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吃饭,别人问我你在做什么工作,我都开不了口,只能骗人家你在考研!你以为你现在很好?等十年后同学聚会再看,我告诉你,你一事无成!”
陈岁装好衣服,蹲下拉好行李箱。
陈广骂半天,骂不动了,他喘匀了气,又问:“还有钱吗?爸爸再给你打点?”
“不用。”
陈岁起身,关好衣柜门,拖着行李箱向外走。
陈广跟着问:“你现在就走?不留下吃饭?哪天的机票?”
“今晚。”陈岁随口编道。
“你不跑到新疆去,至于一年都回不来一次吗?趁早把那丢人现眼的工作辞了,听到没?”
陈岁换好鞋,把拖鞋放回原来的位置,回头扔了句:“你要嫌丢人,可以当没我这个儿子。”
说完话,陈岁拧开门,走了。
年轻女人从卧室里出来,说:“老公,别生气,他年轻气盛,不懂你是为他好。”又说,“梓年已经把单词都念完了。”
提起小儿子,陈广眉头一松:“要是陈岁能有梓年一半听话就好了。算了,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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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岁没把回家后发生的事说给夏耳,只说家里没有人,夏耳也没多问,这事就这么过去。
回新疆的旅途漫长,机舱里,夏耳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心不在焉。
良久,她把书倒扣在腿上,侧身戳了戳陈岁的手臂。
“嗯?”陈岁靠过来,抓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轻晃着问,“想我了?”
“没啦,我是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
夏耳小心地观察的表情:“就是……你能接受异地恋吗?”
“应该不会有人想要异地吧。”
“如果呢?如果。”
“怎么,你想跑到哪儿去?”
陈岁面向她,挑眉。
一副不管你跑到哪我都不会放过你的表情。
“我没有跑。是我的新书要改编电影,然后,版权方想让我做编剧。如果同意的话,我可能就得全职跟公司这边,甚至开拍后还要跟组……”
她小心翼翼地跟他解释清她要做的事,争取让他理解,明白,一旦分开是真的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岁截断:“没问题。”
“……你听我说完。”夏耳觉得陈岁并没有想清楚,“影视项目前期筹备到拍摄会经历很长的时间,你……”
陈岁再次打断了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她咽下肚子里的话:“什么?”
陈岁凝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嗓音低低复诵,含着几分调情的笑意:“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高中时人都说陈岁这张脸很薄情,不知是不是她太喜欢他的缘故,她总觉得他这双眼是深情的。
起码在看她的时候是这样。
他眼底的深情大抵是有力量的,略略拂过她的心池,她的平静就被搅乱了。
夏耳突然发现,原来爱情不是一个永久性的词语,它是当下的,流动的,比如她知道自己喜欢陈岁,但是在喜欢之上,还可以在某个瞬间再一次地,更深地喜欢上他。
夏耳搂住陈岁的颈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一个简单的,干净的亲吻,像鸟儿互相啄羽,大象用鼻子抚慰人类,或者像人类亲吻小狗,都是某一瞬间的情不自禁。
夏耳坐回去的时候,陈岁还怔怔的,停留在刚才那一个轻吻中,仿佛还在回味。
良久,他抚了抚下巴,眼里含着品尝糖果的笑意,凑近脸颊酡红的女孩,问:“怎么不往上点儿?”
“……”
陈岁恬不知耻,特意坐矮了一些:“可能是我刚才坐得太高了,要不再试一次?”
“没有这种好事,你想都别想。”夏耳红着脸拒绝。
陈岁不无遗憾地把脸收回来:“好吧。”
夏耳不跟他闹,问他:“你真的不介意吗?”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听他这么说,夏耳立即意会:“好吧,我明白了。”
他肯定还是介意的,刚刚陷入热恋的情侣就要分隔两地,谁都接受不了的。
“但我不想束缚你。”
陈岁神情认真:“我明白什么对你来说是重要的,虽然我确实不想跟你分开,但从长远来看,这样选才是最正确的不是吗。”
他从来没有考虑自己,他一直在以她的角度考虑。
“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不是在劝你,而是在劝我自己。既然以后有那么长的时间在一起,何必在意眼前这一年半载。再说,你不是‘飞鸟’么?”
“……嗯?”
突然被人cue了笔名,还挺尴尬的。
陈岁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只小鸟,就应该飞往更高的地方去,不是吗?”
他居然是这样理解她的笔名的吗?
夏耳摸了摸耳垂的小痣,抬眼问他:“我若是只爱情鸟呢?”
“爱情鸟。”陈岁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笑着问她,“怎么就是爱情鸟了?”
“就是,一生都在寻找爱情,只为爱情奔赴,守在爱人身边。”
“可你跟其他爱情鸟不一样,你已经找到了。”
“所以,我们小耳朵,也该继续往前飞了。”
听他这样说完,夏耳觉得,自己好像又喜欢了陈岁一点。
她说:“我一定会快点飞回来的。”
“真的,这么乖啊?”
“嗯啊,我是爱情鸟嘛,爱情鸟要是没了爱情会死的。”
陈岁失笑,揉揉她的小脑袋。
末了,又问:“你去哪里写剧本?”
夏耳长长呃了一声:“华瑞?”
“……”
陈岁:“我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不过,为什么要讨厌华瑞?他们毁过哪个IP吗?”
陈岁的鼻息发出很轻的气音,别过脸去:“上次那男的,他是不是华瑞的?”
夏耳大方承认:“是呀,他是华瑞的老板,上次就是在跟我聊电影改编的事。”
“假公济私。”
“哪有你说的这样,我们在谈正事。”
陈岁沉默着一张脸,表情不太好看。
夏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怕自己说了什么火上浇油,陈岁再真的反悔起刚才的话,于是把腿上的书重新捧起来,用看书来逃避。
过了会儿,陈岁面无表情地道:“等回去后,我把充电宝都给你带走。”
“嗯?为什么?”
“省得你找别人充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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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耳先前请假,手里的活就都交给了别人,这会儿回来提离职,一时也没多少工作需要交接。
总之离职还是很顺利的。
只是她就是作家“飞鸟”的事局里都知道了,再看她的眼神,就跟先前不一样了。
先前是同事之情,现在除了同事情外,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白的……敬重?
魏局对她的隐瞒也予以了某种程度的谴责:“你是出名的大作家,你来我们这边捐款,这是可以登新闻的好事,好事你还掖着藏着?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夏耳说:“对不起魏局,我不该瞒着大家,但我没想过上什么新闻。这笔钱对我来说只是数字,对河狸来说,却可以重建他们的家园,在我看来,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意义。”
“你能这样想,难得。”魏局感叹,“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了。当然,也祝你今后多出书,多赚大钱,越来越红,好吧?”
“谢谢局长,借您吉言!”
夏耳回工位上收拾东西,其他人都跟着帮忙。夏耳余光见到一米外站着个人,脸色憋得红红的,一副很想上前又不知道怎么上前的样子。
正是先前当她面说她坏话的那位同事。
他不说话,夏耳就当装不知道。
等夏耳的东西都收拾完了,他突然上前来,说:“我帮你拿吧。”
也不等夏耳答应,直接抱起来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夏耳要接回来。
大霖抱起来纸箱就往外走,夏耳不得不去追。出了动保局的院子,夏耳在院子里喊他:“回来!抱到车上就行。”
大霖本来都走到大马路上了,听见夏耳喊他,又尴尬地把纸箱子抱了回来。
在夏耳的指挥下,他把东西放到了车上。
他掸了掸手,挺大个汉子,比夏耳还高那么多,在夏耳面前紧张又局促。
“那个,我……对不住,我之前不应该那么说你,挺不好意思的,我就嘴贱,你别往心里去,你当我傻逼。”
夏耳看着他,说:“其实我没有放在心上,但你要是真的感到抱歉的话,就去支持一下我的书吧。”
她半开玩笑地说:“毕竟都要卖不出去了,你买一本帮帮忙。”
“买买买!我全都买!”
临走之前,夏耳想起阿狸,又专门去医护室看了眼小家伙。
河狸打架的伤口还在恢复中,除此之外,兽医说它体内还有其他病症,都在观察治疗中。
夏耳给小阿狸喂了些柳条,不知是不是这阵子常跟人接触的缘故,小阿狸没有那么怕人了,趴在笼子里,咔嚓咔嚓地啃柳条。
夏耳趁机摸它,一边摸一边念:“阿狸,你要好好替我陪着陈岁哦,我把他交给你啦。”
阿狸眼睛滴溜溜地转,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夏耳又放了几根柳条:“你也要快点好起来,然后回到大自然去,建立你自己的家族啊。”
看着阿狸吃完那几根柳条,夏耳才坐面包车回到宿舍楼去。
她自己倒是轻装简行,只拿了个小行李箱,别的东西都发的快递,她不想很喜欢提行李。
临行前的一晚,夏耳到陈岁的宿舍跟他看了部电影,见时间不早了,夏耳就回去了。
陈岁把夏耳送到她的宿舍。
到了门口,不知是不是明天就要分别的缘故,她没有进去,他也没有走。
两个人就站在门口处,她看他,他也看她。
走廊的感应灯因为有人走路在勉强发光,夏耳的双手背在身后,咬着下嘴唇,说:“我到了,你……回去吧。”
陈岁垂头,他比她高了很多,视线停留在她浅浅的眼窝,羞怯的脸颊,轻咬的唇。他每看一处,她都像能感应到似的,脸就更加红一分。
他喉结滚动,嗯了声:“我加湿器还在你这。”
“那,我进去取下,你等我。”
夏耳转身,快速推开门,把门轻轻掩上,连同走廊昏暗的光,以及陈岁的视线一齐隔绝门外。
夏耳拔了电线,把加湿器中的水倒掉,擦干净外表的水,随后打开房门。
陈岁还在走廊里站着,若无其事地等。
他腰身劲瘦,四肢纤长,站在走廊里,像是专门过来在破旧环境里拍片的时尚模特。
她怕陈岁会看见她凌乱的房间,顺手就把门掩上了。
“给你。”
她把加湿器递过去,纤瘦的手从她手中接过缠绕好的物件,手指又白又好看。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脸,棱角干净分明,单薄的眼皮微敛,眼皮上的小痣清晰,为这张脸平添了一分精致。
他察觉到她在看他,迅速抬眼捕捉她的眼神,她先他一步觉察,慌忙别开头回避。
哒的一声,走廊的感应灯自动熄灭。
陈岁轻咳一声,灯光重新亮起,陈岁拿到了东西,他本该走的,可他却不舍得。
他的手掌捏着充电线,忽地笑了下,打破这个沉默的氛围:“有点后悔放你走了。”
夏耳别了下耳边的碎发:“来不及了哦,我已经答应了。”
“说说还不行?我看你是去意坚决。”
“我也不想坚决。”夏耳顿了顿,“但是不坚决点儿,我都怕自己会反悔。”
陈岁的眸里染了明显笑意:“你这么说,显得我像个祸水。”
夏耳自下而上把他全身扫了个遍,最后落到他的脸上,耳根热热的:“你还是有这个资本的。”
“有吗?”
“有啊。”夏耳点头,“以你的姿色,在古代的话,一个人能撑起一座青楼的。”
“?”陈岁歪头想了一下:“那我还,挺卖力的。”
“是得卖力点儿。”夏耳一本正经地顺着这个思路说下去,“不然全楼的业绩都在你身上,不多想办法讨人喜欢,日子就不好过了。”
她在这边说话,陈岁在她面前低笑。
夏耳好奇怪:“你笑什么呀……唔!”
走廊的感应灯骤然熄灭,在陷入黑暗的瞬间,陈岁突然俯身,封住她的嘴唇。
他的手掌托住她的后脑,身子前倾,把她压在墙壁上。
有他的手托着,她的后脑免去了和墙面的碰撞,可她仍然听到了“咚”一声响,像一块大石头投进湖水里,那是黑暗中沉闷的,心跳的声音。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夏耳心跳得要死掉了,她嗅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隔着衣物,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