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的。”秋漾信心十足地说道,“一定会有的。”
“会有的。”
这是小秀儿在奶声奶气学秋漾说话。
丁家家风很好,一家人其乐融融十分和睦,小秀儿更是全家最受疼爱的孩子,两个哥哥也知道要爱护妹妹不让妹妹受伤,丁家女人还告诉秋漾她们,说她男人本来还想再要一个,但因为工作关系现在都放弃了,她也觉得三个孩子够了,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她是真不想再吃那样的苦。
古代女子成亲早,生育也早,再加上各种规矩跟低下的医疗水平,生产时出事故的可能性极大,但避子汤成本较高,量产不怎么现实,至于结扎手术——现代世界都没几个男人愿意去做,更何况是古代?
秋漾觉得改变成婚年龄、开办计生用品工厂等都该提上议程了。
因为有七个人,丁家人把主屋给让了出来,这张床睡三个人不是问题,他们将床单被褥都换成崭新没用过的,才敢让贵人们睡,晚膳更是特意杀了一只鸡。
次日一早,秋漾一行人用过早饭便准备继续出发,丁家老太太还收拾了一包吃的给他们装上,什么地瓜干花生米玉米棒子塞了满满一大包,就这还觉得不够,七个人在他们家吃了两顿饭,又住了一宿,能花多少钱?可贵人足足给了五两银子哩!
离开长阳村后继续向南,到了傍晚,宁秋娘再次要求秋漾写信回洛京,她真是天生的操心命,秋漾忍不住搂着她的肩膀:“秋娘,你放轻松些,别总是绷得这么紧,问题真不大,圣人应当已经知道了。”
侍卫们虽然跟着她,但有办法跟京中保持联系,秋漾也没指望自己真能跑出去十天半个月全瞒着。
宁秋娘这才松了口气,眉眼又变得柔和起来:“在外头女郎要小心为上,一切都没有您的安危重要。”
秋漾用额头碰了碰她,复又松开:“走,前面就是城镇了,不知当地有什么著名小吃?”
宁秋娘笑着打马追上去,“您可要少吃一些,否则午膳又要吃不下了!”
温慧在边上笑:“没有吃不下的食物,只有不够大的胃!”
左等右等没等到老婆回来,昭武帝就知道事情不妙,看了眼暗卫传回来的信,除了追加人马暗中保护外也别无他法,她是自由的鸟儿,昭武帝并不想剪断她的翅膀,只可惜,大齐要过去多少年才能信号覆盖全国,人人用上手机呢?这样的话即便秋漾出行在外,他也可以每天跟她聊天见面,不至于一人害相思病。
他问都不必问,秋漾是决不会思念他的,怕不是要在外头玩野了。
大齐的土地已经重新丈量完毕,昭武帝以雷霆之势将它们尽数收回,为此砍了不少人的脑袋杀鸡儆猴,他所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确保万无一失才会进行,和户部合作的那些商人们这一年纳税的总额令昭武帝都感到震惊,由此可见经商是多么赚钱!
也正因如此,短时间内他并不想抬高商人地位,否则人人都跑去做生意,田里地谁来种?没人种地,臣民们的吃喝又从哪里来?
大力支持与扶持农业,是国家的根本,现代世界农民不仅不需要交税,还能够拿到国家补贴,昭武帝希望将来自己治下的百姓也能如此。
妻子不在身边的夜晚,他毫无睡意,便又起身披衣,投入到政务之中。
远在数百里之外的秋漾玩得比较快乐,因此今晚也寻了一户农家投宿,与尽情享受农家饭食的三位女郎不同,侍卫们只吃自己携带的干粮,并且在秋漾吃饭之前,每一样饭菜都经过严格检验与试毒,哪怕做菜时他们就在边上盯着,该走的流程也一样不少。
这般做派更是令农家战战兢兢,深觉秋漾一行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今天借宿的这家是一家三口,出门在外,又是头一回三人同行,对宁秋娘跟温慧来说都是破天荒头一遭,她们在路上不方便的地方其实很多,可心里却无比踏实与快乐,甚至隐隐希望这样的旅行永不停止。
真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农家节俭,天一黑便熄灯上床,但太早了躺下根本睡不着,秋漾便会跟两个姐妹说话,说好听点叫聊理想,说通俗点那就是画大饼,给这俩人打鸡血,让她俩对未来充满希望跟干劲儿,一起努力一起创造辉煌。
第67章 今日份的昭武帝。
☆
秋漾像个太阳, 永远散发着光和热,跟她在一起总是令人心情愉快,宁秋娘和温慧很向往她, 虽然秋漾诚实地告诉过她们她真的不是神仙, 只是一个凡人,可对两个姑娘来说,她们认定秋漾是信仰, 那跟神仙也差不多了。
三个人躺在一张炕上,农家土炕, 即便铺了两床被子也仍旧显得硬邦邦,秋漾睡在中间,三人正畅想着未来,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似是在办喜事。
这下都睡不着了,温慧奇道:“这三更半夜的, 怎地会有这种声音?”
宁秋娘稳妥些, 拽住了她:“先别点灯。”
秋漾坐起身穿了鞋子推开房门, 走到农家门口, 夜色中透过门板往外看, 宁秋娘与温慧也都跟着, 三人有志一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见一行红衣人抬着轿子从门口经过, 前前后后都有人, 吹吹打打, 倒真像是在办喜事,只是这时辰未免令人瘆得慌,而且办喜事, 哪有用上这样多的纸扎人?
宁秋娘是官宦小姐,不懂民间习俗,温慧商女出身,虽然不能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却听说过不少奇闻异事,眼见着队伍渐渐远去,三人回到房中,全程都未惊醒农家,她才小声与秋漾说道:“娘娘,怕是配阴婚的。”
她一说阴婚秋漾就明白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宁秋娘若有所思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有所耳闻,许多人家未婚男女意外去世,家里人担忧他们到了地下孤苦伶仃,便会寻上合适的八字为他们配阴婚,也算是了却遗憾。”
秋漾冷笑道:“天底下哪有那样多的巧合,随随便便就能寻到合适的八字?”
什么封建糟粕!
温慧点头:“我听父亲说过,有些利欲熏心之人,便会倒卖尸体,更有甚者,将年轻姑娘掐死拿去贩卖,只因死人比活人更能挣钱!”
卖个活人到窑子里,所赚有限,可能配得起阴婚的人家大多十分富裕,女尸供不应求,这才有人想出伤天害理的下三滥法子,真是可笑。
“若是想活命,辛勤种地或是进厂子上班如何不能养活一家老小,但他们却做出这等缺德之事,实在是令人作呕。”宁秋娘柳眉倒竖,“却又不知方才那一户,是怎样个情况。”
大晚上的,秋漾没有虐待下属的偏好,便令侍卫们明日一早前去查探,次日早晨侍卫未归,她便闲聊般跟这户人家的女主人道:“昨儿夜里听见一阵锣鼓喧鸣,这大晚上的村子里怎地如此热闹?我还险些想出去凑个份儿。”
女主人吓了一跳:“可去不得!”
秋漾从善如流地问:“大姐此话怎讲?”
“那是咱们村里正家的喜事,您作为外人要是出去掺和了,万一冲撞着可如何是好?我们这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当作没听到,不然叫里正知晓,心里要不高兴的!”
“既然是喜事,又如何不许人参加?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女主人听不懂温慧说的独乐乐与众乐乐是什么意思,但她神情认真告诫秋漾等人:“昨儿晚上那不是活人成亲,是里正找懂行的人给死人配的阴婚!活人若是沾染了,那不是晦气么!”
“像是这样的事儿,在你们这很多吗?”
女主人闻言,想了想才道:“倒也不多,寻常人家哪掏得起那样的钱,里正家那小子还是个童生呢,谁知一场大病人就没了,里正两口子眼都要哭瞎了,精挑细选才给他寻得这门亲事,盼着他在地底下能有个媳妇陪,唉,可怜呐。”
秋漾没有再说话,约莫中午的时候侍卫回来了,附耳说了几句,宁秋娘只见娘娘脸色骤变,她下意识看向温慧,发觉温慧也在朝自己看,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紧张,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侍卫禀报完,秋漾又吩咐了他两句,还取出一面令牌,侍卫领命而去后,宁秋娘才敢走近:“娘娘,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秋漾脸色不好看,任谁得知这般荒唐事,怕是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她点了下头:“你们随我来,咱们进屋说话。”
侍卫们效率极高,昨儿晚上秋漾吩咐的,今儿中午就查的差不多了,原来那里正儿子病死后,老两口悲痛欲绝,思及儿子在世时连个女人滋味都没尝过,这到了黄泉之下,岂非孤家寡人?于是便寻了个阴媒,盼着能给儿子找个八字相合的女人。
这说得好听些叫阴媒,难听点就是倒卖人尸的贩子,平日只为大户人家服务,听闻里正老两口愿意倾家荡产,这才愿意给他们安排,据说那女尸被送来时,身子都还是软的,显然没死多久!
里正两口子见了尸体,居然也不去想为何那关节如此柔软,连忙趁夜将婚事办成,又将女尸与儿子合葬,侍卫捉了阴媒才知道,那女尸并非他们辛苦寻来,而是他们拿极少银子买来的活人,弄死后顶上的!连生辰八字都是胡编乱造,就是为了哄骗里正给钱!
不然去哪儿寻生辰八字正合适的女尸?
宁秋娘与温慧闻言,顿时大怒,秋漾冷声道:“我已命人持令牌去见当地父母官,这婚事想成,绝无可能!”
却说那县令见了令牌,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带了人到村子里,见了秋漾立马五体投地,秋漾伸手接过侍卫送还的令牌,她明明很生气,但语气又很柔和:“县令大人,你说此事应当如何解决?”
阴媒干这一行十几年,向来都接有钱人家的生意,原本想着再干几票收手,给自己子女积点德,却不曾想阴沟里翻车叫人抓了个现行。
那女尸确实是他自一个赌鬼手中花了极少的银子买来,赌鬼欠了债,拿妻女做抵押,阴媒也没想到会被人发觉,自打他为那位大人家亡故的独子牵过线后,在这一片基本上便没落过网,饶是有些人家抓了也能轻松脱身,可这一回他却心生不祥,隐隐觉着自己的好日子是要到头了。
里正一家与阴媒,并那拿了卖妻女的钱喝得烂醉如泥的赌鬼,尽数被县令拿到县衙,惊堂木一拍,门口围观的百姓吓了一跳,秋漾令人将被卖进花楼的小女孩带了回来,七八岁的小孩,瘦弱不堪,浑身都是凸出的骨头,可见平日在家中又是过得什么日子。
赌鬼被这惊堂木一吓,酒醒大半,左右一瞧,瞬时瘫软如泥,却不知自己犯了何罪,县令也十分为难,这丈夫卖妻子,父母卖儿女,虽有明令禁止,可民间已成风气,哪里好判?
只是贵人在边上冷眼瞧着,他又如何敢说?
赌鬼只卖了妻女,按律当打满一百个板子流放,阴媒杀人,当偿命,而里正夫妻虽只花钱买女尸,却知情不报,挨了板子后便要下大狱,秋漾能够清楚听到围观百姓们议论纷纷。
原来卖妻卖女是犯法的!
判完官司后,县令满脸忐忑到秋漾身边听候发落,秋漾见他虽有些爱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也不是贪官,勉强算得上能用,便提点道:“除却非法买卖人口外,贵县还是要多注意阴婚之事,朝廷不日即将颁布新的法令。”
县令眼睛睁大,瞬间明白秋漾的意思,连连道:“请贵人放心!下官定会严打阴婚风气,坚决杜绝非法人口贩卖!”
秋漾没再多说,民间牙行里多少奴隶是拐卖来的,数都数不清,朝廷只允许罪人与自愿卖身者为奴,奴隶后人也世代为奴籍,但只要是买卖人口就应当是违法的!
昭武帝在不久前施行了禁止虐待奴隶的法令,滥杀奴隶者与杀人者同罪,一开始收效甚微,没人把这条法令放在心上,直到一个世家公子因为虐待奴隶而被凌迟,剩下的人才老实了起来,私底下如何无人知晓,但至少明面上再没人敢这样做了。
再往前数,典妻者重罪、殴打妻女者重罪、溺死女婴者死罪……这些法令并没有一次性颁布,而是循序渐进,也都取得了不错的结果,秋漾能从这些法令中看见昭武帝对于改革的坚持,以及对于臣民的仁慈,他认为女人同样应当享有自由与平等,这也是秋漾喜欢他的理由。
他天生具有同理心,与别的统治者不一样,愿意去学习和改变,光是这一点,便胜过世间无数男人。
大齐一定会像他所希望的那样,走向光明的未来。
同时秋漾也发现,离洛京越远,新法令实施的越艰难,百姓的思想也越发陈旧固化,她将这一路的见闻都做了记录,还拍了照片,留给昭武帝看。
“小莲花村,不应该是在这个方向吗?”
温慧拿着地图,左看右看,“怎么是多子村?”
丈量过土地后,地图也是重新绘制的,不过肯定没法跟现代地图APP相比,有什么变化,地图更新也显得格外缓慢,可不至于一个村子直接没了吧?
准确点来说不是没了,而是原本叫做小莲花村的村子,现在村头多了一块石头,上面写着多子村。
村民们的精神面貌瞧着倒是不错,别的不说,一个个红光满面,村子里铺上了水泥路,家家户户都是水泥房,光是看到这么一副景象,秋漾心中便很是高兴,宁秋娘与温慧同样露出笑容。
不过她们刚下马,村头便有热心大婶迎了上来,笑眯眯道:“你们也是远道而来求子的吧?来来来我安排你们去住下。”
秋漾顺势跟着她往村里走,问道:“求子?”
“是啊!”大婶笑得宛如一朵花,“哎哟,这可不是我跟你吹,咱们多子村那是真的灵验!家家户户都生儿子!就没见过生闺女的!这不,十里八乡都出了名,都喜欢把大姑娘往咱们多子村嫁呢!”
村子里确实人很多,也热闹,大婶一边引着秋漾往里走,一边滔滔不绝:“就连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朝俺们村子来!这可比烧香拜佛灵验多了,人都说俺们多子村那是风水宝地!姑娘是远道而来吧?放心,只要你在咱们村子里多住上几天,包你明年抱个大胖小子!”
村子里有幼童在一起玩耍,穿着肚兜光屁股,年纪都不大,确实全是男孩,不见一个女娃。
宁秋娘跟温慧信以为真,但秋漾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一个村子里只有男孩出生没有女孩?所以叫多子村?骗谁呢?她顺势道:“是啊,我们也是听说这里有个多子村,姐妹三人才一起过来的,诶,这儿以前不是叫小莲花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