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夭夭一噎,又很快笑起来,在昏暗不定的光影中,她的瞳孔隐隐渗出妖冶的红光,“褚珀姑娘对宴公子这般严防死守,是对宴公子没有信心呢,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
褚珀眼神动了动,皱起眉。
夏夭夭勾起唇角,继续道:“你今日可以砍了我,难不成以后要砍了所有靠近宴公子,想要关心他的人?”
褚珀一脸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的表情,“我只是想说,夏姑娘下回扑人的时候看一下场合。”
夏夭夭眼眸转动,还想再说什么,一声兽吼骤然爆发,冰蓝色的灵气几乎整个渗入魔气中,凝结成半只黑蓝交错的兽形。
所有人都被声浪震得飞出去,魔气与灵气交织成风暴,将宴月亭和褚珀围在中心,他的魔气在飞快地被阵法抽离,消耗。
褚珀只感觉肩上一重,被身后的人压得半跪到地上,她反手抓住宴月亭的手,焦急道:“宴师弟,快点断开,不然把你会被抽空的!”
“不行,被缠得太深了……”宴月亭抵在她肩头,不让她回身,带着鼻音委屈道,“小师姐,那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来扑我,你就不管了吗?”
褚珀都无语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她望向上空,那凶兽长嘴凸出,一口尖利的獠牙,身上覆满黑色的鳞甲,蓝黑两气涌动在它四周,冰冷的竖瞳朝他们看来,看上去比之前的穷奇还要凶悍。
这玩意儿看着好像大鳄鱼!一口下来,他们俩还不够塞牙缝。
身后,宴月亭闷哼一声,“那你管吗?”
“管管管。”褚珀握紧勾星,正准备上去生扛大鳄鱼,宴月亭忽然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抬手插入交织的旋风中,“小师姐,我所修之道,名为掠夺。”
褚珀愣愣地抬头看他,宴月亭垂下眼,与她对视,满脸纯良无害,还对她笑了笑。在他上方,一切都湮灭成雾,灵气和魔气交融在一起。
她被宴月亭按进怀里,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不断崩塌的巨响传入耳中。
褚珀想动一动,被宴月亭更紧地按住,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要吸收这么多灵气,似乎有点难受:“别动。”
褚珀便不敢动弹了。
过了好一会儿,勾星嗡鸣一声,意念传入她脑海:让他撒手!
褚珀挣脱开宴月亭,才发现周围已经平静下来,这一片密林被夷为平地,许多修士茫然地从四方汇聚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我的千机阵!”半空中响起一声崩溃的大叫,一道白光猛地砸到他们面前,怒道,“你这小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抽走我阵中全部灵力?!”
师飞鸾紧随那人身后落下,“余望师叔,请冷静点。”
周围修士议论纷纷。
“难怪阵法突然垮了。”
“这位道友厉害啊,前途不可限量。”
“哈哈哈哈那我们这一关算不算是过了?”
“没想到玄阳宗余真人布下的千机阵,竟如此不堪一击。”
余望听得青筋直跳,一把长剑从袖中破出,指着宴月亭道:“小魔头,老实交代你是……”
玄阳宗宗主垂下眼眸,轻声道:“余望。”
只这两个字,余望暴涨的气焰一下子焉了下去,唰地收回袖中剑,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师飞鸾拱手道:“抱歉,我师叔并无恶意。”
“我看他恶意大了。”褚珀不满道。
师飞鸾默了默:“抱歉。”
褚珀:“……”
宴月亭拱手道:“师道友,我们这算是过关了吗?”
师飞鸾看向他,颔首。
第69章 你可不能早恋。
余望苦心布置的连环阵法, 竟然在开阵不到一日的功夫,被人以如此蛮力的方式破开,他都气得快吐血了。
塬清果然和他八字不合, 就连他门下的小鬼都这么气人, 他一定要写信去骂他。
千机阵被破,还牵连到主阵,玄阳宗南峰山门大敞, 师飞鸾要跟着余望重新去布置南峰的防御阵,跟他们告了罪, 便离开了。
玄阳宗南峰主阵动荡,玄阳宗忙着补阵,像他们这些外来者,贸然使用灵力御空,容易被阵法误伤,只能徒步上山。
好在, 此时天边斜阳西坠, 还未入夜, 距第二天正午还有的是时间, 大家都很悠闲地往南峰上行。
褚珀默不作声地往上走, 宴月亭所入道统竟然是掠夺, 从旁白里他强取豪夺的霸总心声就看得出,这道统确实和他心念相合, 道心一致。
所以, 什么他的魔气被缠得太深, 抽不回来,根本就是在编瞎话装可怜。
亏她那个时候那么担心他,褚珀这回真的有点生气。
宴月亭看出她脸色不快, 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边,“小师姐,我错了。”
认错服软,第一名。褚珀没有搭理他,快步往前走去,罗不息幸灾乐祸地瞥他一眼,跟上褚珀,小声问道:“他怎么惹你生气了?”
“卖惨。”褚珀言简意赅,气鼓鼓地说道。
罗不息挑起眉,一脸你终于开窍了的欣慰表情,“他又不是第一天卖了,说起来,只要你不在意,就算他卖身都没用,是吧?”
褚珀瞪他一眼。
罗不息回头望去,观望片刻,“他看着好像真的很难受,不是装的。”
“真的?”褚珀怀疑道。
罗不息很受伤:“褚师姐,我可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你觉得我会为了他骗你?”
“你太夸张了。”褚珀嫌弃,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宴月亭默默缀在他们身后,肩背紧绷,脸上晕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皱着,时不时深呼吸一下,看上去在隐忍着什么。
夺走整个千机阵里的灵力,他似乎也有些吃不消。
感觉到褚珀的视线,他骤然放松,眉间也舒展开,抬头对她笑了笑。
他这个样子实在让人生气不起来,褚珀停下脚步,宴月亭眼睛一亮,快步跑上前,“小师姐。”
褚珀冷着脸,“你哪里疼吗?是不是吸纳太多灵力了?”说着伸手去抓他手腕。
“我没事。”宴月亭缩回手想要躲开,被她抬眸一看,又乖乖将脉门递到她手里,“只是灵脉有些乱。”
褚珀握着他手腕,就跟握着一把烧红的铁一般烫人,他灵脉里,灵气横冲直撞,鼓胀得几乎要爆开,岂止是有点乱。
头上大阵的光摇曳不定,也不能在这里打坐,只能快些上南峰。
褚珀拉着他的手:“你别动灵力,我带你跑上去。”
宴月亭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拽着手,健步如飞地沿着山阶往上窜去。
“哎,你们……”罗不息只感觉一阵风从自己面前刮过,还被宴月亭的头发抽了一巴掌,他捂着脸,眼含热泪,就像一个被抛弃的老父亲,一咬牙一跺脚,快步追了上去。
路上的修士大惊失色,“怎么了?跑什么?改规则了?”
一些人边问,就边跟着加快速度跑起来,紧追在他们身后,先是七八个,之后是百十个,不到一会儿功夫,山阶上几乎所有的修士全都发足了力往上狂奔。
罗不息听到身后的响动,简直被吓坏了,大叫道:“褚师姐快跑啊,他们追来了!”
褚珀匆忙回头望一眼,崩溃道:“他们追我们干什么?”她紧紧抓着宴月亭的手,“宴师弟,你坚持得住吗?”
“我可以。”
罗不息见他们竟然又加快了速度,又听到后面轰隆隆追来的脚步声,猛提一口气,闷头狂跑。
夏夭夭故意落在后面。
当时在御灵阵中时,她被气浪掀开,一道魔气直接裹住了她全身,尖锐的杀意几乎浸入她骨髓,就在她准备捏碎玉牌放弃时,那魔气不知为何,又放过她了。
夏夭夭心下思索,是“惑心”媚术起了作用吗?
昨夜,她见宴月亭出客栈,专程守在那里等他,再加上方才那次,她已经给他下过两回“惑心”,会起作用,应是理所当然,大多数男人,一次足矣,甚至不需要动用惑心。
可若是媚术生效,他现在不该像这样完全无视她。
“夭夭,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陆言生慌里慌张地凑上前来,夏夭夭现在对他有些腻味了,她转眸看向他,眼瞳映着霞光,灿灿生辉,“承蒙陆公子关心,夭夭没事,只是陆公子是有婚约之人,我们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为好,以免遭人误会。”
绯红的阴翳从陆言生眼中消散,他怔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抹艳丽的身影越走越远,过了半晌,他眼中恢复清明,快步追上前去,“夭夭,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放心,我即刻就传信回家,请父母帮我退掉亲事。”
夏夭夭有点烦,“我一直当陆公子是朋友,请陆公子别叫我为难。”
陆言生不敢置信地盯着她,“可你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陆公子,你忘了?我是合欢宗女修,和男子双修只是我的修炼方式而已。”
陆言生气得脸色涨红,抬手想要打她,夏夭夭仰着一张妩媚动人的脸,毫不避让,他的手悬空半晌,最终紧握成拳,愤恨地收回手,红着眼道:“夏夭夭,你如此玩弄他人心意,永远都不会有人真心待你。”
夏夭夭掩唇轻笑,“真心?真心值几个钱?你之前不也待你的青梅是真心的,只一个月,你这真心就给了另一个人。”
陆言生后退一步,被这句话刺得脸色青白,重重一拂袖,扭头往山下走去,“妖女,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定不饶你。”
夏夭夭眼中的笑冷下去,“这句话本姑娘都听腻了。”
等她再回头望去时,前方半个鬼影都没有,人一下子竟然都走光了。
怎么回事?夏夭夭摸出怀里玉牌看了一眼,牌上的信息没有任何变动,她又望一眼半空,头顶上玄阳宗弟子还在忙着补阵。
夏夭夭咬咬唇,提起裙摆往上追去。
南峰上空,师飞鸾不解地看向山阶上浩浩荡荡往上狂奔的修士,就算他们这么积极地往山上跑,可是,玄阳宗并没有给他们安排住宿啊。
夏夭夭原以为自己这么追,一时半刻就能遇上前方的人,却没想到她足足追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半个人影。
她又掏出玉牌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慌乱,更加不敢停步,一直追到南峰顶上的演武场,才看到三三两两瘫坐在地上的修士。
不用去打听了,因为四处飘满了疑问的声音,“你们跑什么?”
“我跟着前面的道友跑的。”
“大家都在跑,我能不跑吗?”
“不能动用灵力,让我们徒步上山,谁知道是不是玄阳宗搞了什么隐性条件呢?”
罪魁祸首缩在角落里,满脸无辜,“没想到修士的从众心理也这么严重。”
罗不息苦着脸,“所以,你们到底跑什么呢?”
“宴师弟灵脉紊乱,需要尽快打坐梳理。”
宴月亭盘膝而坐,闭着眼睛,他的周身萦绕着一股澎湃的气浪,震荡得袖发飞扬,能看出来经脉里的乱象。
褚珀余光看到夏夭夭的身影,她抬起头,“夏姑娘,你最好别过来。”
夏夭夭便听话地停在了原地,轻轻嗤笑一声,灵动的眼眸朝她望去:“怎么,这个场合也不合适?”
那双眼中似乎有绯绯红雾弥漫开,但只是一眨眼,有消散了。
褚珀晃了一下神,定下神来,冷漠应道:“嗯。”
“那请问褚姑娘,什么时候合适呢?”
褚珀道:“恐怕都不合适。”
夏夭夭也不纠缠,只深情款款地看了宴月亭一会儿,轻笑道:“合不合适,你说了可不算哦。”
褚珀皱起眉,夏夭夭对她眨眨眼,暧昧一笑,扭身走了。
罗不息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暗戳戳挪过去,小声道:“你怎么改变主意了?”
“我只是答应了他要管管。”褚珀喃喃道。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偏头看向宴月亭,脸上浮出一丝茫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从虚妄台出来,她下意识就想逃避,即使到了现在,一想到虚妄台上血淋淋的名字,她还是想逃。
罗不息来回看看他们,感叹道:“小年轻真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纠结了好久,要不要接受班花的追求。”
褚珀看向他的眼神里,□□裸地写着:你吹牛。
“这是真的!”罗不息不服气,沉默了片刻,望向头顶天幕,“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就记得她看我时的眼睛,比那颗星星还亮。”
褚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一众星辰中,那颗星耀眼而夺目。
“我那时候想着,要是我给不了她同等的喜欢怎么办。”
褚珀慢慢睁大眼睛,是啊,怎么办。
“其实,谈恋爱又不是做买卖,一分钱一分货,等值交换,感情这种事是最没办法估量的。”罗不息扬起嘴角,“我那时候多帅,对她笑两下,她都能满足。”
罗不息感慨完了,突然直起身,一脸严肃道:“褚师姐,男主有多少红颜知己,不用我再给你数数吧?”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你不必管他值几毛钱,你自己开心就好。”
“你可不能早恋。”
第70章 小师姐只是想看雪豹。……
你不必管他值几毛钱, 你自己开心就好。
褚珀认真想了想罗不息这句话,觉得很有道理,她为何要拿别人对她的感情, 来对价掂量自己值不值得呢?
更何况, 原著里男主的红颜知己可不少,现在就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朱砂痣。罗不息愣是冥思苦想,回忆原著, 在她耳边给她数了好几个,还给她讲了些他们之间感人肺腑的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