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山有嘉卉
时间:2021-06-12 09:32:54

  谌嘉树摇摇头,“昨晚回我爸妈那边了,离得远,起得早,没来得及吃。”
  “那正好,我多点了一份,你帮我吃了吧。”
  “怎么多点了一份?”
  “我老是记着我带了两个学生,忘了有个女同学回去睡的,顺手就点了三份。”
 
 
第五十三章 对自己人的态度。
  等吃完早饭,前一天值班的同事下夜班离开,办公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杜铭在一旁翻书,给几个实习和规培的师弟师妹讲着胰腺炎的病因病机和治疗方法。
  谌嘉树在另一边开医嘱,有些病人的情况要及时处理,还有的病人药吃没了,得赶紧开了让护士去拿回来。
  忙完医嘱的事情之后,他又要忙着出卷子,六月份是考试月,谌嘉树之前承担了《内科学》和《西医内科学》的部分教学工作,此时也要参与到试卷出题当中。
  麻烦的是,这两本教材分别对应临床专业的学生和中医学专业的学生,他得出两份卷子。
  而这两份,并不是本学期这两门课程的全部试卷,“每一门都要出七套卷子,我们以前考试就只有ABC卷三套。”
  李立听了直笑,“从这个就听出树哥你跟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了,我大三大四那会儿,就已经有F卷了。”
  谌嘉树摇摇头,叹了口气,“真是累死教书先生,回头还得给他们划重点。”
  读书的时候,害怕考试不及格,自己得挂科,工作了以后,还是害怕考试不及格,那样学生得挂科。
  总之就是惨。
  李立和杜铭闻言就笑:“不是整本书都是重点吗?”
  “那也得划啊,不然他们连背哪里估计都搞不清楚。”谌嘉树苦笑,叹口气。
  李立接着说起一件陈年旧事来,“我记得我大一那会儿,考解剖学,老师不给划重点,说是教研室规定不给划,要是哪个老师划了重点被知道了,要挨批评的,给我们气的,啧啧啧。”
  “对对对,我们也是!”杜铭连连点头附和。
  连几个更年轻一点的学生也说是,还有人说:“我们打听过,说是某届有个师兄还是师姐,觉得划重点对其他认真学习的同学不公平,于是把老师给举报了,从那以后解剖就不划重点了。”
  “卧槽!这不是坑人么?!”
  这可真是害了不少人啊!
  谌嘉树听了之后耳朵动了一下,哦了声,“举报的那个男生,我隔壁班的。”
  所有人:“!!!”
  这位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脑疾???
  更加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只举报了解剖一门课,其他科不也划重点?”
  谌嘉树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因为只有解剖教研室当真了。”
  所有人:“???”
  一时间不知道还怎么吐槽才好。
  谌嘉树在几千道题的题库里挑选着,将他觉得适合的题目挑出来,拼凑成一份卷子。
  刚忙了没多久,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谌嘉树微微起身,伸手拿起听筒,一听,是急诊打来的。
  “消化科吗,这边有个阿婆,82岁,吃多了油腻东西后感觉腹痛,伴恶心、呕吐2天,血淀粉酶851,诊断是急性胰腺炎,你们有没有床?”
  “患者基础情况怎么样?”
  “就是腹痛伴恶心呕吐,其他没什么不舒服,有高血压,口服拜新同控制,其他没什么病史,看起来还行。”
  “那你让她上来吧。”
  放下话筒没过多久,听见护士在外头喊人的声音:“医生,值班医生,收病人!”
  谌嘉树将出好题目的文档保存了一下,指挥两个学生,“小杨,小王,你们先去收病人。”
  俩学生先出去了,谌嘉树将东西都保存好,这才起身往外走。
  去到护士站,看见用平车送上来的病人,八十二岁的老太太,头发全都白了,蜷缩在平车上,抱着膝盖,勾着腰,应该是这样的姿势能让她舒服点。
  他上前去,询问患者哪里不舒服,老太太按着上腹部,声音紧绷,“这儿,这儿疼……疼得厉害……”
  “是怎么样疼,一阵一阵的,还是一直都疼?”
  “……一直、一直疼……哼……”
  “针扎一样,还是像绞痛?”
  “绞痛,哎哟……我肩膀也疼,后背也疼,到处都疼……”
  “刚才那样蜷着会舒服点,对不对?”
  “……嗯。”
  这是上腹持续性绞痛,向腰背部放射,弯腰抱膝位时自觉疼痛减轻,谌嘉树点点头,又问了些别的症状,比如头晕不晕,呕吐物是什么之类的。
  问完之后体格检查,除了有全腹压痛之外,并没有其他症状,他将目光落到了患者家属带上来的急诊病历本和各种检查结果上。
  快速翻阅一遍之后,他让护士先把人送去病房,自己则转身回去开医嘱,交代两个学生去找患者家属签字,还有开检查单。
  刚开始工作,护士就来说:“谌医生,刚才那个16床,随机血糖12.6。”
  “好,我知道了。”
  那些在急诊还没有做的检查项目,这会儿都要开上,一边开医嘱,一边他还问小杨:“刚才杜铭师兄给你们讲了胰腺炎的治疗方法,现在咱们这个新收就是胰腺炎,结合患者病情,你觉得要怎么处理?”
  小杨被问得稍稍一愣,想了想才反应过来,“……禁、禁饮食,抑酸,抗感染,补液,还有控制血压。”
  谌嘉树点点头,说了声好,又问:“还有别的吗?再想想。”
  小杨这下真的愣住,好一会儿没吭声,谌嘉树等了等,他还是没想起来,只得提醒他道:“患者空腹血糖13.1mmol/L,刚才护士也来说了入院随机血糖,你不记得了?”
  这个是来医院之后急诊科测得的数据,刚才护士又给扎了一个随机血糖,还来说了一句。
  患者之前只有高血压病史,而没有糖尿病病史,可能是没有发现。
  其实这一天值班没什么很特殊的病人,来来去去都是消化科常见的那几个病种,午后肾内科请会诊,谌嘉树过去看了一下,发现值班医生恰好是之前管过霍恒的那位。
  他便随口问了句:“之前你管的那个叫霍恒的病人,后来做动静脉瘘了吗?”
  霍恒这个病人是肾内科近几个月以来比较特殊的一个病人,他很年轻,才三十岁就得了肾衰竭,那种人生还没完全开始就已经近乎关闭的绝望,实在是太惨了,惨到没有人能忘记他。
  值班医生听谌嘉树问起,点点头,笑了一下,“之前他不肯做,后来好转以后就出院了,回去之后主任又打电话劝了两次,可能是自己也想通了,接受了现实,过几天又来住院,答应做动静脉瘘,第二次来的时候,我看他精神还可以,没第一次见那么绝望。”
  谌嘉树闻言松口气,“那就好。”
  原本普普通通的高中同学,情分淡薄,已经失联多年,若不是这一场病,他们也不会阴错阳差地遇见,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总归希望他能有个好结果。
  转天周一,谌嘉树早上要出门诊,忙到中午快一点才回来吃午饭,吃完午饭之后又去看了一下病人,处理些去门诊之前没处理完的工作,这才终于可以下夜班回家。
  原本想去找宋青枝,可是上了车后照照镜子,觉得自己多少有些憔悴,便又作罢,还是回去洗漱补觉是正道。
  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霞光满天,从他居住的楼层阳台望出去,可以看见漫天的红云卷起又舒张开来,飘摇晃荡着在天上走着。
  天空很美,但气压有些低,有些憋得慌,不知道进来会不会下雨,兴许会有强对流天气。
  手机发出一声“叮咚”响,他低头一看,居然是宋青枝发来的信息:“谌医生,来不来吃炸鸡?”
  他愣了一下,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这时候杨家菜不是正忙么,她怎么有空吃炸鸡?
  但他没将疑问问出来,而是回了一句:“马上来。”
  去到之后,才得知原来是今天买菜多买了一包鸡中翅,宋青枝又刚好想起很久没吃过炸鸡了,这才决定将多出来的鸡中翅都炸了。
  “那倒是便宜我了。”谌嘉树笑着接了句,又问她,“月亮怎么样,还好么?”
  “还行,恢复饮食了。”宋青枝应道,问他要不要去看看它。
  谌嘉树摇摇头,“算了,不打扰它休息。”
  连问都没问月亮在哪儿,根本不知道月亮在隔壁的杨家,于是就这样错过了一次去杨家的机会。
  后来得知时,其实还是有些许小遗憾的。
  做炸鸡要先将鸡翅腌制好,然后用韩式炸鸡粉调面糊,鸡中翅先裹上一层面糊,再裹一层炸鸡粉,放进180度的热油炸透,三四分钟之后捞出控油。
  又嫌一个口味单调,她开了一包咸蛋黄,将咸蛋黄捣碎之后翻炒,再倒入炸鸡炒匀,看到咸蛋黄裹上了脆脆的炸鸡外壳,咸蛋黄炸鸡就做好了。
  怕在外面吃会影响客人,宋青枝也没端出去,而是给谌嘉树找了张凳子,“咱们就在这儿吃吧。”
  这是谌嘉树第一次在饭店的大厨房里吃东西,正值晚市,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动静大得很,火苗骤然蹿升的呼啦声和食材进入油锅的刺啦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有烟,温度也有点高。
  他怕留在这里会碍手碍脚,但大家好像都习以为常,老太太甚至还抽空问了句:“你吃饭没有?”
  他摇摇头,没好意思说自己刚睡醒没多久。
  “那让青枝给你下碗面条。”老太太见他没吃饭,干脆就指使起宋青枝来。
  谌嘉树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忙道:“不用不用,我还不……”
  话没说完,就见宋青枝已经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个小的电煮锅来,插上电,烧水,再从柜子里拿出两包方便面,等水烧开了,将面饼放进去,再在旁边的菜篮里抓一把切好的蘑菇片扔进去,将调料包加进去,搅拌搅拌均匀就好了。
  宋青枝连碗都懒得拿一个,直接连锅端给他,“你直接这样吃,不介意吧?”
  谌嘉树又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介意。”
  “那就好。”宋青枝点了一下头,给他找了双筷子,洗了一下才递给他,又给他拿了一只手套,“喏,一边吃面一边吃炸鸡,别客气。”
  说完她自己就先抓了一块咸蛋黄炸鸡翅,一口咬下去,在这么吵的环境里,谌嘉树还是好想听到了“咔嚓”一声,可想而知炸得有多松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有点想笑,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放学晚归的小孩,被父母带到工作单位去,在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工作,而他在吃饭,路过的叔叔阿姨说不得还要逗两句,问他饭好不好吃。
  这是对自己人的态度。
  他能感受到这份接纳,而这,来源于宋青枝对他的接纳,他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
  锅里的面条因为加了蘑菇的缘故,多了几分鲜美,面汤喝起来味道恰到好处,刚好能解炸鸡的油腻。
  大家进进出出,上菜,撤碟,没事的时候就站在一起,吃一块炸鸡,说两句闲话,谌嘉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餐馆的后厨能这么自在。
  面吃完,炸鸡也吃完,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后,客人的菜都上了,后厨的炒锅停工,灶台上煮着夜宵的粥。
  谌嘉树从厨房里走出来,觉得一阵的凉风穿过后院的门吹进来,格外清爽。
  他叫了声:“青枝。”
  宋青枝走在前面,闻言仓促地扭头看看他,疑惑地嗯了声。
  “有个东西要给你。”他应了声。
  “东西?什么东西?”宋青枝在柜台旁边站定,明亮的灯光落在她脸上,照亮了她好奇的眼眸。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漆黑,明亮,如同最美的黑曜石,乌泠泠地看着他,直直地撞进他心底。
  忽然间便有些局促起来。
  他的手从裤兜里伸出来,握成拳头,像是拿着什么东西,宋青枝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我随手做的东西,想、想给你……”
  宋青枝抬头又看向他的脸,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紧张,点头嗯了声,声音轻了点,“是什么呀?”
  谌嘉树冲她张开手掌,她看见他手心里的小密封袋,袋子里装着一只羊毛毡的白色小猫,栩栩如生,趣稚可爱。
  她惊讶道:“哇,好可爱,你做的啊?”
  见她露出惊喜的表情,谌嘉树松了口气,“嗯,我用桃子的毛做的,桃子是我爸妈养的白猫。”
  “它长什么样?”宋青枝好奇起来,打听道。
  谌嘉树弯了弯眼睛,“跟这个一模一样,有机会我带它来给你看看。”
  “好啊。”宋青枝想都没想,直接就应了下来。
 
 
第五十四章 怎么过六一?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五月就要过完了,还差四五天就儿童节的时候,谌嘉树问宋青枝打算怎么过六一。
  宋青枝被问得一愣,怎么过六一?
  这个问题,初中开始就不关她事了啊。
  “平时怎么过六一就怎么过。”她摇摇头,耸耸肩,更关心自己的荷花,“你说它们什么时候能开花?”
  “……六七月份应该能开吧。”
  谌嘉树望着她,有些欲言又止,他其实想问她想不想要儿童节礼物,又不太好意思问。
  万一她说不要呢?
  要不然,他先准备了再说?
  可是又不知道该买什么。自从遇见她,他开始体会到网上说的那种为节日和纪念日发愁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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