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岸这次倒是没犹豫,说:“回景苑。”
……
车子一路疾驰,像是黑夜里一闪而过的豹影,那光点闪烁的很快,速度不知道比先前快了多少。
很快就到了景苑,车子开进了别墅,停了下来。
有细碎的声音传来,戚彩才慢慢转醒。
商岸刚下了车,她也跟着下了车,视线一直停在商岸的轮椅上。
戚彩的酒还没醒,第一次喝酒的她,觉得胸腔里都是灼人的酒,散也散不去。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跟着商岸进了别墅,旁边有女佣得到授意,扶着她坐在了沙发上。
戚彩靠在沙发一旁的扶手上,双手交叠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漂亮的杏眼里有些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商岸移动轮椅靠了过去,距离近了,他闻到一股很淡的酒香,混着少女身上的花香味儿,淡得难以捕捉。
身体有些异样的燥动,他不自在的咳了咳,目光温柔地看着沙发上的戚彩,低头小声问她:
“彩彩,会头晕吗?我让人煮了醒酒汤,喝完了再睡,好不好?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我再送你回去,可以吗?”
他一连串说了好多话,小心翼翼地口气像是怕吓到谁似的。
戚彩敛下了眸子,那些被遗忘的难过一时间都涌上了心头,她说:“商岸,你好烦啊!”
他怎么有那么多话要问啊?
他以前从来都不会这样的。
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商岸有些无措,却只能看着那晶莹的泪滑过秀气的鼻尖,什么也不敢做。
这种感觉比他尝试百次千次站立失败后,还要无力。
林营带着家庭医生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商岸像块望夫石似的,一动不动盯着沙发上的小姑娘瞧。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些年他跟在商岸身边忙前忙后,可是在林营心里,他早就把商岸看成了自己家的孩子。
商岸对戚彩的心思,没人比他更清楚。
可他也知道,自从两年前他们下定决心从清水镇回来,商岸就再也没有靠近戚彩的勇气了。
两年了,这是存了多少念想啊,才能让商岸舔舐着没好的伤口,也要往前凑。
偏偏又是死脑筋一个,魂都丢了,却还闷不吭声的。
林营给医生递了个眼色。
“少爷,家庭医生过来看看您腿上的病情。”
沙发上听到声音的戚彩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她看着医生慢慢靠近商岸。
“商…商少爷,关于您的腿伤我想再细致察看一下,您看……”
医生说话唯唯诺诺的,他这还没从早上的惊吓中缓过来呢,睡得正香就接到了林营的电话,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商岸下意识地拧眉,眼底的冷戾翻涌。
可是一只细白的小手搭在了他的轮椅上,他动也不敢动了。
戚彩看着他,声音温软地提醒他:“商岸,医生在问你。”
旁边的医生克制着心里的恐慌,视线这才落到了坐在沙发的少女身上。
入眼是惊艳,再看时却是疑惑。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会和商家这位惹不起的小阎罗有牵扯?
“五分钟,看完赶紧滚!”商岸脸上有些不耐烦。
医生受宠若惊,赶紧伸手凑了上去,“商少爷,您的腿最近有痛感吗?”
“没有。”
医生的手伸向了商岸的右腿,“这样呢,有感觉吗?”
商岸狂躁的想骂人,一直搭在他轮椅上的小手却落在了他的左腿上。
那只小手太白,只轻轻地捏了捏,细腻的温热感由大腿处向上,热度开始变强。
戚彩软声问他,“商岸,你会疼吗?”
商岸被那热度烫的脸通红,他咬着牙:“不疼。”
但很麻,他甚至感觉那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戚彩看了眼医生,那医生似乎懂了。
后面医生每问一句,戚彩就跟着问一句,商岸都很配合地回答了。
医生的表情有些凝重,看向戚彩的眼神也有些怪异,他走到了一旁和林营解说情况。
戚彩一直都在看着商岸。
酒后的她好像变得大胆了些,打量人的眼神都是肆无忌惮的,她的小脸垫在手背上,说:“商岸,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戚彩也是去洗手间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林营在和医生通电话,他说商岸已经快三天没吃饭了。
所以回包厢的时候,她才会给他盛了一碗粥。
商岸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别开头,眼底有些慌乱,“我……,我会好好吃饭的。”
他真的是没了脾气,也不管是谁告诉她的了。
戚彩看着他,眼眶通红,“学校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商岸僵硬地点了点头。
校庆回来的那一晚他一夜没睡,拿着手机在S大的论坛、贴吧、微博看了整整一夜。
那条帖子刚发出来没多久,就被他看见了。
商岸不仅黑了贴吧,还把发帖的人原IP给注销了。
“谢谢你,商岸。”戚彩浅声道谢。
商岸身体瞬间变得僵硬,那股燥热慢慢变得冰冷,压的他喘不过气。
……
等到戚彩喝完了醒酒汤,时间已经很晚了,他站起来要去抱她。
戚彩的手抵在他心口处,担心地看向他的腿。
商岸看着少女眼底的迷离,很小心地抱起了她。
戚彩好像更醉了,她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不安地攥着他的衬衫,嘴里在小声的呢喃,不停地喊着“商岸”。
少女那一声声的叫唤,软糯绵长,让人听了心软。
别墅里,男人抱着怀里的人,动作很轻缓地踩着楼梯,他身姿颀长,背影看着却太清瘦。
佣人不小心把碗打碎了,也打断了林营和医生的对话。
医生回头看着空荡荡的轮椅,再看看楼梯上的商岸,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刚才还摇着头一脸遗憾的和林营说,“商少爷的腿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行医快二十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失误。
他看向林营,无奈极了,“商少爷这腿我怕是治不了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这病怕是超过了一个骨科医生的医学范畴,“依我看,你们还是为商少爷请个心理医生吧。”
这哪是腿病啊,明明就是心病!
家庭医生说完就走了。
林营看着那医生丧气的背影,无奈极了。
第6章 报复 轻轻地咬一口(含回忆)
戚彩醒过来的时候,飘散的意识还没收回来,不过酒醒了,她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回想今晚她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历历在目,她甚至还抱着商岸的脖子说,说她想他。
床头的小台灯亮着,灯光最亮的地方,放着一件黑色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
戚彩却在打量屋内的陈设。
黑色的床,黑色的被子,黑色的地毯和桌子,还有窗帘,似乎屋内的颜色都被黑色的染料浸染了。
只是,琉璃石的黑色桌子上却摆着几朵枝叶青葱,开得漂亮的栀子花,花瓣很白还沾着水珠,像极了当年初遇,她送他的那朵。
那年她在郊外的公墓里遇见了商岸,那时他一个人顶着蒙蒙的细雨,坐在轮椅上,停在墓碑前。
天空是一层淡淡的阴霾色,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被细雨打湿后半贴在他身上,周身的气息肃冷又压抑。
商岸那时很瘦弱,连背影都透着浓烈的病态感。
戚彩路过时惊扰到了他,他坐在轮椅上,回头看她。
戚彩当时就愣住了。
男人的脸很苍白,眼睛是通红的,带着几分戒备和敌意,还有那双桃花眼里带着的破碎伤感,是戚彩从没有见过的。
像是带着裂痕的宝石琥珀,有种凄美感。
戚彩的心跳得好快,耳根也在发热。
这一年的戚彩还没到18岁,她还留着时下学校里学生常见的齐肩短发,额头上是厚重齐刘海。
虽然是很老套的发型,可那张小脸却很漂亮。
民国风的浅青色盘扣小衫,蓝靛色的棉麻半身裙,露出打底衫下纤细匀称的小腿。
只是男人眯眼看她的小腿时,眼神带着阴冷,可她似乎没有察觉到男人的敌意,莹润的小脸上还带着笑。
或许是被美色迷了眼,她鼓起勇气主动和他说话:“先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的雨,许多来扫墓的人都走了。
戚彩撑着伞,站在他对面,小步子挪了挪,不动声色地给他撑伞。
可他却不再直抬头看她。
一阵冷风吹过,天空中飘散的雨丝更细密了,戚彩听到了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
她一点儿都没生气,带着安慰递上了手里的花,“先生,这两朵花送给你的……家人!你不要太难过了,他们也会保佑你的。”
她的声音被雨声冲散了些。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等到他颤着指尖接过了那两朵幼嫩的小雏菊时,右手被猝不及防地塞了把雨伞柄。
而戚彩头也不回的跑了。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戚彩,有多么高兴。
而戚彩在墓园门外躲雨时,又看见了他。
男人被一群撑着伞的黑衣人簇拥着,推着出了墓园。
他应该是要离开了,但那两朵白色小雏菊依旧被他握在手里,她追了上去,“等一下好吗?”
戚彩站在车门前,所有人都在看她,可是她却一点都不紧张。
她掏出了自己小包包中的一朵白色花朵,洁白的花瓣有些很浅的褶皱,上面还带着清晨的露水,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戚彩盈着笑递了过去,眼底的情意涩涩的:“先生,那两朵花是送给你的家人的,这朵栀子花送给你,希望你早日康复啊。”
原来他们的初遇那么难忘啊!
她多想和栀子花一起守护他啊。
戚彩的视线逐渐朦胧,没忍住哭了。
明明她清醒的时候,都会极力克制着不靠近商岸,可是酒精麻痹后的大脑,却在告诉她,
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忘不掉的。
每次看见他,她总会忍不住的心疼,想靠近他啊,却又不能。
即便对他满心失望,可是看到他时,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的好。
戚彩第一次觉得迷茫,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放不下商岸。
-
今晚景苑别墅的夜特别的安静,像是所有事物都被明令禁止,不许发出声音似的,静得有些过分。
戚彩简单的冲了个澡,换上了床头柜上摆着的睡衣,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手机。
手机里没什么重要的信息,只有宋窈发了微信问她有没有安全到校,她刚想回复,才打了两个字,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时间太晚了,宋窈应该已经睡了,即便回了消息她也看不到,可是戚彩不能不考虑宿舍那边的情况。
只是戚彩还不知道,从商岸带她回别墅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安排林营通知学校给她请假了。
戚彩需要数据线充电,只能去外面找商岸。
虽然现在已经凌晨了,可她知道商岸应该不会睡得着的。
出门时她拉了拉身上的黑色睡衣和睡裤,因为尺寸不合适衣服太过冗长,布料质地又过于柔软丝滑,裤脚处被卷了好几道,可走了两步还是滑了下来。
戚彩握在房门把手上的手紧了紧,咬咬牙转身回屋把睡裤给脱了。
上衣又宽又长,她个子不高,袖子看不到手,衣摆更是长得快垂到膝盖了。
戚彩看着自己那双被衬得粉白的双腿,耳根热热的,她才觉得自己太大胆了,竟然要穿成这样去见商岸。
可她又觉得开心极了,她的心那么乱,又苦又涩的,可商岸看起来好像永远都是坦然冷静的模样。
戚彩恶劣的想,总不能一直这样的,他也该像她一样才好。
……
戚彩怀着怪异的报复心理出了门,却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商岸睡在哪里。
别墅里静谧又空旷,她不敢出声,在房间附近查看时,看到了一个房间门半掩着,里面还透出光亮。
戚彩走近时就听到了房间里淅沥的水声,她靠在黑檀木色的木门外轻喊,“商岸?”
她的声音又轻又浅,小的听不清,可是房间里实在太空旷,那声音舒展开后就带了几分空灵。
戚彩又喊了两声。
浴室里。
水还在不停地流,很清澈的水透明又干净,没有一丝丝温度,却在最后几秒钟,染上了几道浊色。
浴室的镜子里照出商岸那张苍白俊美的脸,他浑身都湿透了,黑色的衬衫还滴着水,利落的短发湿哒哒地贴在额头上,而那双桃花眼里是没散去的潮红。
他满脑子都是戚彩窝在他怀里喊他名字的样子,她紧紧地抱着他,说她很想他
那时的他们,像是最亲密无间的恋人。
他又听到了戚彩的声音,这次不再是脑海里假想的盘旋,她喊他的名字时,声音又柔又软。
商岸怕她走了,颤着指尖关了水,说:“稍等。”
话出口时,他才察觉那其中的嘶哑,他握紧拳头狠狠敲在旁边的墙壁上,通红的关节带给身体的疼痛感让商岸忘了那短暂的快.感,内心腾升的是浓郁的悔恨。
他竟然又恬不知耻地在肖想她。
商岸吐了口浊气,不断冲着冷水让自己冷静,等到全身的温度降为冰冷,他才换了衣服出去。
浴室的门打开,书房敞开的窗户带来的夜风吹得商岸更冷静了,只是他脸上的冷静,在看到戚彩时顷刻间瓦解。
书房里,少女背对着他,她身上穿着他的睡衣,那衣服宽大又轻薄,衣摆被风吹得动了动。
她踮着脚,黑色的拖鞋外露出玲珑纤细的脚踝骨很漂亮,腰间微卷的发尾左右摇摆,牵扯着商岸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