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耳跟程可鱼骑得慢,程可鱼正在跟夏耳分享她暑假去姐姐家,给她的炫舞账号疯狂升级的细节,还说她终于买了想买的翅膀,她攒了好久,云云。
夏耳擅长倾听,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去听,所以程可鱼很喜欢和她分享。
等程可鱼说完,她问夏耳:“咦,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夏耳想了想,摇头。
“怎么会这样呢!你就没有什么快乐的事情想要分享吗?”
“……那还是有的。”
“说来听听!”程可鱼大感兴趣。
夏耳弱弱地回答:“我暑假作业做完了。”
“……”
程可鱼一阵无语,这有什么好快乐的!简直无药可救。
身后传来自行车的车铃声,夏耳直接减慢速度,并到程可鱼的车子后面,给后面的人让路。
身边陆续骑过一群男生,夏耳对这些人眼熟,印象中陈岁经常跟他们一起结伴上学。
她的心倏地提起来,她会看到陈岁吗?事实上,她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正胡思乱想着,只听“当啷”一声,车筐里突然被扔进来一盒饮料。
夏耳顺着饮料扔过来的方向看,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了陈岁。
他又坐在别人车子后座上,书包也没有,校服敞开来,里面是一件黑色短袖,衬得他皮肤很白,领口处还能看见他的锁骨,纤细好看。
晨光明媚,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他悠闲地抛着手里那盒饮料,也不怕掉下去。
夏耳收回视线,看向车筐里的饮料,是一盒椰奶。
莫名地,她不想要收他的东西。
如果他并不喜欢她的话,他对她的好,只会让她更加难过。
夏耳俯身,从车筐里把饮料拿出来,伸手递给陈岁,声音柔柔的:“谢谢,我不要啦。”
陈岁意外地接稳饮料,没再抛来抛去的,挑眉问:“不爱喝?”
“……不是。”
“不是就收着。”陈岁从她手里夺过来,重新扔回到她车筐里,“我爸在海南买的,味道还不错。”
“……”夏耳抿了抿唇,还是把椰奶递了回去:“谢谢。叔叔特意买给你的,给我不太好,我还是不要啦。”
“怎么就不好了?”陈岁没接,语气凉凉的,似是在克制脾气,“给你就是给你,什么好不好的。”
夏耳不想生出矛盾来,听他这样说,她收回手,重新放回车筐里,低低说了声谢谢。
陈岁表情阴转晴,没说什么,拍了拍前面骑车的男生的腰,一阵风似地骑远了。
夏耳骑回程可鱼身边,程可鱼看了看前面骑远的人,侧头问她:“夏耳,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啊?”
“嗯?”夏耳有些茫然,“没有。”
“总感觉你今天不对劲诶。”她注视着夏耳,“而且,你对陈岁有点冷淡。”
“……”夏耳表情不变,看起来仍旧很茫然:“会吗?”
“会啊。就,平时你看到他,你眼睛里是开心的。但是今天吧,就,比较回避。”
“……”
她没想到程可鱼的眼睛这么犀利,一时讷讷无言。
但她并不想坦露自己的心事。
毕竟,在这桩心事里,她看起来自恋又丢脸。
她说:“哪有你说的那样啦。是陈岁家一直给我们家送东西,我爸妈不想一直欠人家情。”
“那你爸妈好客气。”程可鱼点评,“邻里邻外,互相走动不是很正常,太客气就见外了。”
夏耳没再说什么。
只是看着车筐里的椰奶。
-
今年的高考考生要比往年多,因此,高一也比上一届多了两个班级。
为了给高一腾出教室来,学校特意调整了部分班级的位置。
其中,四班就在被调整的班级里面。
听说要把桌椅从二楼搬到三楼,四班的同学不由得一阵哀号。
然而,留给大家搬教室的时间并不多,大家号完之后,不得不动起手来,把桌子搬上去。
大家自己搬自己的,有男朋友的女生就比较幸福,只要站在一边,桌椅就全都有男朋友来搞定。
没有男朋友的,自己也比较有力气,一个人也能把桌子椅子抬上去。
夏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没有男朋友,个子瘦小,搬一把椅子都费劲,更别提桌子。
她艰难地抱着书桌,在走廊里每走个几米,就要停下来歇一歇,喘一口气。
看着这庞然大物,还有远在天边的楼梯,心中涌起无尽的绝望。
老师命令禁止,搬桌椅禁止在地上拖拽,一来会吵到其他班级同学,二来会对桌椅有磨损。
这对夏耳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班级里其他人都已经搬得差不多了,走廊只有夏耳一个人,她歇一会儿搬一会儿,好容易搬到楼梯口,看到一层又一层的楼梯,夏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嗡嗡作响。
夏耳心里清楚,别人也没义务帮你搬东西,大家都是一个人搬,她也是一个人,这没什么不公平。
她酝酿好久,挽起袖子,决定一口气搬上五个台阶。
手刚碰到桌子边缘,还没开始用力,身旁突然有一个身影靠近,跟她挨在一起。
她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上陈岁那双有些寡而单薄的眼。
夏耳怔住,问:“你怎么……过来了。”
陈岁随意地回了句:“路过。”
“啊……”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这么应了声。
陈岁曲起食指,敲了敲她的桌面,懒散抬眼:“搬得动?”
“……”夏耳抿着唇角:“应该可以。”
“行。”陈岁避到楼梯扶手处,轻倚着,“搬吧,我看着你搬。”
“…………”
夏耳不想在他面前出丑,出言想把他打发走:“搬桌子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去上课吗?”
“搬桌子是不好看。”陈岁双手向后撑着扶手,身子微微仰,挑眉,“但是搬不动桌子,就挺好看的。”
“………………”
夏耳被他气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又因为嘴巴笨,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回,就只能红着小脸站在楼梯处,对陈岁生闷气。
陈岁闷笑一声,反推栏杆直起腰身,走上前来,看着她:“搬不动,怎么不知道找我?”
……找你。
又能以什么身份,什么样的颜面去找你,帮我这样一个麻烦的忙呢?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觉得我连这样的小事,也要大老远跑去麻烦你。
会不会,显得我特别讨厌。
夏耳心里面千思万绪。
而后抬眼看他。
所有复杂的心绪,全都包含在这一眼中,与他对视。
陈岁垂眸,眼皮褶皱深处的小痣半隐半现,与她相距不过半掌,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无尽的夜空,里面有浩瀚星辰。
他温热的呼吸拂到她脸上,令她感觉到了一股痒。
痒,却不能抓,那痒就顺着脸颊像深处蔓延,有如蚂蚁搬家,从脸上,搬到了心底。
夏耳从未与人贴得这般近过,尤其这人还是陈岁,他身上有少年人蓬勃,张扬的血气,毫不保留地扑到你身上,教你呼吸都不能。
她不知道这一刻的心跳过速,究竟是因为与他贴得太近,还是因为一直屏息心脏负荷,她分辨不清。
她轻轻掩住心口,逃避似地别过眼去,回答他的话。
“我以为……我自己搬得动。”
陈岁:“下次直接找我,别自己搬,不管搬不搬得动。”
夏耳不知道回什么,愣愣地点头:“……哦。”
陈岁无奈:“跟个小傻子似的。”
他搬起桌子,问她教室在哪间,她报给他门牌号,就在他身边跟着。
男女力量有多悬殊,在这一刻夏耳总算领教,陈岁搬着桌子,走起路来跟什么都没搬似的,夏耳还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她跑着跑着,渐渐慢下脚步,望着陈岁的背影,嘴角在不知不觉中,浅浅上扬。
她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看到,赶忙低下头,努力掩藏嘴角的弧度。
教室里的同学几乎都搬好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座位上整理桌面,只有夏耳的位置还空着。
陈岁搬着桌子进来时,教室很明显静了一下,夏耳不习惯这种安静,这代表大家都在注意进来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陈岁太惹人注目了,大家很难不看他,包括他的一举一动。
一边注视,一边又跟其他人交换眼神,让他们注意陈岁跟夏耳的关系。
陈岁并不在意,他把桌子放到空位上,回头问夏耳:“是这儿吗?”
夏耳局促地点了点头。
陈岁说好,又问:“椅子呢?”
“……在下面。”
“行。”陈岁点头,“在这儿等我。”
他说完,就出了教室。
夏耳一个人站在桌子前,其他人都坐着,只有她站着,承受了全班的注视。
教室静下来。
有一个女生拖着长长的音调:“哇哦——”
“啧啧啧啧!”
教室一片噫吁之声,四面八方地,把夏耳淹没。
她赶忙地蹲下,整理书桌里因为搬桌子而散乱下来的书本,用来逃避大家的视线。
同时感谢桌子的遮挡,得以掩饰她红掉的耳根。
怎么办。
她捂着心口。
即使知道了,他并不喜欢自己。
即使已经决定了,逃避,远离。
可是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看到他恣意张扬,优秀出众,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第12章 看见她,眼睛都……
曾听人说,当你认识一个人之后,就会频繁地遇见这个人。
对夏耳来说就是这样。
很多时候,她陪程可鱼下楼,站在楼梯上就能顺着教室侧边的窗子,看到陈岁的身影。
他身边总是围绕很多人,他则懒懒靠在椅子上,淡笑着听别人说话;也有时候,会有女生过去,找陈岁说些什么。
陈岁教养很好,对待不熟悉的女生,也不会冷淡,傲慢。
夏耳一面不希望他对别的女生也那样好,一面又矛盾地觉得,他喜欢的男孩子,就应该是这样。
也有时候,她到办公室里交英语作业,会看到陈岁站在里面。窗台上的花盆养着花,办公室气氛沉闷,因为他的存在,连挨着它的绿植都焕发了生机。
夏耳心头一颤,故作不经意地移开眼,目不斜视路过陈岁,从容放下作业,离开。
包括做课间操的时候,她跟程可鱼一起往班级的位置走,有时也会看到陈岁跟他的同学,成帮结伙地。
他总是走在中间,微笑看其他人打打闹闹,很少参与。
不管他走到哪里,总会有很多女生偷偷看他,夏耳就算再明目张胆,她的行为也不会被人注意。
大家都习惯了陈岁的瞩目。
她讨厌课间操,因为要走很远且麻烦,但也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开始期待起课间操的转体动作,那是她最能光明正大偷看陈岁的时刻。
即使四班与九班隔了四个班级,隔着那么多同样穿校服的人,她还是一眼就能找到他的位置。
看不见他的脸,也觉得这是幸福的事情。
也有时候,午休回来在路上看到陈岁,她会假装目不斜视,陈岁就会从他那堆朋友中过来,从后面揪她的丸子头。
她扶住自己脑袋上的小揪揪,“呀”地叫出声。
陈岁则双手环抱,不满意地质问她:“怎么回事,见到我不打招呼?”
她会觉得他很烦。
但是更多的,是会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感到开心。
……
下旬,学校组织学生到市区的动物博物馆参观,得知这个消息,大家都兴奋极了,毕竟可以少上一天课。
夏耳第一次知道动物也可以有博物馆,心中满是对新鲜事物的期待。
第二天一早,按照学校要求,所有人七点钟到学校,在七点四十分等待校车来接。
夏耳不是凡事喜欢掐尖的性子,她跟程可鱼到排队地点时,同班中不少人已经在那里排队了。
程可鱼小声说:“我看到咱班有人带手机了。”
夏耳不解:“为什么?”
“拍照哇,难得去一次博物馆,当然要纪念一下了。可惜我没有,不然我也想带。”
夏耳说:“长大会有的。”
说话间,校车成队开过来,依次停好,夏耳他们班是四号车,在老师的组织下排队上车。
夏耳上车较晚,上来以后,几乎每个双人位都坐了人,少有的空位也是为了留给自己的好朋友。
她跟程可鱼到处找双人位,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所有人都坐下了,只剩她们两个还站在过道中间。
班主任老刘这时上了车,他站在车前头,问:“夏耳,程可鱼,你们两个怎么还不坐下?”
夏耳离老师更近一些,她转回身,回答:“老师,座位不够了……”
“怎么座位还不够了。”老刘一边往前走,一边指着一个位置,“这不就有个现成的。”
程可鱼看了一眼,说:“这只能坐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