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瘾——却呀
时间:2021-06-12 09:37:22

  这时,客厅里的座机电话叮铃铃响起,终于打断了白阿姨的喋喋不休。
  她接起电话,语气客气恭敬地说了两句,便吩咐着张阿姨拿伞出去接人。
  没多久,另一辆黑色宾利从陆家大宅里驶了回来,司机拉开车门,张阿姨连忙将伞撑开递过去。
  先进家的是江澈,十五岁的大男孩,个子高高的,长得斯文白净,气质也是阳光开朗那一挂。
  他衣服裤子巴宝莉的,脚上的那双鞋子是限量款,有钱都难买到,富家少爷的矜贵显露无遗。
  白阿姨一改之前的冷淡态度,脸上堆满笑意,又是递热水又是送拖鞋,一口一声小澈叫得亲热。
  江澈喝了口水,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比自己大半岁,算得上是自己表哥的少年。
  对他来说,一切都过于出乎意料了。
  就在昨天,江澈得知自己舅舅有个私生子,并且一直住在孤儿院里,还没等震惊完,外公已经把人领了回来,还让他住进了自己家。
  江澈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刚好妈这时也回来了,就不需要他在这儿周旋了。
  他索性闭了嘴,自己上楼回房待着。
  陆诗音看到陆识还穿着打湿的衣服,轻皱了下眉,语气微有不悦:“张阿姨,你看不见他衣服都打湿了吗,怎么不给他拿身干净的换上?”
  张阿姨连忙解释:“小江少爷没回来,我不敢随便动他的衣服。”
  陆诗音看她一脸惶恐不安,也不想过多为难:“算了,你现在去小澈房间拿一套过来。”
  说完她在沙发上坐下,和陆识正对着面。
  陆识抬起眼,伸手将白瓷杯放到茶几上,两相碰撞,发出极轻的一点响声。
  陆诗音和他那双漆黑沉静的眸子对视上,忽然有点语塞。
  这孩子也是可怜的。
  这么些年,他们一直知道这个有陆家血缘的孩子流落在外,也知道那个女人在这孩子四岁时,为了再嫁豪门,把他扔进了孤儿院。
  然而陆家人谁都没有管,也没打算把这个孩子接回家。
  也是今年,陆老爷子,也就是他爸,突然生了场大病,治好后念起了一点骨肉亲情。
  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个流落在外的孙子。
  但将人接回陆家住着是绝对不可能的,赵家那边得闹,几经商量,最后她爸就决定把人先安置在她这儿了。
  “小识。”陆诗音开口,声音放得柔和,“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我们这儿,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我说。学校的手续都办好了,等九月份开学,你就和小澈一起去明德高中念书。你右耳……”
  她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最好的耳科专家过几天会从德国过来,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机会能够治好。”
  “谢谢。”
  简单两个字,嗓音有些淡,表情也没什么波澜起伏。
  陆诗音说完这些,就没什么别的好讲了,毕竟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是真的不熟。
  而眼前的少年,看着也是个寡言少语的性格。
  客厅安静下来,外面的风雨声变得清晰,一时有些尴尬。
  正好张阿姨拿了一身换洗的干净衣服,陆诗音又嘱托了几句,便让他跟着阿姨去客房休息。
  张阿姨胆子小,还记得刚才那样阴鸷冷沉的目光,莫名有些怕这个少年。
  她领着他去了房间,放下衣服就慌张地离开了。
  陆识打开了房里的灯,去冲了澡,然后换上衣服,躺到床上。
  他没有择床的习惯,在孤儿院时,那样简陋破旧的环境,十多人挤一间的房间都睡得着,何况这里。
  陆识阖上漆黑的眸,很快便入睡,可梦境不□□宁。
  说真的,他很少再梦到小时候的事了,但今晚是个例外。
  在这个梦里,他还只是个三岁的小男孩,生病发了高烧,难受地走过去想要妈妈抱一下。
  女人画了精致的妆容,看也没有看他,便毫不留情地伸手,将小男孩推到在地。
  转而拿起衣架上一件藏蓝色的羊绒大衣穿上,风姿款款地走出家门,去赴一场富豪间的宴宴席。
  那一整晚,他烧得快要死了,呼吸越来越微弱。
  直到第二天上午,来做饭的阿姨发现了他的异样,才赶紧将他送到医院。
  这一晚过后,女人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四岁生日那天。
  漂亮的女人第一次对他露出温柔的笑,第一次牵着他的手去游乐场,第一次给他买雪糕。
  到了黄昏,她带他去了孤儿院门口,让他在这儿乖乖等一会儿,说自己马上就回来。
  他信以为真,听话地站在原地,目送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天边的云朵被晕染成了温柔的橘色,余晖将女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袭红裙,细高跟踩在沥青地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她走得干脆又利落,一次也没有回头。
  落日西斜,星星和月亮从云层里出来,再之后,新的一轮朝阳缓缓升起,他也没等到她。
  后来在孤儿院,陆识在电视机里再一次看到那个漂亮的女人。
  那是个娱乐新闻,标题的字很大:当红女星苏拟与马来西亚富商在私人小岛幸福完婚。
  天蓝水碧绿的画面里,她身着曳地的洁白婚纱,胳膊挽着一个年纪很有些大的男人,笑得一脸甜蜜幸福。
  那一年的陆识才六岁,对着电视机喊妈妈,结果被身边的几个男生嘲笑。
  “你这个小聋子,竟然想让大明星给你当妈妈,真是会做梦。”
  “就是因为没人愿意要你,你才会被送到这儿来的,你就是没人喜欢的小野种。”
  他也在电视上看到过陆修泽,那次报道的标题是:陆氏总裁携娇妻爱子出席慈善晚宴。
  陆识知道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爸爸。很小的时候,那个女人曾经抱着自己去找过他。
  女人让他喊爸爸,他有些认生,被催促了好几次才小声地喊了个爸爸。
  男人只看了他一眼,就紧紧皱起眉,揉了揉额角,无奈道:“阿拟,那张支票给你时我们就已经说好了,就算这孩子生下来,也和我们陆家无关,我是不可能把他认回去的。”
  他说完就开车离开,女人用尖利的指甲戳着他的额头,恨恨地咒骂:“早知道我就应该把你打掉,你说说,我生下你有什么用!”
  之后的梦境沉沉浮浮,都是些破碎凌乱的画面。
  宿舍里大一些的男孩排挤作弄他,撕他的作业本,大冬天往他的被子里泼冷水。
  前来领养的夫妻像是挑选货架上的商品一样对他指指点点。
  “这个啊,我们进来之后他笑都不笑一下的,怕是性格不太好的样子。”
  “都已经八岁了,带回家养不熟的,还不如上次看的那个。”
  “右耳听不见,这和残疾人有什么区别,我们还是去领养一个健康的孩子吧。”
  零碎的过往如藤蔓,将他缠绕在无尽的黑夜里,醒不过来。
  突然的,那些声音都消失了,耳边传来一阵十分柔缓舒扬的钢琴音。
  陆识蓦地睁开眼。
  此时此刻,窗户外的天光已是大亮,一场暴雨之后,天气显得更好,榕树枝叶繁绿茂盛,翠鸟啁啾,盛夏气息浓厚。
  他跟着那阵很轻的旋律走到窗边。
  对面的窗帘没有拉上,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金灿灿的倾洒一地。
  陆识看见了坐在钢琴前轻轻弹奏的少女。
  模样比昨晚看得更清楚。
  白色的雪纺长裙,乌黑柔顺的长发,小小的鹅蛋脸被晨曦的光笼着,更显得雪白柔软。
  陆识就这么不近不远地看着,突然想起他待了十多年的那个孤儿院。
  孤儿院很破很旧了,水泥墙被雨水冲刷得斑驳,十几人的宿舍拥挤又狭仄,时常透出一股潮湿的霉味。
  那样一个灰沉沉的地方,唯一能让人看着心情好一点的,就是宿舍前一小片山茶花的花圃。
  不知是谁种下的,一到春天,山茶花开出洁白的花瓣,路过时旁边的空气都是幽香的。
  对窗的少女,仿佛也像是清晨时第一朵绽开的山茶花,干净又美好。
  让人想摘下,只放在他的床头,只被他看见。
 
 
第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我的给你用
  九月一号开学,也是虞晩从初中升入高中的日子。
  早上六点半,叮铃铃的闹铃声划破清晨的寂静,虞晚醒来时,还有些困倦。
  她没有赖床,打了个哈欠,就一边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拿起枕头边的手机,解锁,点开一段VOA英语音频。
  她将蓝牙耳机戴上,走进卫生间,有条不紊地开始刷牙,洗脸,换衣服。
  明德高中的校服早就寄过来了,款式比普通的学校都要好看。校服上衣是白色短袖,下面是黑色百褶裙,搭配一双圆头的牛皮鞋。
  虞晚站在穿衣镜前,头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配着这身校服,看着清纯又可爱,分外有朝气。
  收拾好后,她拎着书包下楼,虞晏清坐在餐桌前,翻着当天的财经报纸。
  温如最近乐团没有演出,不用早起,现在还在卧室睡美容觉。
  虞晚拉开椅子坐下,脸上露出甜甜的笑:“爸爸早安。”
  男人抬起头,坚毅的面容在看到自己宝贝女儿时也变得慈爱温柔:“晚晚早上好。”
  没多久,阿姨做好了早餐,端出来摆在了桌上。
  虞晚从小吃东西的速度就有些慢,吃完一份培根三明治,半刻钟已经过去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赶紧端起杯子,将剩下的半杯牛奶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然后嘴巴上立刻出现一圈白色的可爱小胡子。
  虞父看得好笑:“时间还早,不用着急。”
  “我刚看到微信,江澈哥哥说他已经在车里等我啦。”
  虞晚和江澈从念幼儿园起就在同一所学校了,两家就挨着住,特别近,温如同陆诗音一商量,干脆让俩孩子一起上下学,这样路上也有个伴。
  虞晚拿纸巾擦了擦嘴,拎起椅子上的书包,噔噔噔往外跑,小手朝着身后的男人挥了挥:“爸爸我去上学了再见!”
  黑色的宾利就停在家门口。
  虞晚拉开后车门,头低下,往里挪身子:“江澈哥哥,我上个星期参加的钢琴比赛结果出来啦……”
  她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好消息,嗓音清脆又明快,像是清晨的黄鹂鸟。
  车门关上,虞晩整个人坐了进去,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从前总是空着的副驾驶位子上,现在坐着一个人。
  那人也穿着明德的校服。
  虞晚愣了愣,茫然之后,立刻转头看向江澈。
  江澈有些不知怎么说,挠了挠头,想了会儿,给她介绍道:“晚晚,这是我表哥陆识,他和我们同一所高中,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上学了。”
  虞晚突然想起前天和童佳霓出去玩时,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所以面前的少年,就是陆叔叔的另一个儿子吗?
  虞晚下意识抬起眼,朝着车上方的后视镜看去。
  少年黑发很短,眉眼冷峻,薄唇抿着,右边耳朵上戴着一个助听器。
  虞晚越看越觉得面熟,好像自己之前在哪儿见过?
  想了又想,她终于记起来了,这人就是前天晚上,她在家门口遇到的那个好凶的少年。
  宁愿淋着雨也要把她的伞推开,还推得那么用力。
  那一天晚上回家之后,虞晚再想起这事,心里是有点气的,就觉得这个人有些没有礼貌。
  但现在。
  知道他的身份,又见到他耳朵上的助听器,可怜和同情的情绪占了上风,她就……不怎么气得起来了。
  车内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陷入了一阵沉默。
  江澈想起什么,转过头问虞晚:“你刚才不是说钢琴比赛的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
  虞晚飘远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还有点处于状况之外。
  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问题。
  “我拿了第一名。”
  因为突然地多出一个人,她有些不习惯,声音不自觉小了很多,听上去也没了刚才的雀跃。
  江澈哦了声,笑起来,抬手摸了一把她的小脑袋:“晚晚真厉害。”
  这个亲昵的摸头杀他做得十分自然,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关系实在是太熟了。
  虞晚“哎呀”一声,小手推了推他的胳膊:“头发都要被你弄乱了。”
  似是嗔怪的话语,脸上却没露出半分恼,语调也是软糯糯的。
  陆识漆黑的眸子抬了抬,从后视镜清楚看到车后座,两人相处亲昵熟悉。
  不过这和他也没什么关系。陆识偏了偏头,看向窗外。
  七点半钟,司机把车开到了学校门口。
  明德高中学费贵,能来这个学校读书的,不止成绩好,家里大多数还很有钱,因此连大门都修得恢弘气派。
  现在这个时间点,校门口已经停了许多辆私家车,一眼看过去价格没有低于百万以下的。
  江澈拉开车门,先走了下去,虞晚也跟着下车。
  三人进了同一栋教学楼,班级却不同。明德虽然是私立,但也非常看重升学率,分班都是按成绩排。
  虞晚和江澈中考成绩在整个区都是数一数二的,自然分到了最好的重点班。
  而陆识待的那个孤儿院,老师的水平实在不太行,上课都是照着书本直接念,也不备课也不布置作业,非常糊弄。
  当然了,那里的学生也都不怎么学,只为拿个初中毕业证了事,到时候好出去找个工作。
  因此就算陆家有钱又有势,他凭着每门十几分的成绩,还是只能待在年级里的吊车尾十班。
  一班和十班在同一层楼,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
  上到五楼,陆识拎着空空的黑色书包转身往左,一言不发地朝着十班走去。
  江澈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声再见又咽了回去。他这个表哥,是真的性格冷淡。
  江澈叹口气,和虞晩一起右转,去了一班的教室,交谈声还没进门都能听见。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