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何潇接了林相与意欢团聚之后,又匆匆进了宫去料理太子册封一事,原本这相府是他给意欢的惊喜,却也没能亲眼看见她的欢心。
意欢又高兴又失落,但她很快便打起精神来,开始收拾搬家的东西。
当晚,意欢第一次宿在了相府。
高床软枕,绫罗满布,比小院子的床舒服许多,可她却有些睡不着。
时至半夜,她索性摸黑起来,拢了拢夏日素薄的纱衣,轻轻推开窗户。
院中桂花清冽,微风轻拂,馥郁芬芳。
她眼眸含笑,用来做桂花糕……正好。
“傻笑什么?”清朗的声音响起,意欢一愣。
看没看清,就有道黑影越窗而入,将她逼到墙角。
“你怎么来了?”意欢惊喜出声。
柳何潇满脸幽怨:“再不来,都怕你把我忘了。”说罢,伸手搂住她纤腰。
意欢失笑:“怎么会?”
可随即又觉得不妥,有些忸怩起来。
柳何潇闷闷道:“那为何在你父兄面前,你都不同我讲话?”
意欢呆了呆:“我……我不是没顾上嘛……”
不知道若是父亲得知自己之前和柳何潇住在一起,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柳何潇温声:“这相府布置得可还满意?”
意欢眼睛笑得像月牙儿:“很好……多谢你。”
白天见面时,她没仔细看柳何潇,此刻借着月光一看,才发现他眼底乌青,应该是多日都没睡好了。
意欢低声:“你最近很累,是不是?”
意欢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有些心疼。
柳何潇笑了笑,道:“等册封太子便好了。”他认真道:“等卓儿登上太子之位,我就请姐姐让他下旨。”
意欢笑问:“下旨做什么?”
“为我们指婚啊。”
意欢一愣,秀丽的面孔倏时变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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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甜品坊又停业了。
众人围在铺子门口,一脸遗憾。
铁器铺的鲁石喝了口冰镇酸梅汤,道:“人家意欢姑娘最近要办喜事,哪还有功夫开张?”
众人表示理解,也十分震惊。原来这盛京甜品坊的老板,是堂堂相府千金。
锦绣酒楼的罗掌柜逢人便说:“你们知道吗?柳大人和林小姐是在我酒楼结的缘!”
食客一听,顿时瞪大了眼:“什么?这段姻缘佳话,居然是从你这儿开始的?”
罗掌柜一脸自豪。
食客又问:“罗掌柜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关张回家吗?”
罗掌柜嘿嘿一笑,道:“如今这赋税减了一成,听闻林相回来之后,与齐王一起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换制……我便想留下再试试。”
长明街依旧热闹,相府和齐王府也是张灯结彩,人人都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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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是个极好的日子。
天还没亮,意欢便被连天的炮竹声响叫醒,阿苗似是比她还兴奋,立马催促着她起床。
嬷嬷丫鬟们一拥而上,还不等意欢彻底清醒,便要七手八脚地给她梳洗换装。
繁复华丽的喜服往身上一套,勾勒出窈窕身姿,衬得她明艳照人。
阿苗端来一碟点心,道:“小姐,先垫垫肚子吧,今天可有的忙。”
意欢点点头,但时间太紧,她只胡乱吃了几口,嬷嬷便要给她上胭脂了。
嬷嬷丫鬟们使出浑身解数,轻描蛾眉,樱唇点绛,眼尾贴金,眉心点珠。
意欢揽镜自顾,镜中人娇俏不已。
意欢取出玉哨,道:“这个穿上红绳,帮我戴上吧。”
喜娘应声称是,她见这小小玉哨做得巧夺天工,便细心找到上面的小孔,红绳一穿,便打了个如意结,小心翼翼将她挂在了意欢细腻的脖颈上,贴身戴着。
众人欣赏着娇俏无比的新娘,交口称赞。
此时,却听见林意冉在门前大喊:“姐姐!姐夫来了!”
嬷嬷丫鬟们一听,顿时笑成一团,意欢面上红霞更甚,急忙盖了盖头遮挡。
按照习俗,催妆两次之后,意欢才跟着喜娘出了房门。
她先是到正厅给父亲敬茶。
林相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感怀,接过意欢敬的茶,连连道好。
林邑笑了笑,道:“妹妹就算出嫁了,也还是相府千金,日后若受了委屈,不要忍着,父亲和大哥定会为你做主。”
意欢笑中带泪,双肩轻颤。
外面又催妆一次,按照规矩,此时方能出门了。
林邑笑道:“不急,让他多等等才是。”
众人抚掌而笑。
炮竹声响起,炸起一连串喜气,意欢由喜娘搀着,缓缓踏出府门。
柳何潇身着大红喜服,矗立在门前。
身姿卓越,俊雅无双。
他一手负在背后,轻轻握拳,出了些薄汗。
面上却十分从容,他一目不错地看着新娘,意欢一手由兄长托着,露出一截雪白皓腕,莲步轻移,缓缓而来。
柳何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心中滚烫。
“起轿……”喜娘一声清喝,顿时锣鼓喧天,响彻云霄。
柳何潇骑在马上,意气风发,迎亲队伍特意绕道走过长明街,不少相识的百姓都来观礼,跟在花轿后面的两队丫鬟,一路派发喜糖喜饼,百姓们美滋滋地接下,转而又去瞻仰新郎的风姿,纷纷揣摩这新娘到底得美成什么样,才能嫁得如此俊逸的郎君?
喜鹊欢脱飞起,迎亲队伍终于到了齐王府。
老夫人坐在正堂之上,她身旁坐着齐王柳胤,却不见侧妃踪影。
唯有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侧妃被废,原来她一直是皇帝李泽安插在齐王府的眼线,她不但自己想掌控齐王府,还想将侄女嫁进来。
皇帝病重之后,她便被囚禁了起来,本来吕蔚可以幸免于难,但她在意欢的身份浮出水面之后,在贵女圈子里散布谣言,说意欢抛头露面,行为不检,石小姐将这话转告了柳何潇,于是吕家便被连根拔起,赶出了盛京。
此刻,老夫人看着柳何潇带着喜娘一步步踏进正殿,笑得合不拢嘴。
满堂恭贺之声,柳何潇一改往日的高傲,一一笑纳。
他微微偏头,看向意欢。
意欢一手攥着红绸,艳红的盖头一步一晃,间隙之中,恰好迎上柳何潇满含笑意的眼。
“我夫人真好看。”
柳何潇轻轻飘过一句话,意欢双颊染醉,唯恐别人听了去。
依礼跪拜之后,新郎要送新娘回房,才能出来宴客。
喜娘、嬷嬷、丫鬟们簇拥着两人,柳何潇突然说了声:“走慢些,小心脚下。”
意欢轻声:“我又不是没来过。”
柳何潇一怔,想起曾经她曾经在水月居为自己做吃食,还成了自己的专属厨娘,有些失笑。
他将意欢送回了房,合卺酒还没喝完,外面的人便起哄让他出去。
柳何潇恋恋不舍:“你若是饿了就吃些点心,不要拘着自己。”
意欢抿唇,点了点头。
柳何潇又看了看这红盖头,呆了一瞬,鬼使神差地,一把掀了起来。
意欢一愣,一双美目,盈盈看他,满含春水。
喜娘呆住:“世子,盖头是晚上才……”
柳何潇无视喜娘,目光炯炯看着意欢,屏息一瞬,心尖微颤。
他从未见过她盛装的样子,云鬓花颜,乌发红唇,美艳不可方物。
“我很快回来……”
意欢含羞点头,感觉自己的面颊,比窗外红霞还要火热。
花好月圆,外面宾客喧闹不断,觥筹交错间,满是祝福溢美之词。
意欢忽而听到门外传来鼎沸人声——
“柳大人怎么这么快就喝多了?”
“之前的海量呢?”
然后便是柳何潇醉醺醺的呢喃:“夫人管得紧!不能、不能再喝了!”
听起来整个人都快不省人事了。
意欢哭笑不得,居然拿她做挡箭牌!
意欢轻手轻脚来到门边,想听听外面的情况。
谁知门忽然被推开,程凌伟将柳何潇一把推进屋里,便立马关上了新房的门。
将一众起哄的宾客隔绝在了外面。
众人败兴而归。
柳何潇瘫在门边,意欢失笑,过去扶他。
“怎么喝成这样了?”她轻声笑,将他带到床榻边。
柳何潇本就高大,一下失去重心,倒在了床上,连带意欢也撞了个满怀,趴在他的身前。
她睫羽浓密,像两把漂亮的小扇子,忽闪地看他。
柳何潇心中一动,随即转身,将她压到身下。
意欢惊呼一下,然后又捂住自己的嘴。
柳何潇轻笑,拉开她的手,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想如何,就如何,不要有任何顾忌。”
意欢心中一暖,轻轻点头,含笑看他:“你是装醉呀”
柳何潇狡黠一笑:“不然我怎么能早些回来……陪你。”
意欢满面娇羞,嗔道:“谁要你陪了。”
柳何潇贴过来:“可我想你了。”
他蹭上她的脸,将她抱在怀里:“我已经好一段日子,没见到你了。”
意欢看着他的脸,确实比之前清瘦了些,道:“你是不是又挑食了?”
柳何潇笑:“我只爱吃你做的东西。”
意欢抿唇一笑:“以后……我日日都做给你吃。”
柳何潇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呢喃:“意欢……”
意欢觉得身上酥酥麻麻的,柳何潇一面抱着她,手指灵巧一勾,喜服便豁然开朗。
喜床上一片潋滟的红,娇俏的人儿媚眼如丝,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柳何潇怎么看也看不够,将她揉进怀里,滚烫薄唇印上她的,冰肌玉骨,凝脂雪肤,在他的呵护下,逐渐化成一池春水,满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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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明街的盛京甜品坊又开了,琳琅满目的美食令人目不暇接,顾客盈门,好不热闹。
“意欢姑娘哪去了?”裴隐在科考之中拔得头筹,留在京城,等候新皇召见。
青奴如今是这老铺子的管事,接了他的茶钱,道:“意欢姑娘新婚燕尔,又在东市开了新铺子,如今都在那边忙呢……”
裴隐笑着点了点头。
东市的盛京甜品坊,铺面比之前大多了,光是货架都有五层之高,修缮得别具一格,据说是“旗舰店”。
但凡达官贵人,路过东市总要去甜品坊逛逛,带些有特色的吃食回家,才算没有白来。
听说那老板娘虽然美若天仙,老板却是凶巴巴的,若是谁多看了老板娘一眼,定要被打出去。
一伙学子才从书院散学,听闻这里有适合温书的提神饮品,便结伴而来。
“老板在吗?我们要买……柳大人!?”其中一个清秀的少年学子,一下愣住。
前几日在贡院,还遇到了柳大人来训诫下属,怎么今日在这里碰上了?
柳何潇一身便服坐在柜台后面,闻声抬头。
一众贵公子都认出了柳何潇,立时作揖行礼,气氛一下子古怪起来,他们看着菜单……也不知道该点还是不该点。
意欢也探出头来,美目盼兮,盈盈一笑。
众学子一看,老板娘果然清丽脱俗,一见难忘!顿时脸上染起红晕来。
柳何潇站起身,挡住他们看向意欢的视线:“要吃些什么?点了快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