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揍祁瑾已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可他是太子,他不能……
祁瀚再转头看向钟念月,心思微动:“表妹莫怕。”
太学的人听了却是想死。
要命啊!
没瞧见那钟姑娘还好好地立在那里,不慌也不乱,跟看一出好戏似的么?
“快,快去报给祭酒!”
这一下,真是全乱了。
钟念月好整以暇地望着眼前乱糟糟的境况。
一帮听不懂人话的玩意儿……行吧,有本事便叫我快些死呀。
……我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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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去了国子监,又是第一回 去。
钟大人还满脑子惦念着那日在书房里,钟念月撒娇似的同他说,担心去了被人嘲讽云云……
于是钟大人特地派了人留心着那边的动静。
这没多久,便有人来报了。
回话那人从没见过钟家姑娘这样妄为的,因而回得结结巴巴,生怕一会儿大人发了火。
“大人,姑娘去的不是水字班。姑娘和陈司业说,她每日里,就、就换着地方去上课,上个遍。”
钟大人:“……”
他按了按太阳穴,心道,女儿没有去过,满怀好奇,想要都试个遍,也是正常的。
且不管先学到什么,都试一试,适应一下环境便好了。
钟大人如此一番自我安慰,将翻涌的心绪按了下去。
没多久,又一个小跑着进门了。
这人是国子监的人,他上气不接下气,满面惶然:“钟、钟侍郎……”
钟大人见状,心下一揪紧。
难不成是女儿出什么事了?
国子监的人要哭不哭,凄声道:“钟姑娘她、她将……三皇子给打了!”
什么,我女儿被打了?
钟大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等门外冷风一吹,钟大人才陡然清醒。
哦,好像不是这样说的。说的是……我女儿将三皇子给……打了???
钟大人心下一激灵,那张本就肃穆的面容看上去更见冷厉了。
她怎么敢……
这个念头刚起,就又被钟大人按了下去。
那日在书房里。
“爹爹和哥哥便为我出气么?”
“那我就不怕了,多谢爹爹。”
女儿娇娇软软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她都说了“多谢爹爹”了,她说了“我就不怕了”。
我原先处处觉得她娇惯,又怕我,又不学无术。可她如今都要读书了,又那样亲近我,信任我。
我不能再叫她怕的。
钟大人紧紧一咬牙,站起身:“递帖子,进宫。”
他先求见皇上,将此事按住再说。
国子监的人:“啊?”
钟侍郎最刚正不阿、铁面无私,遇见此事不该先去国子监瞧一瞧么?
钟大人却不去看他脸色,命人去向尚书说一声,随即就步履如风,疾步走了。
刑部虽不如户部吃香,也不如兵部、吏部各有权柄在手,但到底都官至侍郎了,他在皇上跟前,也是有几分头脸在的。
钟大人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被唤进去了。
等面了圣,钟大人也并不急着说国子监的事,而是先向晋朔帝汇报了近来刑部处置的几桩牵扯官员的大案。
此时国子监内,众人慌乱地要去宫里请太医。
三皇子是按也按不住。
完了。
三皇子坐在那里,如丧考妣。
所有人都要知晓,他被太子的表妹给打了!
这一请太医,自然会瞒不过庄妃。
角落里的苏倾娥是唯二不慌乱的那一个。
她甚至偷偷笑了下。
这一世要收拾钟念月,竟然变得这样容易了么?也怪钟念月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到对皇子动手!
“她竟然胆大包天到对皇子动手!”庄妃怒不可遏,说了一样的话。
“走,去求见皇上。”庄妃冷哼道,“我儿能把太子的老师抢过来,还会怕他太子吗?那钟念月敢动手,就不要怪本宫再踩太子的脸面了!”
钟大人口舌都快说干了。
终于,听到了小太监跪地道:“陛下,庄妃娘娘求见。”
庄妃出门时有八成嚣张的气焰,这会儿踏入勤政殿,却只剩下一成都不到。
她狠话放得利索,真到了晋朔帝面前却是不敢撒泼的。
庄妃走到跟前,一跪地,一抹泪,道:“陛下,臣妾方才听底下人说,皇儿遭钟家姑娘打破头了,这还请了太医去呢……”
钟大人听完这话,反倒心下越发平稳。
嗯,敌人出招了,那便不必慌忙了。
却听得那厢孟公公惊诧道:“钟家姑娘打的?”
庄妃一听这话觉得不对,怎么?还不能是她么?
孟公公忙瞧了瞧晋朔帝的脸色。
晋朔帝眼底也掠过了一丝讶异,脸上倒没什么对三皇子的同情怜惜。
孟公公那日见了钟念月为何会惊讶?只因,这钟家姑娘才几岁时,他是见过的。哦不止他,当时陛下也在。
那钟姑娘胆子小,见了陛下就吓晕过去了。
当然,在陛下跟前,胆子大的实在也没几个。
庄妃哭得可怜,像是儿子死了一样,想去揪晋朔帝的衣裳下摆,却又不敢揪,便只能凄凄地喊着:“求陛下做主……”
晋朔帝先扫了钟彦一眼:“原来钟侍郎为的是这桩事。”
钟大人一躬身:“是。”
庄妃:“……”
当着爹的面告女儿的状,多少有点尴尬。
但那打的可是皇子啊!
庄妃动了动唇,还待说些什么,却听得晋朔帝不紧不慢,似是笑道:“哦,这个钟家姑娘胆子倒是大了。”
庄妃听得不知为何瑟缩了下。
总觉得晋朔帝言下之意像是在说,三皇子,没胆子的废物东西。
“孟胜,你走一趟,将三皇子、钟家姑娘,连同当时在场的人,都一并带过来罢。”
第8章 面圣(多谢那日陛下扶住我...)
太医一路小跑着赶到国子监,匆忙将药箱一放,半跪在三皇子的跟前,就开始给他上药。
上药的时候手都在抖,生怕把这位小祖宗给弄疼了。
当今晋朔帝膝下子嗣不丰,宫中已许久未曾传出过喜讯,这是谁还敢打如此精贵的皇子?
“这人怎么敢?”太医颤声道。
往日里这般阵仗,那都是三皇子身份地位的体现。
可今日……三皇子脸色发青地问:“我母妃知晓了?”
太医点头应声:“庄妃娘娘应当知晓了。”
三皇子两眼一黑。
他熟知母妃的性子,母妃一定会去寻父皇告状的。
届时父皇也会知晓,他被一个女孩子打了!
三皇子坐不住了,他一把推开太医,站起身:“走开,我要回宫去!”
他要想法子把这口锅扣到太子的头上。
祁瀚自然不许他走。
庄妃心眼小,会记恨钟念月的。
正拉锯间。
“奴婢来得可是不巧?”孟公公乐呵呵地往门口一站。
孟公公的声音,太子和三皇子都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心间一颤,不约而同地收住了声,然后齐齐朝门边望去。
“孟公公。”识得他的人,自然纷纷起身,客气地称呼上一声。
有些至今没能面过圣的,自然也没见过孟公公,便只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而角落里的苏倾娥,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人是晋朔帝身边贴身伺候的,别看这阉人笑得满脸慈和的模样,实际却是个城府极深,又心狠手辣的。
孟公公将目光落在了钟念月的身上,钟念月已经又寻了张凳子坐下了,她平稳地迎上孟公公的目光,流露出些许的疑惑。
孟公公一笑,道:“请太子、三皇子,钟家姑娘,还有……”他环视一圈儿,大抵是觉得这在场的人也着实太多了些,于是道:“再请几位,与我一并到陛下跟前去。”
事情真被捅到父皇面前去了。
太子和三皇子皆是心头一惊。
孟公公这随手一点,点的尽是出身不低的,统共点了三个。
“走罢。”孟公公说着,便先转身在前头领了路。
其余人哪有不从的道理?
只有跟上去了。
苏倾娥悄然舒了口气,她生怕被点中。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见晋朔帝。
祁瀚此刻又畏惧又兴奋。
他畏惧晋朔帝。
可又觉得,难得这样和三皇子交锋,就该抓住机会狠狠踩住他才对!
“表妹,莫怕。”祁瀚自认难得温情了许多。
同时他还悄然从袖底伸出了手,想要去握钟念月的手腕。
这一握,却是握了个空。
嗯?
祁瀚转头一看,才看见钟念月不知何时走到孟公公身旁去了。
祁瀚一下紧张得头皮都隐隐发着麻。她作什么?
钟念月低声问孟公公:“公公,等入了皇宫的大门,有轿子坐么?”
孟公公失笑:“自然没有的。”
钟念月便轻轻叹气,道:“那我见不着陛下,便因着腿瘸,累死在路上了。”
孟公公哭笑不得。
哪有这样容易便累死的?
孟公公不由转头去看这位钟家姑娘,她生得肌肤莹润,一点瑕疵也无,令人联想到那精美而脆弱的瓷器。
再想起那日去惠妃宫里,都要叫人背着她走。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孟公公脑中闪过了许多讯息,一下想起来这钟姑娘年幼时,一见陛下就晕,随后又想起来那日陛下揪着她的后颈子……
钟念月还念念有词呢:“都等不到陛下罚我了,等到了殿中,陛下一瞧,咦,怎么少了个人呢?……”
孟公公实在憋不住又笑了。
从前钟姑娘也不是这么个性子啊?如今怎么又大胆又可乐又娇气得很?
孟公公道:“罢了,待到了宫中,我叫个人来背姑娘可好?”
钟念月笑得两眼都微眯起来了,她娇声道:“多谢公公。”
这副模样,比起后头正经的皇子,竟是强了不少。看似娇弱,实则心性极稳。
旁人都不知晓她说了什么,只见她这样落落大方地与孟公公说话,心下都是惊骇不已。
不过转念一想,钟念月的母亲乃是万氏女,祖父是门生无数的钟老太爷,那似乎也……不算奇怪?
他们一行人出了国子监,各上了自家的马车,然后怀揣着七上八下的一颗心,抵了宫门。
孟公公与一个小太监耳语几句,不多时,小太监便带了个身体健壮的像是烧火嬷嬷一般的人物回来了。
众人正摸不着头脑呢,那嬷嬷在钟念月跟前一弯腰,背起人就走。
直教后面的人又一次看呆了去。
连祁瀚都难免震惊无语。
她差使得了母妃宫里的秋禾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说得动孟公公呢?
三皇子也是又纳闷,又愤怒。
钟念月可是才打了他呢!虽然是羞耻了些,但的确是打了他啊!孟胜怎么还敢这样对她?
他就知道,孟胜这老东西根本没把他们这些皇子放在眼里。
于孟胜来说,什么皇子公主都没有区别,他眼里只一个主子,那就是晋朔帝。
前后差不多等了小半个时辰,他们一行人才抵达了勤政殿。
这间隙,晋朔帝又处理了些手边政务。
庄妃脸上的泪痕也都干了。
宫人拿了凳子来给她坐,庄妃一落座,只觉得越坐越凉得慌,再拾不起刚才那股哭嚎的劲儿了。
“陛下。”孟公公的声音终于传进了门。
庄妃心下一喜,忙朝外看去,却隐约见到一个嬷嬷,将什么人从背上放了下来,紧跟着就见一个生得娇滴滴的少女,裙摆一提,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进来了。
她倒是胆子大!竟是与太子并行!
庄妃定睛再仔细看上两眼。
却见那少女生得是冰肌玉骨,鬓若轻云,眉似远山,年纪不大,却已出落得甚为出众。哪有人见了不心动呢?
身为后宫女人,争宠本就是家常便饭。因而庄妃脑中蓦地冒出来的念头竟是——
不该叫陛下瞧见她!
这天下人都是陛下的臣民,那美人自然也是他的。
可若是瞧不见,那也就不会收入宫中……
庄妃才不管她年纪小不小呢,那前朝还有十岁便入宫的先例呢!
庄妃绞着手中的帕子,突然间坐立不安了起来。
“陛下,奴婢将人都带来了。”孟公公一福身。
太子、三皇子,连同那少女,还有身后几人,都一并朝晋朔帝见了礼。
“见过陛下。”
“儿臣参见父皇。”
钟大人转过身,目光牢牢盯着自家女儿,见她没吃什么亏的样子,紧攥住袖口的手这才松了力道。
晋朔帝放下手中的御笔,缓缓抬头,朝阶下看去。
他一眼便瞧见了太子身旁的少女,只因那少女此时也正抬头望着他呢,一双眼眸如浸春水,不仅水汪汪的,还给人以娇软的甜意。
这张生得极为娇美的面容,终于和那日垂着发髻的少女身影贴合上了。
倒是比他在猎场中猎下的兔子,要生得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