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真人口中的那家伙,说的竟然是一位中年神官。在蜜进入庭院的时候,那位神官正在和一对夫妻说话,神官的出现已经很吓人了,而女人精灵般的美貌,以及男人半张脸上的疤痕,更是说明这对组合的不凡。
仗着诅咒灵敏的五官,蜜甚至听到了神官对着那位白桦树一样的美人,说出了“看望妹妹”一类的话语——
作为拥有能伤到诅咒的日轮刀的组织,鬼杀队果然还是和神社有联系的么?甚至到了联姻这种密切的关系。
这样的猜想让蜜下意识绷起了背,对于术士一类人的心理阴影,再次浮现在她的心上,让她感觉脚下的土地都突然变成了摇摇晃晃的钢丝线,但是缘一放在她肩头的手掌又无声地给了她点鼓励。
现在的我,没问题的!
就算有最坏情况出现,她身后还有个特级咒灵和顶级剑士作为保障。
怀着这样的自我暗示,诅咒在深呼吸后,向被称为主公的男人露出了非常专业的业务性微笑,并做好了拿了钱就下山火速走人的准备。
然而事实证明人倒霉是收不住的。
蜜这次的病人,是一位留有黑色长发,声音温和动人的青年。正如桐寿郎在旅途中介绍的那样,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领导人的气质,明明身居高位,但态度又非常平易近人,所以就算他脸上布满了奇怪的伤口,看起来面容可怖,但那种春风般温暖的气质还是让人心生好感。
在最开始,她那副漂亮娴静,岁月静好的外形,的确得到了神官的微笑颔首,再加上旁边又有桐寿郎,作为推荐人吹了一通励志神医的人设,她的问诊进行的相当顺利。
蜜研制的药剂,多味药材在加快恢复速度的同时,还能做到有效镇痛,而贴别调制出的香甜口感则能安抚病人的情绪,对于桐寿郎这种剑士非常够用,但到了病重的产屋敷这里,就成了一种聊胜于无的甜味安慰剂……
作为人类的大夫,她将手指按上了产屋敷的脉搏,又看了看他舌头,只能得出和之前大夫一样先天衰弱,气血不足的结论。
“……很抱歉,我的医术只能起到镇痛的作用。”
但作为彼世的诅咒,她在凝视着男人脸上淤青一样发紫,血管似暴起扭曲的伤口时,却在心底无法抑制地感到了渴望。那自伤口处不断翻滚的黑色咒力是多么甜美,多么动人啊。
人类的方法是救不了这个可悲的男人的,但是诅咒可以……
我应该走了,得到男人“谢谢您,这真是温柔的药剂”的感谢后我就应该走了。
诅咒明明在心里无数次劝解自己。但是三年以来的饥饿却在她的胃里翻江倒海,让她仿佛被蛊惑了那般,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多么可怜啊……但或许还有别的方法,能让我摸摸您的伤口么?”
代替贪婪的口水,自诅咒身上流淌出来的是虚伪造作的眼泪。
这种医者仁心的模样得到了男人的认可,他微微垂首,示意大夫研究自己的伤口。
然而在那娇嫩的指尖,触碰到他额头之时,发生的到底是神明的恩赐还是恶鬼的诅咒呢?
男人额头上的伤口仿佛被赐予了生命,它们像蚯蚓一样在他的皮肤下蠕动,朝着女孩手指的方向“破土而出”,变成了乌紫色的藤蔓,开出一朵又一朵华美而邪性的花朵。
花朵争相绽放,成熟后又接连坠落。
这些从产屋敷身上不断坠落的扭曲植物,最终都蠕动着爬向了女孩的方向,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花朵汇集又堆叠,最终变成了脉动的花茧,将她整个人都吞了进去。
……
背负在产屋敷一族上的诅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咒花,转移到了作为人造咒胎的蜜身上,成为了她成长所需要的养分,让脱力的她在茧内陷入了昏迷,也将她的身份彻底暴露在了神官的眼皮底下。
神官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望着那个开满鲜花,像羊水中的胎儿一样搏动的巨茧,面容无法控制地出现了扭曲,一下意识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咒符。
“这是神明……”
“不,不不不!这是邪神啊!是已经堕落的邪神啊!”
与惊慌失措的神官不同,产屋敷抚摸着自己变得光洁如初的额头,脸上的神情温和如初。
“但这也的确也是神明的恩赐啊。”
“真是没想到……”
“原来除了神明净化这条路,诅咒也会吞噬诅咒么?”
他能感觉到刚刚皮肤中长出藤蔓的奇怪触感,但却并为此感到疼痛。
虽然没有完全驱除因为那个男人的残忍,所留下来的病根,但是这位“邪神”的确像她之前承诺的那样,努力除去了他身上的病痛,再加之从桐寿郎信件中了解到的她作为大夫的善举,产屋敷觉得并不应该对这位沉睡中的大夫做出这样失敬的举动。
“不用这么大动干戈,让我们好好谈一谈吧。”
所以他回绝了,大神官那立刻就地净化封印的建议,又按住了做出警戒姿势的桐寿郎,微笑着向眼前的缘一,以及突然出现的真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是否有荣幸,听闻这位神明的故事呢?”
……
这是一场漫长又安逸的沉睡,温暖饱足的感觉环绕着蜜,让她想起了儿时于母亲怀中沉睡的体验,甚至有了干脆就窝在茧里赖床永不起的打算。
然而花朵会盛开,同样会凋谢,三天之后花茧就枯萎了,花朵片片剥落,将怀里的诅咒交还给了残酷的现实。想起了自己睡前干的好事,蜜当场白了小脸,看到眼前的缘一和真人,甚至有了种全家老小带着狗都因为自己翻车了的愧疚感。
但意外的是,知道她过去的产屋敷并没有像术士那样为难他。他态度谦和而恭敬,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原则,笑眯眯地从桐寿郎的手里接过了一本账本一样的东西,把它交到了还有点懵逼的蜜的手上。
“您的工作是照顾鬼袭山上的紫藤,作为特约大夫研制药物,并作为神明为剑士们赐福。”
“作为神明,您会享有神社一半的供奉,其中不含鬼杀队给大夫的俸禄,还有种植紫藤的资金……”
“这个是我们鬼杀队的收支情况,您可以看一下。”
……
“请问您意下如何呢?”
看来人走运也是收不住的,蜜在醒来之后不仅发现自己的身体从幼女暴涨到了少女,连钱和地位也跟着一起涌了过来。
她诧异地盯着手里的厚实的账本,随手翻了两下,觉得天大的馅饼从天而降,直接砸晕了自己的脑袋瓜子。
天啊!
在那天之后,她就是全鬼杀队最有钱的女人了!
【第二卷 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就是小白脸和富婆的故事
人设又变了
每一卷人设都在变的样子
是我的错觉么,我感觉写了第二卷 ,入v后每张点击人数都急剧减少,每次更新就十几块钱
为什么?我因为太菜鸡被抛弃了,还是大家都在养肥?
在角落啜泣
希望第三卷 人多一点
嘤嘤嘤
第34章
地位对等的对话才叫谈判, 在绝对实力面前, 弱者只有任人宰割这一结局。
看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霸气的少年, 以及那个咒力虚浮的花型诅咒, 作为一族内佼佼者的神官显然将自己视为了拥有决定权的一方,他将产屋敷的友好视作不知实情的愚善, 紧锁着眉头,一边无奈地向产屋敷阐述“邪神”这一存在是多么虚伪狡猾,一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式神纸人,并当机立断传信给了屋外的护卫。
“虽然她好像救了你, 但你可不要被她的伪装骗了啊煌哉。”
“邪神之所以被称为邪神,便是因为他们实现愿望方式过于邪祟,代价也惊人的可怕。”
“这种惨剧我见识得太多了……眼下只有将她控制住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是否要接纳这位邪神”这一问题的开端其实是一场武斗。
小小的纸人闪耀着灵气的辉光,在风中化为猛虎、白龙两大强力的存在,一前一后以雷霆之力,冲向了乌紫色的花茧。而三位黑衣影卫也从无人注目的角落偷偷出现,意图制服在场的红发少年。
在场的只有桐寿郎, 还忧心忡忡地立在主公与夫人之前, 警示着可能到来的袭击,并没有直接对缘一出手的意思。他看着眼前的缘一和花茧, 金红色的眼眸里甚至出现了些担忧的情绪。
而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内的银发诅咒, 更是用行动,对眼前的袭击表现出了十足的蔑视。
他偷偷从花茧上揪了一朵咒花,在手里把玩个不停,怀着看热闹的心思, 直接把表现的机会留给了缘一。真人期待地等待着战斗结局,无论缘一还是神官,两者间哪个没了,他看起来都会觉得十分高兴。
然而战斗,或者说这单方面的碾压,仅持续了几分钟。
若说之前缘一对于鬼,只是因为没办法阻止再生,才稍微耗费了点时间,那么如今对上脆弱的人、以及完全称不上顶级的式神的话,仅凭手上这把注有咒力的铁刀,便可以尽数斩落。
那个名为缘一的剑士立于花茧之前,以肉身化为一座铜墙铁壁,令神官无法靠近一步。
明明是从少年死角袭来的攻击,却被他轻易地躲开了。他像是凭空中多出了几双眼睛,或者有了预言的能力,轻易看透了忍者那磨练多年培育出的默契联击,不仅如此,那超乎寻常的身体素质,又让他在一息间做出了反击的动作。
没有机会反抗,甚至没能顺畅捕捉到他的动作,忍者便失去了意识。
而威猛的式神,也在他挥手间一分为二,化为了飘落的纸屑。
如说茧里的为可怖的神明,那他便为神明忠诚的祝者。少年面色沉静,甚至在击中忍者时会露出一丝悲悯的情绪,结合那舞蹈般优雅连贯的动作,少年将兵刃相交的血腥战斗化为了一场献给神明的神乐舞。
就像桐寿郎介绍的,这是一位不忍伤害弱者的慈悲之人,对待神官的护卫们使用的仅仅是刀背而已,仅凭这番不带杀气的剑技,就做到了这种地步,让所有出手的人都在一瞬被击中了要害,被揍得人仰马翻,晕倒在地,失去了战斗能力。
他用行动很清楚地向神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请停下吧……”
“我们无意造成争执。”
“如果不欢迎我们的话,我会带着她自行离开。”
但不甘心的神官,还是将希望寄托在了静止不动的桐寿郎身上。他看出了缘一刀刃上的咒力,擅自将这非人般的战力推到了作为邪神眷属,拥有特别咒术这一理由上。
“这一定是咒术!用日轮刀斩的话应该更有效果!”
“咒术”这两个字一出来就引起了挂机的真人的注意里,他一把捏住了手里的咒花,朝神官发出了忿忿不平的抱怨。
“哈?咒术!说咒术你看不到我这么大一个特级诅咒么?跟他说什么咒术?!”
他强归他变态,那该死的,难缠的身体能力和呼吸法,什么时候成了咒术的恩赐?
这种说法显而易见戳中了作为诅咒,还被人血虐的真人的痛处,彻彻底底点燃了他心中怒火,让瞬身来到神官身后的他,笑眯眯地将乌紫色的花朵直接抵在了他的脸上。
“既然你看不出来,难怪要封印她……”
“喂,人类,你真的要试着破坏那个茧么?”
“你看看这朵小花,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这东西失控会发生什么呢?”
被少年捏在手里,是蜜通过菟丝从产屋敷煌哉身上吸取的诅咒,那些积攒多年的,属于亡者的怨恨不甘,在空气化为了妖致的咒花。在接近人类皮肤时,无害的花朵下又突然滋生出许多细小的触须,不断地蠕动着,渴求钻进神官的血肉,汲取新鲜的养分。
他就像是弱小的无助的婴孩那般,被实力强劲的大诅咒,狠狠按住了身体,只能感觉到那朵恶毒的花儿离自己越来越近。
因为咒花的靠近,神官周围的灵气屏障就像是被酸液腐蚀一般,迅速的逝去了,连他白净的脸上也出现了与产屋敷类似溃烂的伤口。
这只是那枚硕大花茧上的小小一朵而已,仅仅是轻轻碰了他一下,就让神官感到了仿佛被人剥开脸部皮肉的痛楚,一瞬间甚至失去了言语的力量。
煌哉这么多年,就是受这种东西折磨的么?
“此事是我礼数不周……所有原因在我,请您放过煌哉吧。”
“你们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们的。”
这种恐怖的体验,成为了压垮神官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决定权已经不在他手上了,这已经不是他能处理的领域了……
而对于妹夫的关心,终于让他暂时压下了,作为神职人员对于“诅咒”的心理洁癖,变成了一个“好说话”的人。
如果真要按实力把谈判,转变为一场战斗的话,那么决定权其实是在诅咒这边的。在与诅咒不断切磋的岁月里,少年早已有了与大多数人“好好谈话”的实力,成功地让惜材的产屋敷生出了挽留的意愿——
“所以,我们还是好好说话吧。”
“我该如何支付,给神明的报酬呢?”
“我是否有荣幸,听闻这位神明与您的故事呢?”
……
不善言谈的少年,以平铺直抒的方式。讲述了那个由十六年岁月编织而成的故事。
但这毕竟是从缘一的角度的描述的故事,在说到自己那可爱的妹妹时,不免会带一点个人感□□彩,给人设里加了一点天真,一点善良,然后很多很多温柔体贴、隐忍克制、总站在别人角度思考,过度奉献以至于差点郁郁而终。
关键他这个人又有点木讷,性格又认真,所以就算个人倾向严重,听起来又很真,特别特别真。
那厚厚的滤镜,让一向对诅咒心存憎恶的神官,都克制不住地露出了不忍的表情。作为神官,他本来就是个关心平民,祈求世间和平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