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反应过来,飞快地松嘴,呸呸两声之后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床里。
翌日,梨汤进来叫温浓起床,只听温浓哼唧了两声,接着便重归平静。
“姑娘!快些起来洗漱。”梨汤走过来拍了拍温浓的肩膀。
温浓却只翻了个身,便往被子里面接着拱。
这是很少见的,温浓习惯了这个点起,少有起不来的时候。
梨汤一寻思,她家姑娘昨晚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的?
而太子那边却不一样,他昨晚近乎一宿没睡,今晨便顺势起了个大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已经穿戴整齐。
崔九溪进来的时候还好生惊讶了一番,“属下还以为殿下今日要起得晚一些。”
“为何?”太子整了整衣领,看着衣冠镜说,“今日大朝。”
“可是殿下昨晚不是睡得很晚么?”
太子随口回,“倒没有很晚,不过是看了会书。”
崔九溪无言以对,也不知是谁的海东青,大半夜的还在扑棱翅膀。
今日朝上,依旧分作两派就立后一事争吵不休,倒是有一件事达成了共识——太子选妃。
亲近太子的大臣觉着太子尽早成家有助于巩固势力,若是诞下了皇长孙,更是令群臣大为放心。而亲近二皇子的臣子们也想让太子定下正妃人选,这样二皇子才好挑选一门强劲姻亲。
于是当日皇上便下了圣旨,将太子选妃一事广而告之,朝廷七品以上官员之女均可参选,由礼部进行登记,通过初选的人家赠予御笺一枚。
第一轮主要做的是政筛背调,家室背景不敏感的,祖上三代没有死刑流放之人的,基本都能拿到御笺。
在别家姑娘收到初筛御笺的时候,温浓也收到了一个匣子。
是太子亲自送来的。
他候在温浓下学的必经之路上,乘了一辆对他而言顶顶低调的马车。待温浓被属下引来,太子伸手将温浓拉上马车,而后献宝一样将这个匣子放在温浓的面前。
温浓瞧他一眼,而后伸手打开匣子。一瞧,里头静静躺着一叠御笺,样式各有不同,分别写着“壹”“贰”“叁”“肆”“终”。
原来太子选妃要历经五轮,而温浓在第一轮刚刚落下帷幕之时便已经通过了后面所有的筛选。
“这几轮筛选是在筛什么?”温浓点了点御笺,有一种猜谜之前便被人透露了答案的感觉。
太子便一一介绍给她听,“二选筛体貌,三选筛隐疾,肆选筛才德,终选便是让我亲自去挑。”
“那这些御笺殿下之后再给我也一样。”
太子答,“我想让你安心一些。浓浓,你听下来可觉得麻烦?”
看着这双认真的眼睛,温浓笑了笑,故意说,“是有些麻烦。”
眼见太子垂下目光仿佛在寻思如何劝解她,温浓接着说,“不过太子妃之位实属贵重,我便忍耐忍耐吧。”
这分明是他信上的玩笑之语。
太子听出温浓话语里的说笑,顿时轻松地笑出声,伸手捏了捏温浓的脸颊,“那就有劳浓浓多多忍耐了。”
“好说好说。毕竟太子妃的俸禄一年得有千石吧。”
太子见温浓故作市侩,偏偏又大大低估了太子妃的年例,笑得胸膛直颤,又爱又怜地将茫然的温浓搂进怀里,“何止,粮食米面不过是小头,还有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每月还会按正二品俸禄发放补贴二百六十两银子。”
绫罗首饰虽然珍贵,却不好变卖,但银子不一样,是拿到手就能花出去的。温浓如今一个月仅有二十两银子作零用,尚觉得绰绰有余,每月都可以存下十余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她根本无法想象拥有二百六十两月银的日子。
“这么说,我之后就和舅舅的月银一样多?”她说话的时候,气息直往太子胸口扑,语调还打着飘。
太子好笑地揉了揉她后脑勺,“自然,他是正二品。且他的俸禄还要留给自己吃用以及家里的开销,除此以外也没有额外的首饰布匹。不算置业只算俸禄的话,你比他还宽松得多。如何,开心吗?”
“……你让我消化消化。”
太子又是一阵笑。
当晚,温浓又收到了太子的信,遂提笔用“悲痛”的口吻回,“允之哥哥,我须向你告别了。我不能再与你牵扯不清,太子殿下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第52章 特殊 选妃进行中。
三月中旬, 温浓起了个大早,挑了身素雅大方的裙衫穿着。
今日是进宫二选的日子,她只需走这么个过场, 没有必要惹人目光。
在宫门前停下了马车, 温浓下来随着人流往里走,忽而听见后头有人唤她。
温浓转头一瞧,是魏子吟。
她提着裙摆小步跑过来, 到了温浓身边便笑,“浓浓也来了, 今日我倒不怕没趣了。”
温浓弯唇笑了笑,“今日好似有许多人,我见前头已经进去了不少。”
“自然,这才二选呢。不过今日便要筛下去近半了。”说到这里魏子吟叹了口气,“我原本都不打算来了,毕竟殿下他已经……不过爹娘还是让我过来试试。不能入殿下的眼, 若是侥幸得了陛下或太后娘娘的青睐也是好的。”
魏子吟话音刚落, 便听身后有人“嗤”了一声。
随后那个嗤笑的姑娘施施然走过两人的身边, 目光往温浓二人身上一扫, 而后在温浓面上多停了一瞬, 没有多说什么便走了。
这姑娘以前不曾见过, 是个生面孔,不过皮相倒是很好, 是京城闺秀中少见的美艳长相。
温浓蹙眉, 问魏子吟, “方才那姑娘识得你?”
魏子吟摇头,“我不晓得。不过只消人多,便总有那么几个难以理解的, 倒也正常。”
“……”温浓觉得很有道理。
很快便有宫人过来,将待选女子引至一方殿宇前头的空旷处。乍一眼看过去约莫有百余名闺秀,或清丽端秀,或明媚大方,姿色各不相同,但都是一副教养良好的模样,行走间自有姿仪。
当真看到了二选全部的姑娘,温浓倒觉得比意料中要少了。
恰巧魏子吟说,“爹爹和我说,这回太子选妃比从前宫中选秀筛得都要严一些,宗亲之中稍有污点的也不予入选,不过倒是有益于肃清风气。”
温浓正有些出神,便见一位年长的宫人推开门从殿里走出来,先是四下一扫,而后抖了抖手中的册子,开始念,“魏太师之女魏子吟,苏丞相之女苏雪榕——”
又接着念了几个人名。
魏子吟捏了捏温浓的手,“我先去了。”
温浓点点头,目光越过魏子吟看见了从人群中小步走出的苏雪榕。
她面上挂着淡笑,但熟悉她的人便能瞧出她兴致不高。
奇怪的是,最近苏雪榕见了温浓都有些回避,这一回也是。若在以往,苏雪榕应该早就唤她了吧。
恰如此时,温浓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是,苏雪榕似有所感往温浓这边看了一眼,却又很快转过头去,与另外几个念到了姓名的姑娘排成一列走进了殿中。
这第一批姑娘无疑是家世最显赫的,其余姑娘们几乎都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殿门,哪怕什么也瞧不见,也要盯出个窟窿来似的。
温浓往人群中随意一瞥,便看见了先前那个宫道上对她与魏子吟嗤笑的那位美艳姑娘。此时她的面色不如先前那样好看了,也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因为听见了魏子吟的家世。
正一品太师之女,正二品丞相之女。
温浓收回目光,看向殿宇上飞扬的檐角。若是太子殿下没有喜好与偏爱,魏子吟与苏雪榕才是最有可能被皇上钦点为太子妃的人选。
没过多久,那几个便出来了,面上有着或深或浅的笑,手里还多了个浅金色的御笺。
便是通过的意思了。
魏子吟走到温浓身边,“比我想的要快多了。”
“里头都要做什么?”
魏子吟闻言有些害羞,“里头有宫人会瞧我们,还叫我们褪了衣裳看身上有没有疤痕胎记。不过还好,那几个嬷嬷也就大致扫了一眼。”
温浓点点头,心道方才那几个都是家世显赫的贵女,宫人怎敢细瞧得罪了她们。另外,娇养长大的姑娘们一个个冰肌玉肤,哪里会留什么疤。
果然,越到后头几批,出来得就越慢。
姑娘们有的红着脸出来,有的白着脸出来。
终于念到了温浓的名字,温浓稍稍提了一口气,跟随前头的几个往里走。
殿内很宽敞,数面屏风将大殿分隔成一个个的小隔间。
每个小隔间里头都坐着位嬷嬷,板着脸,眼很利,叫人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
姑娘们各自进入了一个小隔间。
温浓也从屏风打开处走入,很快身后的屏风便被人挪过来,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温浓浅笑,有礼道,“嬷嬷。”
正要解衣裳呢,便听那嬷嬷说,“温姑娘,请坐。”
坐着解衣裳?
恐怕不大方便吧。
温浓目光中流露出疑惑,有些迟疑地坐下来。
“温姑娘暂且歇息一阵,待其他几个验看完毕,再出去便是。”
温浓一愣,而后和这嬷嬷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这人是被太子打过招呼的。
能不脱衣裳自然是最好的,温浓浑身都放松了一些。
那个嬷嬷又瞧了温浓一眼,而后轻声奉承道,“温姑娘能被殿下瞧中,体貌自然是毫无瑕疵,哪里是奴婢能够置喙的?”
不是,他也没瞧过啊。
温浓被说得有些难为情,却不好和一个外人多说什么,只能淡定笑了笑,“多谢嬷嬷通融。”
时候到了,那嬷嬷便往温浓手上发了张御笺。
温浓也没说她有,收下后道了声谢。
出来之后温浓瞧见了候在原地的魏子吟,随后转头环顾一圈,没见到苏雪榕的身影,应当是先走了。
“子吟,我有话对你说。”温浓一步步走到了魏子吟面前。
“嗯?”魏子吟有些疑惑地抬眼。
许是因为年长一岁,温浓比魏子吟高出了小半个头,略微垂眸看着魏子吟的时候,睫羽显得十分弦长柔软。魏子吟却从这个神色里读出了某种郑重。
就像是有什么惊人之事要从水中浮出,显出它原本的模样来。
两人慢慢走在宫道上,二者的奴婢都跟在稍远一些的后方。
温浓开口便说,“子吟,我喜欢上了太子殿下。”
或许是早有预料,魏子吟并不很吃惊,只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晓得,应当算不上久。”温浓蹙眉,往脑海里搜寻她对太子心动的时刻,第一个回想起来的便是她生辰那晚太子毫不遮掩的目光,以及挨家挨户渐次亮起来的灯火。
而后温浓说,“去年冬天吧?”
魏子吟呼出一口气,柔声说,“太子殿下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便是再多的人喜欢他我都不会意外。而且你说的去年冬天,那时候我早已被他拒绝了。”
温浓没说话,魏子吟又笑了笑,“其实……我之前便有些猜到了,只是不曾问你,也并未与云荻说。”
闻言温浓看向她,魏子吟说,“就是那次我们一起去檀香寺玩耍,吃完斋饭的时候云荻说殿下和崔大人也在寺里。随后你便离开了房间,我与云荻离开檀香寺的时候你都还未回。浓浓,你那次便是去殿下那里了吧?”
温浓心里头一阵惊叹,她没料到魏子吟早早地便发现了端倪。
大概也是因为她对太子抱有爱慕,这才比云荻更多一份敏感心细吧。
没什么好否认的,温浓点了头。
“看来你与我不同。”魏子吟双手交握,垂首轻叹。
她是一厢情愿,而温浓能在太子那里留那么长时间,应当是得了他的喜欢。
出了宫门,二人分别上了马车,而后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温浓还未到家,便在途中被人驭马叩响了车壁。
不用想便知道是谁。
温浓下车后,对马上的崔九溪行了个礼,而后握住了马车里头伸出来的那只手。
太子拉她的力道没能及时收住。
温浓上马车之后还因着这力道往前倾了倾,随后便被太子顺势拉入了怀里。
温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股子气,伸手便捧着他脸恶狠狠说,“你那么多桃花,也不嫌累么!”
“?”太子懵了懵,而后无辜说,“什么桃花?”
“我今日去二选,结果榕姐姐见了我就避开,子吟知道我们的事之后也有些失落。”温浓也知道此事怪不得他,因此气话说出来了之后气焰也就下去了。
她埋进太子脖颈间,轻声说,“我就这么几个好友。”
太子听懂了温浓的意思,笑着拍了拍温浓的背,“我倒觉得,能被浓浓认定为好友的人,并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改变而疏远你,也不会因为我而记恨你。”
“真的?”
“嗯,因为我们浓浓眼光一向很好,无论哪方面的眼光。”
温浓噗嗤道,“殿下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自己啊。”
太子轻笑了两声,手指在温浓的背后玩她的发髻,“累么?”
温浓摇头,下巴搁在太子的肩上长吁一口气,“原本觉得褪了衣裳给人瞧有些难为情,结果根本没要我脱。”
闻言,太子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而肩上的她又笑起来,笑容娇中带坏,“难怪一个个的都喜欢找关系呢,宫里头有人就是好。”
太子爱极了她这狡猾模样,手上不自觉地圈紧了。
她的腰纤细柔韧,不知有多美,在他看见之前怎么也不能叫那些个宫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