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有初中部,这个班上很多同学都是从初中直接升上来的,因此基本上都很熟。
虞晚进教室,好几个女生和她打了招呼。
她一一笑着回应,按照门口贴着的那张座位表找到自己的座位。
坐下之后,没过几分钟,童佳霓也来了,她比虞晩个子高一点,坐在后面几排的位置。
虞晚见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关心问道:“佳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病。”童佳霓恹恹无力地往桌上一趴:“我来那个了,这一大早可把我疼死了。”
虞晚每次来例假的时候,也是疼得在床上打滚,非常能感同身受。
她拿起童佳霓的水杯,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
“你放在肚子那儿捂一捂。”虞晚把水杯递过去。
童佳霓忙接过:“呜呜呜谢谢晚晚!”
开学第一天上午没上课。
同学们在操场上集合,先是升旗仪式,再是校长致辞,再再是主任讲话,各年级代表发言,结束后已经快十点了。
然后各个班的班主任带领着男同学去搬书发书,自我介绍,选班委,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大家早就饥肠辘辘,恨不得长了翅膀直接飞向食堂,没几分钟整栋教学楼都快空了。
虞晚坐在座位上等童佳霓,她翻看着才发下来的语文书看,书的纸张很新,散发着淡淡墨香。
又过了十分钟,童佳霓换完卫生巾从厕所回来了。
她气无力地摆摆手,有点愧疚道:“不行不行,我肚子还是好疼,而且我感觉现在也没什么胃口,晚晚你别等我了,我带了面包,我中午吃这个就好了,你快去吃午饭吧。”
虞晚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食堂了。
明德学费收的高,也不是没有道理,学校里各种硬件软件设施都是顶尖。
连食堂都搞得很高级,带电梯和吊灯,和外面的餐厅没什么区别,厨师也是从五星级酒店聘请来的。
虞晚按着电梯去了三楼。
距离下课都快半个小时了,里面人不是很多。
她往卖糖醋里脊的窗口走,站到那儿时,身后传来男生的争执声。
“傻逼吗你?!弄了几分钟都没弄好,老子等得急死了!”
“聋子就去读残疾学校啊,来我们这儿干什么。”
“就是哈哈哈哈。”
阿姨站在窗口里,见她半天不动,手里拿着个大勺子问:“小姑娘想好没,要打啥菜啊?”
虞晚收回看向远处的视线。
她和陆识总共见过两次面,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句,关系是真不熟。她去管,感觉有点多管闲事。
虞晩拿起卡,正要刷卡买饭,转念又想起,他是江澈哥哥的表哥,右耳似乎还有些问题。
那,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人打……而袖手旁观吧。
虞晚抱歉道:“阿姨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事,等会儿再来买饭。”
说完,她抬脚匆匆跑向那边。
明德考虑到学生有时会忘记带饭卡,就在食堂每一层都安了一个自助扫码的机器。
陆识在这台机器前弄了有一会儿。
他快开学的前几天才转到这个学校,饭卡还没办下来,就只能先用手机付钱,然而这机器似乎有点故障,弄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身后的笑声像鸭子一样嘎嘎的,聒噪地刺着耳膜,让陆识本就不好的心情更不爽了。
他转过身,漆黑的眸子泛着冷。
三个男生都没陆识高,但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脸上笑容嘲讽,继续挑衅:“怎么?不服气啊?”
陆识也懒得废话,掀了掀眼皮。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头。
这是孤儿院里生活多年教会他的道理,嘴上逼逼再多句,不如一拳头砸过去奏效。
不过这一次,他拳头还来不及挥下,一个纤瘦的身影突然跑了过来。
小姑娘不高,个子只到他的胸膛,马尾辫的尾端轻轻地晃着,空气中多了几分甜蜜的气息。
像是雨后初霁的午后,微风悠悠地拂着山茶花。
陆识手腕被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在燥热的盛夏,少女的掌心柔软,透着微凉的触感。
她牵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打饭的窗口走,步子有些急,像是迫切想带他远离这场纷争。
嗓音却是轻轻软软的:“我带了饭卡,我的给你用。”
第4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黄桃酸奶
虞晚当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要赶快拉着他离开。
她知道男生一时冲动,能为了很小的一点事动手打架,而对方有三个人,他只有一个,要是真打起来,那他一定会吃亏啊!
等走到打饭的窗口,虞晚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去抓一个男生的手腕,也太冒失了!
她手指赶紧松开,有点局促地垂下放在身侧,脸颊泛起浅浅红晕。
那三个男生在刷卡机前操作了一会儿,没得到任何反应,重重往机器上拽了一脚:“什么破玩意儿。”
几人骂骂咧咧走了。
陆识个子很高,虞晚要和他说话,就不得不仰起脸。
她手里捏着自己的饭卡,朝他递过去:“你先去刷。”
两人站得近,那阵山茶花的淡雅清甜香气在鼻息间浮动,更加清晰了。
陆识垂眸,看着少女微仰起的小脸,小鹿眼清澈黑润,长长的睫毛很轻地朝眨了两下。
他视线偏移,落到她小手攥着的那张饭卡上。
卡上套了硅胶套,淡粉的颜色,上面画着小兔子的图案,捏着饭卡的指头,根根葱白纤细。
陆识接过了卡。
虞晩跟在他身后:“这个窗口的糖醋里脊和土豆牛腩很好吃的,我初中就经常买这两样。”
阿姨站在窗口里,拿着勺子问:“同学你要什么啊?”
陆识默了默:“糖醋里脊,土豆牛腩。”
他拿着那张小兔子图案的饭卡刷了一下,“滴”的一声响,陆识转头,将饭卡还给她。
“谢谢。”
虞晚摆了摆手:“不客气。”
她也向前走了两步,对打饭的阿姨道:“阿姨,我也要糖醋里脊和土豆牛腩,饭只要一两就够了。”
陆识端着餐盘,走到一张空的桌子坐下。
虞晚很快打好了饭,她环顾了一圈,很多同学已经吃完离开了,但餐桌上的碗筷还没收拾。
唯一空着又干净的,只剩下陆识对面的座位了。
她只好走过去,把餐盘轻轻放下,接着又拿着饭卡走了。
陆识低头吃饭,手腕间还存留着被小姑娘抓住时柔软的触感,带着微微凉意。
没过多久,对面传来轻微响动,有人坐下,一杯小小的酸奶被推到了面前。
陆识抬起了头。
虞晚刚才买酸奶的时候,其实犹豫了一下的,不知道是买一杯好,还是两杯。
她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从小爸爸妈妈都教她要学会分享,但她又怕她给他买,他不要,就像上次拒绝自己的雨伞一样。
想了想,虞晚还是拿了两杯。
如果他不要,她就等会儿带回教室,等晚自习的时候自己喝好啦。
“这个是新出的口味,黄桃燕麦的,味道很好的。”
她手指了指那杯酸奶,杏眼弯了弯,水盈盈的,“我请你喝。”
陆识不喜欢喝甜腻的东西,从小就是如此。
但莫名其妙,今天看着眼前小小的,印着黄桃的酸奶杯,他忽然也有了试一下的欲望。
虞晚见他没有把酸奶推回来,想着这应该就是接受的意思了,于是自己拿起另一杯,撕开吸管外面薄薄的塑料包装纸,戳进酸奶里。
她吸了两口酸奶,想起什么,开口道:“就是,刚才那三个男生,初中也是我们这个学校的,那个时候他们就经常逃课打架了。”
虞晚对他们有印象,是因为念初中时,隔三岔五,这几个刺头就会被教导主任提留到国旗下作检讨。
“要是你以后碰见他们了,你别和他们起冲突,他们打起架来很凶的,之前听说把班上一个男同学的胳膊打骨折了。”
她小脸满是严肃:“他们如果找你麻烦……”
说到这儿,虞晚蹙起眉,想了想道:“你可以去找教导主任,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都是退伍军人,就算是学校里最混的男生也不敢在教导主任面前放肆。”
两人坐在靠着窗户的那桌,落地窗很大,正午的阳光倾洒而入,在白色桌子上投下明亮跳跃的光斑。
面前的小姑娘皮肤瓷白,乌黑柔软的发顶被阳光笼着,显得毛茸茸的。
她说话时的表情特别认真,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是真的在为他担忧,在为他想办法,害怕他被那三个男生揍了。
然而她不知道,打骨折算不了什么,他曾经拿着椅子直接把一个笑话他的男生生生砸断了两根肋骨。
陆识突然有些想笑,唇角向上牵起一个弧度:“嗯,知道了。”
这笑很浅,可以说是稍纵即逝,但虞晚还是看得晃了下神。
他们总共两次见面,这个少年都是冷着一张脸,黑眸沉沉的,没什么表情。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笑,就原来,他也是会笑的呀。
虞晚有些意外,礼尚往来,她也轻抿起唇角,对他回以一个笑。
不过毕竟也还是不熟,虞晚又不是特别活泼外向的性格,和他说完这些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她拿起筷子,低下头安静地吃饭。
陆识中途抬了次眼,看见了她吃饭的模样。
很是斯文秀气。
坐姿端正,长睫如蝶翼,轻轻垂下,在白皙的眼睑落下浅淡的阴影。
咀嚼时,雪白的两颊轻轻地鼓动,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就是那种很规矩的大家闺秀模样。
虞晚到食堂本就很晚了,她吃东西又慢,一顿饭吃完,这一层楼几乎是没人了。
除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年。
她吃完拿出餐巾纸擦嘴,他也刚好放下筷子。
虞晚惊讶到了。
印象里,不管是江澈哥哥还是班上的男同学,吃饭速度都快得她望尘莫及。
一大碗盖浇饭他们五分钟就能吃完,然后抱起篮球往外面冲。
江澈哥哥小时候还总笑话她,说她是拿筷子一粒一粒数着米饭吃。
还是第一回,虞晩遇到和自己吃饭速度慢得相当同步的男生。
两人同时吃完,自然也是一起坐电梯下去。从食堂到教学楼要横穿过一个操场,算得上是很长的一段距离。
他们并排走在一块儿,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氛围寂静到让虞晚都觉得有点小尴尬。
她初中三年也是在明德读的,对学校各个地方都挺熟的了。
而陆识是第一天来这个学校,虞晚想着给他介绍一下,以后他干什么都会方便一些。
于是出声道:“那一栋楼是实验楼,我们做实验都去那儿,三楼是化学实验室,四楼是物理实验室。”
他们走到了梧桐树下。
梧桐叶子浓翠欲滴,层层叠叠的,将阳光遮挡了大半,光线柔和许多。
陆识看着那根软软白白的手指头,过了几秒,才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嗯了一声。
示意自己知道了。
“实验楼旁边是体育馆,体育馆后面是图书馆,里面的书很多的,拿着饭卡就能进去借阅书籍了……”
从操场到教学楼,七八分钟的步程,足够虞晚把学校的基本情况大致都和他说了一遍。
转眼就到五楼了,虞晚冲着他挥了挥小手,眼睛弯着浅浅笑意:“那我回教室了,再见。”
说完转身走了。
陆识站了一会儿,看着那道背影进了教室,也转身离开。
一点钟开始午休。
别的班里,同学要么趴桌子上午睡,要么自己看看书,反正都挺安静的。
十班教室却闹得很。
班上同学个个精神抖擞,刷抖音的,玩微博的,搞自拍的,还有打游戏打得暴躁直接开骂的。
“诶诶你给我换个滤镜模式,磨皮磨得太狠了,一看就特别假。”
“我也太惨一女的了吧,追个三十八线小糊咖都能塌房子???”
“就尼玛离谱,傻逼打野你一路送,你他妈是顺丰呢?”
“我/操!辅助你是什么脑瘫玩意儿!!”
这局最后输了,叫汪超的男生直接把手机往桌上一扔,骂咧咧起身想去厕所抽根烟。
他长得人高马大,走路时也是大摇大摆的,路过最后一排座位时,胳膊一挥,就将桌子上放着的一杯酸奶碰到了地上。
在哄闹闹的教室,这点动静完全没人注意到,汪超看到了,不过也没在意。
他家里有钱,初中时就在明德横行霸道惯了,在学校别的同学都怵他,之前也撞掉过别人的水杯。
玻璃水杯在地上摔得粉碎,那个男生除了自己默默去拿拖把扫帚打扫干净,一个字都不敢对他对说。
汪超继续大咧咧往外走,同时拿出烟,拇指按着打火机,已经准备要点上了。
刚到教室门口,背后突然剧烈的一疼,一瓶还没开封的矿泉水经过反弹,重重砸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
这回的声音足够大,哐当一声,马上吸引了十几个脑袋齐刷刷转过来看。
汪超被砸得又疼又懵。
好半天,他回过神来,心里腾得窜起一把火。
汪超气势汹汹转过身,就见砸自己的罪魁祸首长腿交叠,眼皮略抬起,也看着自己。
在烈日酷暑的盛夏,少年嗓音清冷,听起来犹如浸了冰渣:“眼瞎?没看到了东西撞掉了?”
教室一瞬间变得更加安静,不少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就是从明德初中直升上来,对汪超从前凶狠的威名早有所耳闻。
汪超发现他右耳上戴着的助听器,想起来了,这人就是中午时在食堂遇见的那个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