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过几条街,追上了缓缓前行的花灯,在花灯长队里往前跑,这时一只纸鹤撞在她额头上。
褚珀挥手一点灵印,纸鹤里传出罗不息的声音,口气很凝重地说道:“褚师姐,出事了,你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褚珀脚步一顿,转进一处僻静的街角,给罗不息去了一个定位。
大约一盏茶后,罗不息的剑光刺破灯笼光晕,落到她面前。
没等她开口问,罗不息便言简意赅地说道:“我收到楚风的纸鹤,霜师妹一家遭到魔修袭击,霜师妹被魔修掳走,生死不知。”
褚珀怀里的小木牌哗啦啦落了一地,“什么时候?”
“前日。”罗不息飞快道,“楚风来信的时候正在秦家,秦家受魔修袭击,死伤惨重,她哥哥秦倦也受了伤,霜师妹的母亲受惊过度,恐怕不太行了,楚风现在应该还在秦家。”
褚珀抬了下眸,罗不息便意会道:“原著里这一阶段没有魔修牵扯进来,剧情现在都乱了套,实在不好判断,不过……”
罗不息苦笑着摸摸脖子,“怎么有种‘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的感觉。”
秦如霜和宴月亭现在没有感情线了,但并不代表她的命运线就会因此改变,之前他们都忽略了这一点。
褚珀只思考了片刻,就做下决定,“一个时辰后,在浮风城城楼上见,我跟你一同去。”
罗不息拉住她,“男主呢?”
“他肯定会去,不过他现在经脉还有三处被封着。”褚珀抿抿唇,“我得带他先回小悬山找师尊。”
褚珀踩着灯笼,飞上屋檐,纵身穿过几条街,从窗户钻进了阁楼。
阁楼里的两个人还在抓空心思地尬聊,看到她时,都不约而同站起身,隐隐松了口气。
褚珀抓住宴月亭的手腕,“抱歉,温师兄,我们有事要回屹峰,不能陪你一起赏灯了。”
温竹影目光从他们手上移开,点了下头,“夜间御空,注意安全。”
“谢谢温师兄。”褚珀唤出勾星刀,将宴月亭的双手往自己腰上一环,从窗口呼啸离去。
直到勾星刀平稳后,宴月亭才出声问道:“小师姐,发生什么事了?”
“霜师妹被魔修掳走了。”
宴月亭手指一紧,什么别的话都没问,直接跳到最后一步,不容拒绝道:“我也要去。”听他的口气,要是褚珀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要当场闹给她看。
就知道他肯定会这样说,褚珀拍拍他的手,“你捏痛我了。”
腰上的力道顿时松了稍许。
“所以我现在带你回小悬山找师尊,看能不能抽走剩下的刀气。”
“能,三处而已,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实际上,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宴月亭甚至能自行逼出刀气,虽然经脉会受一点点损伤。
第49章 (二更) 你要我还是要小……
两个人回到屹峰, 直奔惊风楼,向师父和大师兄说了此事。
“魔修?”塬清轻喃了一声,如今魔道中落, 几百年都没有出过什么拔尖的领军人物, 魔修也都是些不成气候之辈,所以他并不担心,点头应允, “也好,修心炼神, 不见见苍生百态,又如何修?你结成金丹后,本来也该出门历练一番,提前几天下山也无妨。”
他转向宴月亭,有些游移不定该不该放他下山。
宴月亭跪到地上,“请长老允许弟子同小师姐一起下山, 弟子一定谨记长老教诲, 谨言慎行。”
塬清抬抬手指示意他起来, “你应该知道斩魂刀曾经卷起过多大的风浪, 在你羽翼未丰前, 本座希望你不要轻易动用斩魂刀。”
宴月亭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顾虑, 怔愣了一下,才俯首道:“弟子谨记。”
“好。”塬清抬起手, 示意他准备好了没, 宴月亭点点头。
他勾动手指, 三缕白光从宴月亭身上射出,被他握进手心里。
宴月亭身体晃了晃,截断的经脉重新贯通, 一瞬间冲过他被刀气所伤尚未愈合的关窍处,产生的剧痛让他脸色惨白。
“宴师弟?”褚珀小心地扶了他一把。
宴月亭缓了片刻,“我没事。”
塬清摊开手心,掌心上浮出两枚巴掌大小的木质令牌,牌面上雕刻着“巽风”两个铭文字。
他挥一挥手,令牌被分送到褚珀和宴月亭手中,“这是宗门令牌,在历练中,如果有自己处理不了的重大事件,你们可通过令牌向宗门求助。只要不动用令牌,就默认你们能自己处理,不论发生什么,宗门都不会插手。只有三次机会,若是你们陷于同一事件,两人的次数一起消减,自己斟酌着使用。”
“是。”
“好了,没什么问题就让大师兄去帮你们准备吧。”塬清顿了下,“拿两瓶灵髓丹给他,吃几粒就好了。”
“多谢长老。”
说是准备,其实也没太多东西,既然是出门历练,自然不能带上太多护身法宝、灵丹妙药,开局一把刀,装备全靠打。
不过,闻莲也没让他们真的空手出门,大师兄带他们去悬铃木的藏宝库,一人给了一件关键时候保命的法宝,再加上几瓶基础丹药,就让他们自己回去收拾。
褚珀回流风崖收拾了一些东西带上,想把小熊猫托付给大师兄照顾,在里里外外找了半天都没找到,眼看和罗不息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只好请大师兄帮她留意。
两人回到浮风城时,花灯游街活动都还没有结束,从高空俯瞰下去,那条长长的青龙浮在辉煌灯火中,透着一股神性。
褚珀想起之前断掉的话题,但从宴月亭的表现来看,他似乎不太愿意说,所以她没有继续往下问。
估摸着宴师弟应该是条不同寻常的龙。
两人落到城楼上的时候,罗不息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他们时,立即迎上来,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罗不息问道。
褚珀点头,因为宴月亭经脉的伤还要养两天,所以他们依然同乘的一把刀。
罗不息在前面领路,似乎刻意与他们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也不太说话了。感觉一下子又回到在焦火山初遇时那般高冷。
褚珀默默跟他神识传音,“叔,有我看着,宴月亭不会吃了你。”
“那我不得慢慢熟悉嘛。”罗不息试图狡辩。
“你这样一副见到洪水猛兽的样子,怎么熟悉啊?”褚珀无语,“宴师弟很乖巧的。”
罗不息痛斥,“摘掉你的滤镜再说话!”
“宴师弟还是你的忠实读者呢。”
前方御剑的身影一阵踉跄,罗不息求饶:“褚师姐,饶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写你跟他的话本子了。”
褚珀幸灾乐祸道:“早知道,我就早点关门放宴师弟咬你了。”
罗不息赶紧求饶,过了片刻,他突然说道:“说起来,好久都没听见旁白了。”
褚珀大惊,“你别召唤它!”
话音刚落,旁白就应邀上线,冒出来刷存在感了:
【宴月亭站在褚珀身后,一直能感觉得到他们神识的波动,没想到小师姐和他的关系竟然这般亲密。有什么话需要当着他的面再背着他说?而且,从见面开始,他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隐隐的排斥和敌意,这是在故意挑衅他吗?】
风中传来了罗不息剧烈的咳嗽,他的神识瑟瑟发抖,“我不是,我没有,我哪敢!褚师姐,你快说点什么!”
褚珀突然被委以重任,还没想好该怎么自然而然地开启话题,就听身后宴月亭娇弱地咳了两声,然后像是害怕惊扰到她一样,又硬生生将声音吞咽回去。
这两声虽然微弱,却更让人怜惜,跟罗不息那拉风箱似的咳嗽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褚珀立即侧过身,紧了紧他身上的大氅,“我在刀柄上施了避风诀,你还是会冷吗?”
“我无碍的,小师姐。”他轻喘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是在讨论秦师姐的事吗?之前匆匆忙忙的,我都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要到了迁林关跟楚风汇合才知道具体情况。”
宴月亭点点头。
【所以,他们不是在聊秦如霜的事。】
罗不息后背的汗毛顿时全体起立。
褚珀看到罗不息被吓成那个怂样,仿佛看到了刚穿入书中时的自己,不由地感同身受,决定还是哄一哄宴月亭。
“宴师弟,你还要养伤,服了灵髓丹凝神休息一下吧。”她将勾星刀扩宽许多,几乎成了一张刀型的小门板,又更加严严实实地压住勾星上的寒气,拉宴月亭坐下。
勾星刀好好一把帅气逼人的斩丨马刀,从他站在自己身上开始就十分憋屈,现在又突然胖成这个鬼样子,终于发起脾气。
它非常不满地狠狠颠簸了一下,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狗男人甩下去。
宴月亭身娇体软地往前一歪,撞进了小师姐怀里。
【小师姐,好软。】
宴月亭:“小师姐,撞疼你了吗?”
勾星刀的意念在同一时刻传入褚珀识海:你要我还是要小白脸?!
褚珀:“……”她脑子几乎要炸了,什么鬼,修罗场无处不在?
罗不息听到旁白,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小心翼翼地回头张望了一眼,正好对上宴月亭抬眸的目光。
那双眼睛几乎和深沉的天幕是一个颜色,眼眸中毫无情绪,显得有些冰冷。
只这一眼,罗不息就肯定,他骨子里根本没有变。或许只是因为一个人,在压抑自己的本性而已。
他默默更拉远了一点距离。
褚珀在心里抚慰和自己相契的刀魄,给它讲道理,“宴师弟身上有伤,他不能御空,再过两日,等他伤好了,我立马赶他走,我才舍不得让他踩在我宝贝命刀的身上呢。”
勾星刀的躁动立即被平复一多半:我重要还是他重要?
褚珀在心里毫不犹豫道:“傻刀,当然是你重要。”
她伸手拉起宴月亭的兜帽,示意他听话。
勾星态度已经完全软化了:你这样子我很难看,前面还有一把剑呢。
褚珀通情达理地把它缩窄了一点,又在心里夸了它半天,才安抚好它。
宴月亭服了丹药,已经闭目靠在她肩头睡着了。
第50章 (修) 你是在教你小师姐……
他们赶了一夜的路, 直到第二日正午才到达迁林关,这座城夹在两座山脉中间的山谷地段,属于两府交界, 所以名为迁林关。
秦府是城中富户, 刚遭遇了魔修袭击,整个迁林关城内都人心惶惶,城内的氛围很凝重。
这两日, 听闻消息赶来迁林关的修士应该很多,他们方才落到城门口, 守门人就迎上来,给他们指了去秦府的方向,希望仙人能够早日斩妖除魔,也让城中百姓早日安心。
罗不息在城门口时就向楚风送去纸鹤,楚风在半途截住他们。
褚珀觉得他面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昨日夜里, 伯母去了。”
大家都沉默了一阵, 罗不息拍了拍楚风的肩膀, “节哀。”
“这两日你有查到什么吗?有霜师妹的线索了吗?”
楚风摇摇头,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珠, 里面亮着一点萤火, “这是伯母给我的,是霜师妹的魂灯, 她暂时还没事, 但在何处, 我还没有追踪到。”
几人边说边往秦府走。
楚风道:“秦府做药材生意,买卖的除了一般的药材,还有仙草灵丹, 这些带着灵气的东西,容易招惹妖物邪祟觊觎,所以秦府在防御护卫方面可谓不惜血本,这整座迁林关,没有比秦府防御更严密的地方。”
“秦老爷说,魔修袭击那夜,府中的阵法出现问题,所以停了一个时辰,正好被魔修钻了空子。”
“府中阵修师的说法是,霜师妹擅自在主母院中的布置的小阵法与大阵相斥,造成了大阵损停。霜师妹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是因为前几年被邪祟扰过一次,她确实在主母院布过一些辟邪除祟的小符阵,但这种小符阵哪里能影响到这种高阶大阵。”
楚风停顿片刻,继续道:“出事前,我收到过霜师妹的纸鹤,前段时间,秦老爷给姨娘院子扩建,可能是怕落人话柄,想要一视同仁,所以不顾伯母意愿,也将主母院整体翻新,院中符阵早就被破坏殆尽,霜师妹还在信中哭过。”
“所以,我不信阵修师给出的说辞。我对阵法知之甚少,本来想请大岳山的同门来帮忙调查,但秦老爷并不赞同,这种护院主阵关系到阖府安危,他不能让外人干涉。”
褚珀越听越不对劲,气道:“都这种时候了,到底是自己女儿的命重要,还是阵法重要?”
楚风摇摇头,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秦老爷确实也请了些修士寻找霜师妹,但府中魔修的气息消失得太快太干净,现在都还一无所获。”
“秦倦呢,我之前看他对霜师妹挺关心的样子。”褚珀说道。
“秦倦的母亲也受到了惊吓,他一直陪着他母亲,只匆匆与我见过一面。”
褚珀之前帮秦如霜驱火灵,读到过她灵台里泄露出的心声,知道秦家的情况,忍不住要往后宅阴司上想,此时也顾不得这话妥不妥当了,看向楚风,“我觉得他们有问题,主母去世,霜师妹失踪,对谁最有利?”
楚风委婉道:“要害霜师妹倒不至于,我只是感觉他们肯定隐瞒了什么。”
“此时隐瞒和害她有什么区别?如果霜师妹真的落在魔修手里,你那珠子里的魂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罗不息挽起袖子,从他多年写作的经验里,嗅出了其中症结:“还怀疑个屁,我看那个秦老爷这是想杀妻给小老婆腾位置,直接把那个混蛋抓起来逼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