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骁安安静静陪在她身侧,等她碎碎念完,见她仍旧一副面带微愁的模样,轻声问了句:“怎么了?这么紧张。”
陈知诺像是做了错事般,时不时地抬眸瞧他一眼,欲言又止。
“没事,你说。”
“我刚刚和佛祖说了好多你的坏话……”陈知诺不自觉地啃了啃手指头,没啃两下,被陆承骁伸手握住。
她在这一跪就是好几个小时,平日里找不人说的心底话,混杂着燃烧的烟火气一点一点全都说了个透。
陆承骁低低地笑了声,将她那小手握到自己唇边亲昵地吻了又吻:“没事儿,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是该告状的。”
陈知诺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说要来做尼姑的,也不知道佛祖她们听没听见,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陆承骁是真不知道自己到底从哪捡回来这么个小可爱,替她将散乱的发丝拨拨好,握住她双手:“那现在不打算做小尼姑了?”
陈知诺脸颊烫烫的,抬眸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没吭声。
“你放心好了,这么晚了,人家佛祖早下班了,听不见的,不作数。”陆承骁揉了揉她头顶,轻声哄着。
然而陈知诺的表情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放松。
“怎么了?”陆承骁问。
小姑娘手里捏着那红烛灭了之前刚抖到地上的签,犹豫片刻,还是害臊地塞到他手里,小孩子气道:“那这个是不是也不作数了。”
陆承骁垂眸就着微弱的月光,仔仔细细将那上头一行纂刻小字收入眼底,鼻尖微酸,庆幸今晚来到她身边的人是自己,只有自己。
“作数。”陆承骁少有地正经道。
“你不是说他们都下班了嘛……”陈知诺不是什么迷信的人,只不过少女情怀作祟,总是喜欢听好听话的,她低着头,目光盯着那签文,脸庞温热,像是在静悄悄地等待男人的承诺。
好在陆承骁果然没让她失望,伸手将那枚签文郑重其事地交回她掌心:“把这个收好了,以后让它好好监督我,不论你信不信,但我希望你相信,比起到点下班的神明,我有能力也甘之如饴,不分昼夜永远庇护你。”
哪怕她向来知道陆承骁话术精湛,早已做好准备,可此刻亲耳听到,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陈知诺眼眶忍不住又酸了酸,刚憋回去的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
陆承骁忙捧着她脸颊,跟哄小孩似的哄她:“不哭不哭。”
“我才没哭。”陈知诺话音里已经带了点哭腔,垂眸瞧见手上那根签,努力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这不能带走吧?是公物,等会儿把我逮回去。”
陆承骁笑得肩膀都有些抖:“没事,拿着吧,华天庙是公益性质的,对所有游客开放,连香火都免费提供不收费,这背后全是天承拨的款,以前陆氏还是我爸主导的时候,这事都是陆氏在管,后来我爸走了,华天庙荒了几年,一直到我创立里天承,又将这件事重新接手。”
每年所有的管理维护修缮宣传,全是天承企业慈善性扶持。
“拿根儿签碍不着什么事,资本家在这,让佛祖们都赶过来加班也是应该的,香火钱都是咱们家里供呢。”陆承骁扯着笑调侃了句,脸上有悲也有欣慰,“好在没白供,给了我们一个好签,你跑不掉了,必须得认下。”
陈知诺放下心来,心情好了不少,也能同他开玩笑了:“刚刚就该多告几个你的状。”
“告了没用,他们从天承领工资呢,只听好的。”陆承骁笑得有些坏。
陈知诺拍了他一下,这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上来得这么快啊?”
“那台阶好长好长,我爬了好久好久才上来的。”小姑娘这会儿仗着有人心疼了,娇气地坐在蒲垫上抬起小细腿,放到陆承骁面前,“你看,好多蚊子咬我,这有一个包,那还有一个。”
她认认真真一个一个指给他看,嫩生生的脚指头张了张:“你看,这还被拖鞋磨出个水泡来呢。”
陆承骁眉头微皱,当真低头仔仔细细瞧了起来:“下回还敢不敢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到这荒郊野外了?”
他嘴上又习惯性像个长辈似的唠叨起她来,陈知诺任由他翻着自己的小细腿查看,两只手撑在身后,自在惬意,半点听不进他的教育:“都怪你,什么都没和我说,一个电话都没有。”
“嗯,没有下次了,以后都不会了,不管去哪,都老老实实和老婆大人报备。”陆承骁从不忌惮直面自己的问题和错误,“所以看到你消息之后我就赶紧赶回来了,本来也没想到你会找我的,我以为……”
“你以为我和宋启琛约会去了?”陈知诺直截了当说出了他不想说的话。
男人没吭声,就当是默认了,这醋他吃得明明白白,也没什么好掩饰。
“他在工作的事上真心帮助过我,我请他吃一顿饭道谢不是应该的吗?”陈知诺见陆承骁没抬头,估计还在吃着飞醋,索性十分主动地将双手缠上他脖颈,整个人贴了过去,亲昵地偎进他胸膛,“我知道你也帮过我很多,但是你和他不一样啊,我谢谢他,一顿饭的事就结束了,你也要我那样谢谢你吗,只想要一顿饭?”
陆承骁心脏不禁漏了一拍,嗓音都有些哑:“真的?”
问完他就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这温香软玉都在怀了,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陆总,你怎么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呀?”陈知诺这会儿哭完委屈完,被哄开心了,开始仗着有人宠,欺负陆承骁了,一边嘲笑他,一边往他身上蹭。
陆承骁大手扶在她身后,难得有了点害臊的滋味:“你这样像什么样子,佛祖可都看着呢,我好歹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哪有脸跟你在这瞎胡闹。”
陈知诺忍不住笑了声,被陆承骁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
寺庙外,直升机稳稳当当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陈知诺第一回 见这新鲜玩意,难免吃惊,乖乖任由他抱着,手却往那头指:“你该不会是坐这个上来的吧?”
“不然呢?找不着你,怕你永远不让我回家了。”男人步履沉稳。
陈知诺仰着头看他,弯着眼打趣:“陆承骁,他们都说,华天庙得爬台阶上来,心才诚,我都爬上来了,你心不诚哦。”
陆承骁面不改色道:“我找你的心,诚。”
这倒是真的。
陈知诺窝在他怀中,美滋滋地被他公主抱着,下一秒,也不知他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两只手臂一转,她竟直接趴到了他的背上。
陈知诺下意识搂紧他的脖颈,片刻后安安心心贴在他后背上。
见他不再走向直升机,而是转了个方向,陈知诺小声问了句:“我们去哪啊?”
“回家。”陆承骁双手托着她,“走台阶,不是要心诚吗?我背着你走着回去。”
淡雅的月色洒下来,长影成双。
陈知诺安静了一阵,忽地想起白天遇到的阿姨,问他:“要是我没找你,你这趟出国是不是就不打算回来了?”
“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就连陆承骁自己都想象不到往后没有陈知诺的日子到底会是什么样子,他再生气再吃醋,都不可能远离她的生活。
“那你怎么让打扫阿姨来,把隔壁的东西都扔了啊?”
陆承骁托着她的掌心温热,一步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哪有都扔了?”
“都空了。”
“嘟嘟的东西不都还在吗?”
陈知诺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是这么回事:“嘟嘟的还在。”
“我就是打算让她把我那边清空了,整个都给嘟嘟住。”陆承骁淡定道。
陈知诺:“?”
“这样你就得收留我住在你那边了。”陆承骁轻笑了声,“死赖着不走,找机会欺负你,让其他竞争者连起跑线都赶不上。”
陈知诺脸颊红彤彤的,小手轻捏着他耳垂:“陆承骁,你怎么坏心思这么多啊?”
“追小女孩太难了,心思不多不行。”
第66章 你能一辈子不变心,永远……
陈知诺被陆承骁背在身后,男人看不见她偷偷攒起的笑容,可却能感觉得到。
“是不是在偷着笑?”陆承骁将人往上托了托,以防她乱动掉下去。
陈知诺撇撇嘴,要面子不承认:“才没有呢。”
“行。”陆承骁十分顺从地笑了声,“没有就没有,我们家小姑娘很要面子的。”
陈知诺鼓着腮帮子忍着笑意,双手一下交叠覆盖在他嘴上捂着,稚气满满地闹着玩,同她先前在大学城外看到的那一双双一对对小情侣没有半点分别:“你可别说了!”
陆承骁哪怕被她闷着气儿,却还是忍不住溢出沉磁的笑声。
陈知诺这会儿被他背着,不用费半点力气,夜里的山风穿过周身,在炎热的夏日里难得带来一丝凉意,舒服惬意,她心情颇好地不自觉晃了晃腿,安心地侧着脸贴在陆承骁身上,就差没轻哼出歌来。
两人相遇至今,经历过各种各样的巧合乌龙惊心动魄,这是少有的宁静温馨。
陈知诺两只嫩生生的手臂圈在陆承骁脖颈,任由陆承骁背着安安静静往山下走了一段,悄悄直起上身来,探着头凑到陆承骁脸颊旁,目光睨着男人耳垂连接着下颚线的位置瞧了半晌,而后红着脸将嘴唇凑过去,轻轻在那处碰了一下。
明明更加亲密过分的事都做过无数,可就是她这样一个主动而又怯生生的吻,连带着两人的呼吸都微微停滞,心脏跳动得飞快。
陆承骁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没出息的时候,只是尝到了这么一点点甜头,托着她的双手就忍不住收紧了几分,脚下不乏控制不住地停留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唇。
“诺诺。”他沉声叫了她一下。
陈知诺这会儿的脸比方才还要红:“嗯……”
“再来一下。”陆承骁不要脸地提着要求。
陈知诺脸皮薄,方才那小小的主动都已经是做了好久心理准备之后的结果,此刻紧张得手心都快涔出细汗来,呼吸都打乱了节奏:“哪、哪有什么再来一下的……”
说归说,陈知诺咬了咬唇,念在他今晚表现还算过关的份上,探着身子又往前凑上去,再亲了一下,这回是靠近脖子根处的脸颊。
陆承骁那呼吸明显重了不少:“再一下?”
陈知诺脸红得都快熟透了,掐着他耳朵:“陆承骁,你是不是要得寸进尺?”
“不敢。”陆承骁如今态度十分端正,只是骨子里仍旧蔫着坏,“不过深点有什么不好?”
陈知诺忽然明白了近墨者黑这四个字的道理,和陆承骁这不干不净的人呆在一块久了,他嘴里偶尔冒出来的那些泥泞不堪的荤话,她居然也能秒懂。
小姑娘这下是真不淡定了,吵着要下来自己走,要同他这个脏东西拉开距离。
男人面不改色,继续将颜色大道一走到底,勾起笑:“以前负距离的时候也没说要拉开距离。”
他一边说着骚话逗她,一边又仔细护着她先前委屈巴巴指给他看的那只脚上的水泡,生怕她动静过大,自己将那泡泡蹭破了,能疼上一路。
陈知诺是个运动废物,嘴上说着要下来自己走,其实不过是口嗨,傍晚的时候她已经吃过了这上山的苦头,那会儿万念俱灰,孤身一人,一阶一阶往上爬倒也麻木地爬上来了,这会儿身边有陆承骁在,有人心疼有人依靠之后,就没那么坚强了,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动都懒得再自己动一下。
陈知诺闹累了,安静下来休息了会儿,回过头往山顶瞧了眼,见这山路已经走了三分之二。
怎么不知不觉的,时间过得竟这样快。
陈知诺不禁感叹了句:“我上山的时候真的爬了好久好久,你怎么这么快。”
那条路又累又难又孤单,难为她能走完。
“你那18个跳绳都费劲的体力,能到那庙上,告我状的心是真诚。”陆承骁低笑,“以后带着你多练练。”
陈知诺并不想去深究这“多练练”到底是怎么个肮脏的练法,只偏头温柔又体贴地问了句:“你累不累啊?”
毕竟走了这么久,身上还多背了一个她,饶是体力再过人,也不是个轻松的差事。
“不累。”陆承骁是真没觉得累,不仅不觉得累,甚至还有些享受,两人能这样温馨地沉溺在夜色里,万物俱静只有彼此,是他盼了多久求了多久才求来的机会,他倒是希望这蜿蜒的山路再长些,更长些。
陈知诺弯了弯唇。
“就是有点难受。”他又继续道。
陈知诺:“嗯?”
“你乱动,那个老蹭着,我忍得有点难受。”陆承骁吊儿郎当地又招惹起她来。
陈知诺反应过来之后,涨红着脸,双手掐着他不放。
“我现在突然觉得我是不是太好哄了,随随便便就又被你骗了。”陈知诺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奶凶奶凶的,不过嘴上倒是没舍得放多少力道,陆承骁只觉得心痒痒的。
男人舔舔唇,将背上那个不老实乱动弹的小丫头托正了些:“没有随随便便,我这辈子从来没对谁认真过,你是唯一一个,只有一个,我珍视珍重,从来不随便。”
陈知诺哪知道自己随口开的个玩笑,竟惹来他的认真,垂下眸,下巴抵在他宽宏的肩膀上,忍不住弯起唇来。
“诺诺。”他又叫了她一声。
“嗯?”陈知诺从没好意思对他说过,她好喜欢他这样叫她,带着叠字,温柔又亲近。
“你可以用往后所有的时间来考察我,永远都让我在试用期呆着,你要是觉得委屈,我就继续追着你,永远追着你,追你一辈子,好不好?”陆承骁一改方才的吊儿郎当,一本正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