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听出来是海城话,觉得好有趣哦,报站都要用三种语言。再一想,也许这就是大城市吧,便民且文明。”
夏耳跟陈岁分享今日份毫无营养的废话,陈岁静静听着,也没回应。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待会下车先陪你吃点什么吧。”
“出来之前吃过了。”
“真的吗?你都没给我说。”夏耳很感兴趣,“你吃的什么?”
“……随便吃的。”
他很少给她这种模糊的答案,夏耳觉得哪里怪异,难道是她今天下午一直没陪他,他不开心了吗?
想到这儿,夏耳稍微松开他的胳膊,改去环住他的腰,在公交车上放肆地抱住他。
多抱抱他,总该行了吧?
陈岁身子一僵,他松开吊环,把她的手从腰上拿下来:“我身上湿。”
“啊。”夏耳听话地站在一边,不抱了。
夏耳想着他身上衣服确实微微潮,说:“这伞太小了,你该买大点儿的。”
他不让抱,她就真不抱了,陈岁血液不畅,说话不觉沾了些刻薄:“多大够大,要不我去跟刚才那男的换换?”
“啊?”
夏耳怎么都没把“那男的”这个称呼跟钟彦联系起来,毕竟也不会有人这样称呼钟彦。所以她下意识就以为陈岁说的是别人,比如方才等公交时看到的某个路人?
她搞不懂陈岁怎么语气突然就这么冲,可能是心情不好吧,也是,下大雨还要打车接别人,心情肯定好不了。
她压下心底那一点点点的委屈,说:“待会下车要是雨还没停,就再买一把吧,我们一人一把,你就不会淋湿了。”
陈岁没吭声,只是站在那。
夏耳摸不着头脑,不懂他今天怎么这么冷淡,想着他可能需要一个人静静,于是就没再去抱着他的胳膊,抓起了旁边的栏杆。
后半程谁都没再说话,到站后,二人先后下车,雨果然还在下,甚至还大了不少。
夏耳站在雨棚里,指着不远处的便利店,说:“我去再买把伞吧。”
她刚要走,陈岁一把扯住她的腕子,把她扯到身前。
他单手搂住她的肩头,撑伞带她往酒店方向走。
“诶诶诶!”夏耳莫名,余光见到透明雨伞倾斜,她被完好地遮挡在雨伞之下,他的大半肩头露在外面,才走了这么几步,他的肩膀就已经有些湿了。
她把他的手臂推回去,雨伞也因此平衡,她不由得拧眉:“你干嘛啦!”
“怎么,我给你打伞都不行?”
“这伞太小了,我们两个人不够撑,我再去买一把。”
“呵,都不想跟我在一把伞下了是吧。”
“……”夏耳搞不懂他好端端在做什么:“你好莫名其妙诶。”
雨势渐急,雨伞被浇得哗哗作响,他不动声色把伞移向她那边,抿唇:“你不跟我打一把伞,却能跟别人打一把伞?”
“那你这伞不是太小了。”
“你就不能抱紧点?”
夏耳有点委屈地看着他:“你不是不让我抱……”
“……”
陈岁狠狠噎住,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把伞塞进夏耳怀里,转身走进雨幕中。
“哎!”夏耳急了,举着雨伞去追他,把伞举过他的头顶,“你别这样,淋湿了会感冒的。”
陈岁见她一味给自己打伞,自己在挨浇,于是纠正她的手腕,让她更多倾向自己那边。
夏耳受不了他冷脸,心里有点难受,她直接把伞丢了,让两个人都淋在雨里。
“现在行不行?我们公平一点,谁都不打伞。”
雨伞向上,像一只透明的敞口大碗,很快蓄了浅浅一层雨水。
她额前的刘海都被打湿了,陈岁不忍心,把伞捡起来,撑在她头顶:“是我不好,你别不高兴。”
听见他哄她,她那股委屈劲儿一下子涌上来了:“那你为什么不高兴,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会被淋到,想着我们一人一把伞都会好一点,你干嘛那样……”
“我想让你跟我打一把伞。”
“我不是说了,你的伞太小……”
“那你为什么跟那男的打一把伞,因为他伞大?”
“什么那男的……”
夏耳刚要反驳,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在华瑞楼下,是在别人的伞里。
“……”她实话实说:“可是他的伞就是很大,而且我们是有距离的。”
陈岁血液凝滞,呼吸不畅到了极点。
他沉声说:“所以你就跟他打一把伞吗?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给你打伞?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问题。”
“我也没想到他会给我打伞,我以为他是给他自己拿的啊。而且他离我那么远,一直很绅士,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绅士?他不绅士一点,怎么让你放松警惕?”
“你不要把别人想得那么坏好不好?”
“?”陈岁气得快疯了:“你还护着他?”
夏耳没想到陈岁居然这么不可理喻,她噎了下,积压在心底的话,借着现在上头的机会,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她眼眶微热,微微仰头看陈岁:“我怎么护他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我这叫护吗?你还帮杜雨薇打架,你才更护着她吧。你为了她被开除了都没说什么,我只是说两句实话而已。”
“这跟杜雨薇有什么关系?”
“可是本来就是事实啊,要不是你护着她,她男朋友劈腿,你打了她男朋友,她也不会喜欢你,还追你追到大西北来。跟杜雨薇比,钟总只是出于绅士风度帮我撑伞而已,算得了什么?”
“我打她男朋友,跟那个男的,这是两码事。”
“确实两码事,杜雨薇喜欢你,钟总才没有喜欢我。”
“那男的既然绅士,为什么不再另拿一把伞给你?非要跟你撑一把?”
“那你呢,你为什么给杜雨薇打架?她男朋友劈腿,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不是吗?”
雨伞都在她的头上,他已经被淋湿了。
就像一只被雨完全打湿的大狗。
“我动手,跟杜雨薇没关系。”雨水浇在他的睫毛上,他静静在雨中解释,“我那时发现陈广又在出轨,他以前说他会断掉这些关系,不再做这种事,可是他骗我。我妈每天等他到半夜,我早上起来上学,看到我妈睡在沙发上,她在客厅等了一夜。”
“我到学校听见杜雨薇在哭,后来听人说是她男朋友喜欢了别人,把她给甩了。我听得来气,把他当陈广给打了,就这样。”
夏耳心头一松,她本想说,那杜雨薇问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说?
转念一想,陈广这事毕竟不光彩,他回织女镇后,连差点撞破陈广好事的自己都没说,又怎么会跟杜雨薇说?
压在心底的大石头被人轻轻移开,那些不高兴的情绪全都没有了。
她回过神,见陈岁还在雨中淋着,她扑上去,一把抱住湿淋淋的他,他几乎快要湿透了。
“我知道了,陈岁,你别不高兴。”
她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在他身前小声哄他,有些心疼。
“别人的伞就算再大,有沙滩伞那么大,不是你的伞,我都不喜欢。”
“我只喜欢你的伞。只要是你撑伞,儿童伞我也喜欢。”
她身上热乎乎的,靠近她,就忍不住想要抱紧。
陈岁用伞罩住他们两个,看着八爪鱼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娇软身躯,说:“我的伞可遮不住两个人。”
“噢。”夏耳从他怀里抬起头,乌润眼眸盈盈望着他,“那我就贴紧点儿嘛。”
说完话,她手臂用力,搂得更紧了。
“唔,跟男朋友贴贴,谁都分不开……”
撒娇是女孩子的神兵利器,尤其心上人使出这一招,效果更是翻倍。
陈岁的心再硬,也被她这一通撒娇给融成了水。
“别贴了,要饿死了。”
“你不是说你吃过了嘛?”
“嗯,看自己女朋友跟别的男的挨那么近,我吃狗粮吃饱了。”
“……”夏耳还是忍不住辩解:“也没很近吧,社交距离啊……”
“你——”
夏耳赶紧改口:“不像我跟男朋友,每天都贴这么近呢。疯狂贴贴!”
“……”
陈岁举着伞,搂着怀里的粘人精走在雨中。
“前面有麦当劳,你陪我吃一口。”
“嗯嗯!吃饭也要贴贴。”
“可以不用贴。”
“不行哦,我是你随身贴。”
“狗皮膏药。”
“创可贴。”
“狗皮膏药。”
“风湿贴。”
“狗皮膏药。”
夏耳争不过他,不争了。
她仰头,笑嘻嘻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就算是狗皮膏药,也是你一个人的狗皮膏药。”
“你甩不掉的喔。”
第51章
在海城的事情忙完, 陈岁跟夏耳买了返程机票,好一起回新疆。
虽是夏天,但新疆不比内陆, 再过两月季节更迭, 还需要增减衣服。
陈岁难得回海城,所以在起飞之前, 刚好借着这次机会回一趟家,取一些衣服, 省去邮寄的麻烦。
夏耳是陪他一起回去的。陈岁到海城后的事情, 除了上次吃早餐时他提过只言片语, 剩下的她一无所知, 包括他家住址。
陈广在海城买了房。买的时候海城房价还没现在这么夸张,这么多年过去, 在房价疯涨的现在,这套房子价格直接翻了四倍不止。
而之前他们搬到安城,也在安城买了房, 现在虽然空在那,但安城房价也在持续疯涨, 空的那套价格几乎翻了十倍。
可以说当人有那个运道时, 你随便做什么选择, 命运都会让你赚到钱。
夏耳跟他进了小区, 只在楼下等着, 没上楼。
这个时间, 陈广应该是不在家的, 但陈广后娶的女人在,夏耳想着上去尴尬,就在楼下等。
陈岁打开电子门锁, 一进门,看到鞋架上没有男士拖鞋,他的心顿时一沉。
陈广在家。
某间卧室里传来女声教习孩童学英文的声音。
“大象,elephant……”
他俯身,从鞋架上翻出自己那许久没穿过的拖鞋,正换鞋时,请来的阿姨从厨房出来,她系着围裙,手里拿着个煮汤的勺子,面带疑惑地看着陈岁:“你是……?”
陈岁轻轻一哂,他回自己的家,却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
许是外面的声音传进了卧室,其中一间卧室门打开,陈广单手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漂亮小男孩出来,脸上笑呵呵的:“跟爸爸一起看看,是谁来了好不好?”
他一手逗着怀里的小孩,说完话,视线从小男孩可爱的脸上移开,落到门口来人身上。
陈岁就站在玄关前,隔着几十平的空旷客厅,与陈广对视。
陈广脸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回来了。”陈广说。
“嗯。”陈岁应了一声,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陈广把小儿子放下,一拍他的屁股:“年年,去,妈妈在叫你。”
小梓年不愿去妈妈身边,身子一扭,从陈广腿边哒哒小跑到陈岁跟前,仰起小脸,好奇地看他:“你是哥哥么?”
“年年,回来!”
年年妈妈从卧室出来,女人年轻漂亮,年近三十的她,因为常年养尊处优,看着跟陈岁差不多大。
他们都在紧张什么呢?
陈岁心里嗤笑一声,没理这个小孩儿,拉开衣柜从里面拿衣服。
陈广走过来,拉着小梓年的手,要把他从陈岁的房间里拉出去。
小梓年一手扒着门框,喊叫着:“不要,我要跟哥哥玩!”
年轻女人也过来,直接把小梓年抱走:“我们先回房间,把单词读完再来玩,好不好?”
“真的吗?那我要快点读。”
卧室门被轻轻阖上,掩去门内幼儿学语的声音。陈广转回头来,看着陈岁的动作:“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周前。”
陈广表情有些严肃:“那怎么没回家里吃个饭?”
“工作太忙,没来得及。”
陈广皱起眉头,满脸不认同:“你还在新疆保护个什么动物?”
“是。”
看着陈岁一件一件把衣服叠进行李箱,陈广冷声道:“你在新疆,做那份工作,能有什么前途?就算让你干十年,你又能干出什么名堂?”
陈岁一声不吭,专注叠衣服,像没听见一样。
陈广:“早就跟你说,毕业回到海城来,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工作。你在新疆干十年,都抵不上在那一年的年薪,大好前程你不要,非到那穷乡僻壤去,你保护那些动物有什么用?你先保护保护你自己吧!”
“你也不想想,你干这份工作,将来谁瞧得上你。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不坐,非去受人指使,给人当苦力,将来你成了家,你拿什么养老婆,养孩子?不说你能不能成家,就没有女孩子能看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