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橙——沈惊春
时间:2021-06-11 10:03:37

  离得近,手臂不可避免地就会碰到,她的小指也会碰到他的手背。
  每次无意的触碰,她的心都会不自觉提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在期待着什么。
  她偷偷看他,忍不住想,果然他们只是做戏,如果他真的喜欢她的话,早就跟她牵手了吧。
  演得再怎么像,假的终归是假的,真不了。
  夏耳悄悄失落,很快地,又在心底偷偷批评自己。
  既然知道是模拟恋爱,她暗怀期待才是不该,明明是她自己目的不纯,陈岁已经做了他该做的,还好心帮她体验恋爱,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过马路的地方,是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路上的车辆飕飕驶过,要想过到对面,只能等车辆少的时候,或者想过马路的人变多,大家一起过去。
  他们在路边等车流量变少,两分钟过去,又来了三两个人。
  “车好多哦。”夏耳小声嘀咕。
  “你怕车吗?”陈岁偏头。
  “嗯?我还好诶。”
  “不怕的话。”陈岁把手掌伸到她面前,掌心向上,手指纤长干净,“能牵着我点儿吗?我还挺怕的。”
  “……?”
  夏耳侧头,陈岁站在树荫下,手掌摊开,一副“我就是这么怕你不牵我一把你好意思吗”的表情,要多坦然有多坦然。
  要不是知道陈岁车开得挺好的,她差点就要信了。
  哪个怕车的人会学车啊!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看见伸到面前的手掌,夏耳方才皱起的心池,忽然间就被这只手抚平了。
  她搭上这只手,煞有介事地说:“那好吧,我会保护你的。”
  手指穿过指缝,指尖轻轻扣住他的手背,她小小的手掌被另一只手完全覆盖。
  这感觉是很异样的,一切感官都集中在了她的手心,她能触到他手背起伏的骨节,还有薄薄的皮肉,那种力量感和坚硬感,跟女孩子的手完全不同。
  牵着他的手,就好像在无形之中,向他靠近了许多许多。
  她站在他的身旁,夏日燥热的风吹动她的裙边,她转头,迎着风,唇边的笑容都隐藏在了新疆的风里。
  车流渐少,他们二人牵着手,跟其他人快速穿过了人行横道。
  到了马路对面,陈岁半天没有抽回手,还这么牵着她。
  虽说……跟他牵手固然是高兴啦。可是,说好的只是过马路,要是继续被他牵着,会不会有点那个?
  夏耳偷瞄一眼两人牵在一块儿的手,咬住内侧嘴唇,故作坦荡地:“现在已经没车了,你不用怕了吧。”
  “哦,对。”
  经她提醒,他才意识到这件事,交握的五指分开,掌心热度消散,她的心也在这一瞬变得空落落的。
  夏耳垂下头,往前走了两步,只听陈岁又说:“但我们今天是来约会的,不牵手的话,约会就不完整了,你说呢?”
  “嗯……你这样说,是有点道理。”
  “那。”
  陈岁的小指勾上她的小指,把她的手拉近自己的手。
  “我可以……”
  他的食指和中指学着人走路的样子,顺着掌心向上,与她的手指根根缠绕。
  “继续牵你了吗?”
  他握住她的手,举到二人身前,轻轻晃了晃,像是很绅士地在征求她的意见。
  夏耳看到面前握在一起的手,脸色唰一下飞红:“你这人怎么这样,都牵上了,还假惺惺问我。”
  “我这不是先斩后奏。”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陈岁似是被为难住了,“那我就再想想办法。”
  吃饭的地方是一家酒店,一楼二楼是餐厅,楼上可以入住。
  在遍地新疆风味的地方,能找到一家西餐厅,还挺稀奇的。
  服务生热情地把他们带到座位处,夏耳坐下,把店内打量一圈,里面零星坐了几桌客人,皆是穿着讲究,店里装修风格也很是优雅,她不由得有些惊讶:“没想到你会带我吃西餐诶。”
  陈岁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厚本菜单,交给夏耳,自己又接下另一本:“不然应该带你吃什么,大盘鸡?”
  新疆这边的食物比较粗野狂放,盘子大,份量足,烤馕比盘子还大,肉的块头也切得巨大,约会是浪漫的事,想象他们坐在一起吃什么馕炒肉,手抓饭的画面,确实跟情调二字不沾边儿。
  想明白这些,夏耳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跟“为什么不坐面包车”同样的问题,尴尬地把头埋进菜单里,假装自己是一只鹌鹑。
  简单翻了下菜单,虽然想过这里的消费不会低,可看到价格还是微微惊了下,转念再想,陈岁为了带她约会,能在非市区选到这样的餐厅,显然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没有女孩子不会为异性的用心而心动,夏耳也是同样,就算早知陈岁是个妥帖的人,可他的妥帖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在心中选好了要点的菜品,放下菜单,陈岁也选好了。
  陈岁点了份五分熟的牛排,夏耳点的是常规七分,又选了些别的小食和佐餐酒。
  服务生带着菜单下去,夏耳忍不住问:“五分熟会不会有点生啊?”
  陈岁:“我选的牛肉肉质比较嫩,太熟会影响口感。”
  夏耳点点头:“那待会儿我能尝一下你的吗?还没试过五分熟的牛排呢。”
  陈岁笑:“有一个办法,不用品尝也能知道每种熟度的口感。”
  “什么办法?”
  陈岁伸出手,说:“把手给我。”
  夏耳手臂抬到一半,顿住了。
  他不会是骗她的吧?
  牛排是烤出来的,不用嘴巴尝,能有什么办法直观地知道口感?怎么听都像陈岁为了哄她随口编的。
  她把手缩回来,语气怨念:“你又骗我玩儿。”
  女孩子的心思的确难猜,陈岁摊开双臂,努力把自己展示给她看:“我什么都没做,就骗到你了?”
  夏耳双手环抱,把手臂藏起来:“我已经不是你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小傻子了。”
  她一本正经地声明,眼神认真,微卷的发尾垂在脸颊,可爱得让人想要掐一把。
  这样子简直萌进了陈岁的心窝里,他语调都跟着放柔:“那这样,我要是没有骗你,你就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那你要是骗我呢?”
  “我也答应你一件事,任何事都可以。”
  夏耳想了一下,虽然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他答应,但总归没有吃亏就是了。
  她缓缓把手臂抽出来,伸到陈岁面前。
  陈岁托住她的手,右手点了点她的拇指:“这是一分熟。”
  又点食指:“三分熟。”
  中指无名指到小指,分别是五分七分九分熟。
  他的手掌温热,指尖每点一处,就如蝴蝶吻过花瓣,蜻蜓掠过湖泊,很轻一下,却像触电一般,在她心底留下涟漪。
  同样是牵手,跟好朋友牵手,无意跟异性搭手,以及,跟喜欢的人牵手,这感觉竟然大不相同。
  夏耳心有些痒,面上不动声色,问:“然后呢?”
  “你用拇指去碰其他手指的指尖。”陈岁点了点她大拇指下面的掌丘,“这里的肌肉硬度,就是对应的牛排硬度。”
  夏耳不信这世上会有这么神奇的事,她先用拇指跟食指触碰,发觉大拇指掌丘那里确实硬了一丢丢。而不同的手指,确实肌肉硬度也会有所变化。
  夏耳惊讶地看着陈岁:“好神奇喔!”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纤细的手指翻来试去。
  陈岁温柔地注视她,原来看别人开心,竟会是比自己开心更开心的事情。
  不知怎么,他的思绪突然飘回到二零一一年的那个春节,她在鞭炮声中叫住他,问他开不开心。
  他当然是开心的,事实上他在曾经的岁月里,每一次开心都是因为她。
  他记得,小姑娘听了他的话后,扬起一个明媚的笑。
  她说:“希望你永远开心。”
  原来是这样的心境吗,陈岁在这一刻才明白,希望他开心并不是一句随口接住的客套,而是内心最真切的希望。
  就是单纯的希望一个人拥有快乐,知道他快乐,她也会因此快乐。
  他这才明白她那时的祝福意味着什么。
  他笑着看她:“说了不骗你,愿赌服输,你记得要答应我一件事。”
  不是他提,她差点忘了这个,心里不禁有些微妙。
  他会让她答应什么?会不会,是用来表白?
  她在心里悄悄脸红了下,对她来说,她没有什么不能答应。
  她点点头:“记得了。”
  吃过饭,陈岁过去买单,夏耳无意扫到账单,看到上面的价格暗暗咋舌。
  她不缺钱,可也不习惯这样的消费,如果让她自己去吃这么贵的店,她肯定要犹豫一下。
  从店里出来,陈岁自然牵住她的手。
  她用向日葵挡住直射过来的太阳,心中还是有点消化不了那个数字。她侧过头,假装无意地提起:“刚刚的饭钱花了多少,我a给你吧?”
  陈岁目视前方,扯了扯嘴角:“a来a去麻烦死了,下回你请我。”
  他这个态度,显然是没有把刚才的饭钱放在心上。
  可夏耳还是有点不安:“虽然……我们名义上是恋爱,可毕竟……是为了我写文……所以——”
  “所以你要记住,跟男孩子约会,消费低于今天这一顿,就不必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诶?”
  陈岁不再说话了,继续往前走。
  夏耳忍不住去想,以后跟男孩子约会是什么意思,不应该是以后不要跟任何异性约会吗?
  但凡他喜欢她,是不会把她推向任何异性的吧?
  也就是说,他没想过跟她有什么以后?
  就像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她跟他啊。
  她怎么会去想他跟别人如何。
  约会的喜悦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弭,原来,今天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夏耳胸口闷闷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手里的向日葵也有些打蔫儿了。
  她把向日葵拿下来,随意地握在手中。
  陈岁见她低着头,情绪肉眼可见地不如刚才高昂,轻轻晃了晃她的手:“怎么了?”
  “没怎么。”
  陈岁拉着她停下,俯身跟她视线齐平,非要看清她现在的表情似的。
  “那怎么一副失神的样子,想什么呢?”
  夏耳憋了口气,说:“我在想,以后要多跟人约会,每一顿都要比这一顿贵。”
  陈岁见她偏着头,也不看她,他心头一松,直起腰身,眉眼弯弯。
  “看来我得加把劲了。”
  这话说得莫名,夏耳气鼓鼓瞥他一眼:“你加什么劲儿啊。”
  “今天这顿,还是花少了。我加把劲,把标准立高点儿。”
  “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陈岁弯唇,“我可不想给别人机会。”
 
 
第45章 
  面前飞快驶过一辆电动车, 带得她手里的花瓣都跟着颤动。
  她低下头,逃避似的嗅了下手里的向日葵,清新味道扑鼻。
  果然是错觉。
  向日葵好好的, 根本就没有打蔫儿嘛。
  夏耳单手抱住向日葵, 咬着嘴唇笑,陈岁见到她在笑, 就问:“你笑什么?”
  “有吗?”她抚住脸颊,“可能是今天休息, 心情好吧。”
  说完, 她看了眼陈岁, 难得抓住他的把柄, 问:“那你笑什么?”
  “嗯?我笑了吗?”
  夏耳把手机举到陈岁面前,说:“你自己看看喽。”
  陈岁认真地看了看, 咦了声:“还真的在笑啊。”
  “我可没有冤枉你。”她收回手机,哼了一声,给自己澄清。
  “可能, 跟美女约会,就是这么开心吧。”
  夏耳嘁了声, 转过身, 不再看他。
  多年前深埋在心底的那颗种子, 不知何时已破土而出, 在她心上悄然开出了花来。
  -
  夏耳买了个玻璃花瓶, 回到宿舍, 给向日葵剪了枝, 连同尤加利叶一齐插了进去。
  她把花瓶摆在书桌上,陈岁给的加湿器旁边,只要她写东西累了, 休息时一抬眼就看得到。
  不知是鲜花给人的感觉太美好,还是旁的什么,只要看见这束花,她就会想到陈岁,等她回过神时,她发觉自己又在傻笑……
  是的,又。
  最近不知怎么了,大脑一旦放空下来,就会不自觉傻笑;工作时无意跟陈岁对视,也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自觉咧开嘴;收到他发的微信,她第一时间也会不由自主地开心。
  原本令她头痛的改稿,也因为她心情大好,修改起来文思如泉涌,她白天上班不忙,花了三个白天一口气全部改好,直接发给了程可鱼。
  程可鱼收到稿子,还有点惊讶:[你这么快就改好了?]
  她心里想着,应该是改动不多,不过改了总比没改好。她抱着这个心态点进去,看到稿子里那些标红的文字直接惊了,鼠标往后滚了滚,看到后面大面积的修改,整个人惊掉下巴。
  她快速而认真地把夏耳交的修改稿看了一遍,激动地给夏耳发消息。
  咸鱼一条:[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红了]
  咸鱼一条:[夏耳不红,天理难容!]
  咸鱼一条:[牛逼!/拇指]
  夏耳一点开消息就看到三句彩虹屁,弱弱回了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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