要塌了?”在简寻眼中, 秦烬一向是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能让他借酒浇愁到这个程度的,得是多大的挫折啊。
秦烬扫了他一眼, 扯了扯嘴角:“你是白痴?”
简寻一顿,不高兴地嚷嚷起来:“我好心好意安慰你, 你还说我, 朋友没得做了!”
秦烬收回目光, 看前面架子上的酒, 像在斟酌下一杯喝什么好。
简寻说归说, 没想过要走。他凑过去, 好奇地问:“到底是发生什么了啊?你和我说说, 我说不定能帮你参谋参谋呢。”
秦烬抿了抿唇,无动于衷。
简寻只能自己猜:“秦氏没事,那是你母亲那边?不能啊, 她不都闹了很多年了吗。”
当年秦家两个儿子发生意外,秦晏成了植物人,周明月随同他一起去外地疗养,秦烬刚养好伤就接管了秦氏,并非什么秘密。
只不过秦烬手腕狠厉,这几年大家明里暗里都不敢提这些事,简寻是他的朋友,才知晓的比别人多些。
周明月把大儿子的伤全部怪罪到秦烬头上,每年都找秦烬要很多钱,给秦晏办什么乱七八糟的法事,秦烬从来没说不给过。
“不是她的话……难道是秦老爷子?不对,老爷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肯定不能坐在这喝酒……”排除一切可能,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是顾苒对不对!”
提到她,秦烬的表情变了一下,不悦地说:“闭嘴。”
这个反应,简直就是在告诉他,你猜中了。
可是以秦烬对顾苒的看重,他们能闹什么矛盾?顾苒还是三岁半的心态,又那么依赖他,随随便便不就哄好了?
肯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简寻抓心挠肝也想不出来,一脸着急:“你就告诉我吧。”
秦烬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闷闷地喝着。
喜欢上顾苒这种事,他怎么开得了口?只是想想,他心里就浮现起对自己的深深厌恶。
简寻问不出来东西,叹了口气:“行吧,不管发生了什么,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恐怕不行了,”秦烬低沉地说,“我准备把她送回到顾家去了。”
简寻惊讶地问:“你们不是恨不得形影不离吗,她到底犯了什么错啊?”
秦烬苦涩地说:“犯错的不是她。”
简寻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渐渐成型。
他往后退了一步,颤巍巍地指着秦烬,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
秦烬拧眉,语气阴森:“胡说八道什么。”
简寻:“那就是想做还没得手!”
秦烬有点头疼。他不应该把这个人叫出来的。
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简寻勾唇:“我开玩笑的,咱们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对你多少还是了解的,你不可能那么禽兽。”
秦烬抿唇:“……”
简寻怔怔地望着他:“不,不是吧?你还真禽兽了?”
再让他胡说下去,指不定歪到什么地方,秦烬无奈地道:“没有。我只是……”他闭上眼睛,难以启齿地说,“我对她的感情,不那么纯粹了。”
简寻笃定地说:“你喜欢她。”
秦烬睁开眼,目光挣扎,没有否认。
简寻也像是被震惊到了,沉默了几秒,干巴巴地说:“看不出来啊……”
后半句话他没说,秦烬也知道是“你竟然是这种人”。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滑稽的小丑,阴沟里的老鼠,应该被世人唾弃。
顾苒心智才三岁半,他竟然对她萌生了那种感情……可真是个畜生。
想到这,秦烬又干了杯中的酒,烈酒划过喉咙,一阵辛辣顺着神经,侵占了四肢百骸。
他身体已经有了醉态,但是大脑非常清醒,每次想起顾苒,就像是有无数根钢针,顺着他的肌肤往里面扎,一直戳穿他的心脏,直至鲜血淋漓。
事到如今,他只能把顾苒送走,免得这份感情发展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秦烬想到一开始顾苒吵着和他生活的时候,顾成志担心他年轻气盛,会占她便宜,自己还觉得不可能。
现在他只想扇自己两巴掌。不是冷静自持,不是矜贵傲气吗,怎么会对一个管他叫爸爸的女孩子,产生那种感情?
真是恶心透了!
半晌,他听简寻小声说:“把她送走以后呢,你准备怎么办?”
秦烬:“不知道。”
没人说得清楚,顾苒能不能恢复,什么时候可以恢复。如果她的心智一辈子都停留在三岁半,他不会有机会和她在一起。
就算恢复了,顾苒怎么扭转对他的印象?一旦知道了他的感情,肯定会鄙视他,离他远远的。
简寻叹了口气,拍拍秦烬的肩膀:“你也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对她萌生的这种感情啊?”
秦烬怔怔地回想起来。一开始他是真的把她当成女儿看待的,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是文艺汇演那天,谢离舟把她带去后台,还是她母亲来见她,要带她去做检查?
不,应该再早一点。
比泳池排队和拍卖会还要往前……似乎是琼山的亲子活动之后。
原来他从那么早开始,就动心了吗?秦烬再次咬牙暗骂自己: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有段时间了。”他说。
简寻一副“你没救了”的表情,劝他:“那还是把她送走吧,虽然我觉得,就算她在你身旁,你也不会忍心伤害她的。”
顿了顿,简寻又嘟囔:“说到底,你会喜欢她这件事,就很让人费解。凭我对你的了解,你怎么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小孩子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烬有些发晕的大脑,像是猛地被敲响了一记警钟。
他不禁想,没错,自己不是那么不讲原则的人。就算顾苒很软萌可爱,小孩子的心智,也不可能吸引得了他。
大量的记忆被调动出来——
探望完哥哥,从医院出来,顾苒那番有条有理的话;这段时间,她明显减少了管自己叫“爸爸”的次数,也不怎么粘着他了;再往前,她一看到自己就脸红,吞吞吐吐的,本以为是谢离舟惹了她不开心,可是按照她的说法,她早就讨厌上谢离舟了,他对她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很多事情,一旦开始深思,便有了不同的解释。
就像是一颗颗珠子被串联成了线,秦烬心中早就发芽的猜测,很快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不由激动起来。如果顾苒真的恢复了,那自己便是被长大的她所吸引,而不是喜欢上了一个“小孩子”!
身体每次接触她,都会产生的异样反应,或许也是在提醒他什么!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秦烬完全没有了喝酒的兴致,他迫切地想搞清楚真相。
猛地站起来,秦烬赞许地看了简寻一眼,郑重地说:“这次谢谢你了。”
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的简寻,呆呆地回答:“不,不用谢?”
秦烬跌落到谷底的心情,飞上了天空,他笑着道:“我先走了,今天酒吧里的全部消费,记在我账上。”
简寻眼瞪大眼睛:“卧槽!”秦烬请客,那他可是赚翻了啊!
说完,秦烬匆匆离开,简寻还在身后喊:“谢谢老板!祝老板感情顺利!来来来,今天全部的消费由秦总买单,嗨起来!”
秦烬让司机将车直接开回了别墅,进门后,见一楼没人,他快步登上二楼。
从乐器室里面那间放着奖杯的房间里,找到了顾苒。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寻来的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头上还包了个深蓝色头巾,正撅着屁股擦地。
她摁着抹布,卖力地从这边擦到那边,嘴里还哼着“I believe in you and me~~”
一瞬间,秦烬还以为自己看到了辛德瑞拉。
“苒苒。”他叫了她一声。
“嗯?”小姑娘保持擦地的姿势,扭头看他,露出了耳朵上戴着的无线耳机。
她站起来,把耳机摘掉,问:“你回来啦?”
秦烬默默在心中说:又没叫爸爸。
“嗯。你怎么在打扫卫生?”
“上次不是只打扫了一小半嘛,正好没什么事,就过来了。”其实是她作曲没有灵感,干点活,换换心情。
说完,她秀气的鼻子嗅了嗅,皱眉问:“你喝酒了啊?”
“是,”秦烬怕自己身上味道难闻,往后退了半步,随即对她说,“别干了,我有点事情找你。”
“什么呀?”
“跟我来。”
顾苒随他一块,去了他的卧室。结果男人留下一句“等我洗个澡再说,你在这等我”,就进了浴室。
她:?洗澡的时候,让我等你?
好吧,泳池派对那次落水,她也等过一次,但是和现在不一样啊……
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她看过去,磨砂门后隐约有男人的身形。
高大挺拔,肩宽腿长,肌理蕴含着力量。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他穿着泳裤的样子,目光骤然被烫到,顾苒连忙转过了头。
呼……中央空调温度是不是开的有点高啊。
坐立不安地等了十分钟,水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