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老太太道:“娘,您的意思我是知道的。意尔这孩子我也喜欢的很,可咱们羡哥儿您是知道的,这孩子自小性子散漫,对读书举业一道并不上心,这些年我和老爷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还是没扳过来。咱家姑太太对意尔又是有大期望的,羡哥儿自己没福气,怕是与意尔怕不般配呢!”
她氏的语气是极诚恳的,虽直接推拒了老太太提议的这门姑表亲,可她话里全是自家儿子的不争气,反而将谢意尔夸的天上有地下无。如此老太太听了不光没有对她不满,更甚心里对孙子有了一丝愧疚。
老太太很有些意尽阑珊的道:“罢了,两个孩子没有缘份咱们做长辈的再撮合也是无用。羡哥儿的亲事你尽早相看吧,到时定下了哪家姑娘告诉我一声便是。”
这是全然不管了的意思?
陈氏闻言,心里一喜。又说了几句到时还要老太太帮着绸缪之类的话,才出了世安院。
路上,吴妈妈不解道:“太太怎么没与老太太提起芬姑娘?”
陈氏叹气道:“我原是没想到老太太对羡哥儿和意尔的婚事有这么大的执念,今日能说动老太太放弃之前的打算已是不易。若再提起芬姐儿,怕是老太太要多心的。”以为自己其实更属意自己的娘家侄女儿。
吴妈妈恍然大悟,不由安慰道:“大舅爷一家很快就进京了,到时接了芬姑娘进府。再适时与老太太提及,也是一样的。”
陈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道:“你说的很是。芬姐儿性子憨厚,想来老太太会喜欢的。”
陈氏上午与老太太商量过宋子羡的婚事,下午宋毓琴就知道了。她下午去老太太处用了饭,晚间就试探着问起来了。
“听说二嫂给羡哥儿开始相看亲事了,不知定了哪家姑娘?”
老太太闭目养神,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抬,语气淡淡的道:“无论哪家,你二嫂做主就是了。”
宋毓琴就道:“娘之前不是还想着撮合羡哥儿与咱们意尔么?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老太太猛地张开眼,定定看了宋毓琴半晌,才道:“你若愿意,我这就去与你二嫂说,尽早给两个孩子定下。”
宋毓琴面色一变,讪讪的笑了下,道:“娘,两个孩子还小呢,我想着再瞧瞧彼此的性情………”
“哼!”老太太不等她辩解完,冷笑一声,道:“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心思?”
“娘……”宋毓琴瑟缩一瞬,不由嗫喏道。
可惜老太太却不给她脸面,目光冰冷道:“你真是好打算,竟敢将我宋府的嫡孙做你们母女俩的踏脚石?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一面享受着娘家哥嫂的厚待,一面却拿自己的亲侄儿给你们谢家铺路,真真是个白眼狼!”
“娘!”宋毓琴禁不住老太太这般劈头盖脸的呵斥,忙跪在地上道:“娘,您这是要言杀女儿啊,我发誓我真没有这样想过。羡哥儿是我的亲侄子,我疼他的心不比对霖儿少。”
“哼!你既疼羡哥儿,为何还拖着他的亲事?难不成你以为我们宋家的嫡孙除了你们谢家女就没人配的上了?”老太太气声问道。
宋毓琴闻言不由一哽,她也知道此事的确是她做的不厚道。只是,“娘,这件事确实是我小人之心,可与意尔无关啊。我也是有迫不得已的,不瞒您说意尔那孩子先前见过肃王世子,所以……,可惜两个孩子有缘无份。我是怕意尔钻了牛角尖,所以才想着让先让她心里有所牵绊,不至于想岔了。”
如此,老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冷声道:“你为了你的女儿就能糟践别人的儿子了?羡哥儿贵为我宋府嫡子,父兄皆是能臣有为之士。怎么,还没有你谢家一个丫头贵重?还有,好端端的你攀扯萦姐儿做什么?那肃王世子与萦姐儿是自小的亲事,要有缘有份那也是与萦姐儿,何来哪个半路碰过一面就敢奢望了?”
“娘!”宋毓琴心里委屈不已,她道:“羡哥儿是您的孙子,意尔也是您的亲外孙女儿啊!您当我真想算计自家人么,还不是女儿心里有太多的顾忌。当年要不是您和父亲执意让我嫁进谢家,谢家在官场上一个能为的也没有,我如今哪里还用这般绸缪?”
说起这个老太太心里的确有些愧疚,不过还是道:“虽然谢家的确不是你心中所念,可这些年女婿待你情深义重,从未让你受过半分委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是,您和父亲当年确实没有看错人,我这些年过得也还算顺心。可是娘,女儿如今也是个母亲了,女儿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啊。霖儿是男子,他日后出仕总能为自己奔个好前程,可意尔不一样。意尔自小聪慧有志向,比起萦姐儿哪里差了半分,可萦姐儿却是未来的王府世子妃,我的意尔难道就只能嫁个小小的读书人么?”宋毓琴哭诉道。
“唉,你呀!”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老太太哪里就真能对她硬下心肠。她道:“你只想着和旁人比,却不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运道。京中勋贵结亲最看重的是门第,意尔再好,背后没有个有权势的家族也是白费心思。”
“娘,”宋毓琴拉紧老太太的手,眼含期望的道:“娘,您就帮帮女儿吧!”只要老太太愿意出手,一如当初对六丫头那样尽心尽力,她的女儿就还有希望。
“你……你可真是牛心左性!”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道。只是看着一把年纪了还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女儿,到底心软了,“罢了,你既然执意如此,我就替你说项一回,只是最后结果如何全凭天意。”
宋毓琴心里一喜,忙道:“谢谢娘!”
老太太抬手让她起来,继续道:“只是有一点得与你说清楚,无论日后意尔许给哪家,咱家的哥儿你再想都不要想。还有,此事你也不要指望着你二嫂会帮你,你待羡哥儿如此,她没有当面将你打出府去已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了。”
“是,是。娘,这件事是我愧对二嫂!”宋毓琴忙道。
第60章 夭折的爱情 老太太既答应了宋毓琴……
老太太既答应了宋毓琴, 自然就不会食言。她不仅自个儿带着谢意尔出门的次数多了,连大太太顾氏也被托付了。
这般大张旗鼓,全宋府的人就都知道了表姑娘将来是要嫁出去的。
宋毓琴瞧着这情形, 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谢意尔却是心有忧虑,“娘, 您何不直接应了外祖母的撮合呢。我这样的身份,也只有在这府里才是个人物, 出去到了外面谁能高看一眼呢?”比起之前的天真, 这些日子随着外祖母出门见识的多了, 她对自己的身份倒有了些清晰的认知。
“你这可是妄自菲薄了。”不同于女儿的丧气, 宋毓琴却是自信满满,“我女儿的才品, 便是那些县主郡主也是比得的,如何就要在婚事上低人一等?”
她说着握了女儿的手,道:“你且别担心, 你外祖母已经答应为你绸缪了。这次必能给你寻个满意的如意郎君。”
事实上,宋毓琴到底是有些盲目自信了。任凭老太太再怎么尽心, 谢意尔的条件是切切实实的。倒也不是说有多差, 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再加上她心气高, 如此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了。
这些日子, 来宋家拜访的人多了不少, 多是为了谢意尔的姻缘来的。可惜, 一个也没被宋毓琴瞧上。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连一直宅在院子里的季萦也听说了。
“………听说梁国公府上的二夫人对咱家表姑娘爱得不行,亲自上门找老太太为她家的公子求娶呢!”杏林兴奋道, “到底是表姑娘人才出众,那梁国公府可是真正的高门显贵呢。”
季萦一边将心魂草的草籽放在药捻子里捣碎,一边道:“我猜姑母并未答应吧!”
“那梁国公府上的二夫人这会儿还未走呢,姑娘如何就知道了?”杏林有些不信。
季萦就淡淡一笑,杏林眼神一转便道:“奴婢这就再去瞧瞧!”
说罢看季萦没有反对,忙小步跑出去了。等她再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时,不由惊奇道:“姑娘,您可真神了,连这姻缘之事都能断出来。”
一旁的香芸听了就嗔怪道:“姑娘既然这样说了,自然结果就是如此,偏你不信还要自个去印证一番。”
杏林不由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道:“是我的错,好姐姐可原谅我这一回吧!”
香芸被她这作怪的样子逗笑了,又有些好奇的道:“你说说,你刚才都打听到了什么?”
杏林瞧了眼季萦,就道:“才刚奴婢一出去,就碰上了梁国公家的二夫人阴沉着脸走了。听说是姑太太当场拒绝了这门亲事。”
她说罢,就有些不解的问道:“姑娘,姑太太不是一心想要将表姑娘嫁进勋贵之家吗?怎么如今却又不愿意了?”
季萦摇头道:“我这姑母心气儿高着呢,表姐的亲事她不光想面子上好看更想内里殷实。可惜那梁国公府上的二夫人嫁的是庶房,她提的那位梁公子也只能算是个庶嫡的身份。高门大族,这样的身份说到底只是个面上光,将来分家无论身份还是家财他都不占优势。姑母怎么可能同意。”
原来如此!
杏林道:“可惜表姑娘的人才了,怎么来提亲的人家偏都是这样的。前两日永勤伯府也是,说给表姑娘的也是个庶出的公子。”
“行了,表姑娘的事自有姑太太老太太为其打算,哪里用着得你在这里闲操心。”香芸看了眼季萦的脸色,说杏林道,“那些公子再如何,也是国公府伯府的公子,咱家表姑娘又是多高的出身呢?”
杏林不知道,但香芸却是知道姑太太之前的打算的。与其在这里同情旁人,还不如多心疼心疼自家四爷呢。自家四爷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偏要给姑太太母女做备胎呢?好在,如今姑太太的举动总算能让四爷和表姑娘撇清干系了。
杏林被怼了一顿,不由神色讪讪的。
看她涨红了脸,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季萦心里叹了口气,与她道:“你再去打问打问,四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之前墨韵那里到底是什么缘由?”
“是,奴婢这就去。”
杏林下去了,季萦才与香芸道:“好端端的,你说她做什么?她哪里知道什么内情?”
香芸道:“虽不知内里,可也不能糊里糊涂的偏帮着外人。”
“什么内人外人的,这话出去了可不能说。”季萦淡淡道。
“是,奴婢有分寸着呢。”香芸见自家姑娘并没有怪罪的意思,忙语气轻快的道。
她走到桌前,瞧着桌子上被分成几份的香料,道:“姑娘捻了这几天香料,怎么一丸香也没有合成?”
季萦摇头:“这味香不同往常,要合这香我的功夫且还不到家呢。”
香芸不懂这些,听了季萦的话立马对桌上的香料生了敬畏之心,将口中想要帮忙的话咽了回去。
她瞧了季萦的动作半晌,才道:“姑娘,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才刚四爷院里的丫头说四爷已经回来了。”
“行,你去厨房将食盒提上,咱们这会儿就过去。”季萦说着就进了内室换了出门的衣裳。
今儿是宋子羡的休沐日,先前季萦就与他约好要在一处说话的。
季萦去时,宋子羡才刚换了衣裳出来。瞧见她身后的食盒就笑道:“你来我这里,还送礼不成。”
季萦也笑,“知道你一早陪祖父出门会友,这会子怕是饿了。特地做了好吃的给你。”
“是什么?”宋子羡说着亲手掀开食盒盖子,瞧见里面的东西不由诧异道:“这是“捣珍”?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你竟舍得做了它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不是好日子就不能吃了不成?”季萦嗔道,紧接着又道:“也是给你补身子的。我听阿娘说你这几日发奋勤学,每每念书到深夜。努力读书是好是,可哥哥也得注意身子不是?”
宋子羡听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妹妹担心了。不过你哥我身子壮如牛,经得住的。”
季萦摆好了碗碟,将筷子递给宋子羡,道:“哥哥尝尝,我专门让厨房里给你做的。”
宋子羡尝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道:“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然后又吩咐一旁的白檀,“肉糜到底荤腥,给哥哥端杯茶来。”
宋子羡吃饱喝足,才有些稀奇的盯着季萦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儿不对劲呢?”
季萦摸了摸脸颊,“我哪里不对劲儿了?”
宋子羡想了想,挥手让屋子里的丫头都下去,然后看着季萦道:“妹妹,我前些日子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季萦闻言,面上就有些迟疑。
宋子羡就皱眉道:“怎么,难不成没寻见人?”然后又道:“应该不会才是,那位姑娘神清骨秀,应当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季萦抿了抿唇,如实道:“人倒是寻见了。哥哥说过那位姑娘眼角眉梢有枚小痣,那日在花宴上一照面我就认出来了。”
“那你还……”宋子羡明显表情一松,道:“你这丫头,先前是哄我呢。”
他眼神里含着笑,神色清朗无暇,凑到季萦身边,小声道:“好妹妹,你快说说她……她是谁家的姑娘?”难得面上有了些羞涩。
季萦叹了口气,心里就浮现出了一丝不忍。她道:“哥哥所猜不错,这位姑娘确实出身高门。乃是……是诚王府上的嘉宁县主!”
“诚王府?”宋子羡面色一变。诚王当年可是与圣上争过大位的。
“我打听过了,这位嘉宁县主虽是庶出,但却是诚王的独女,因此才封了县主。”季萦面无表情道,“她的生母便是自缢在昌平行宫的侧妃林氏。”
宋子羡面露疑惑,不解为何季萦要与他说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