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匹萨娘子
时间:2021-06-13 08:54:39

  “为什么说出来就不灵?”随蕊不以为意道,“我都跟佛祖说了,我要是能实现这个愿望,我就捐一千两香火钱出来!咱们明码标价做生意,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奴家懒得和你争论,你问问小珠,是不是说出来就不灵了!”九娘道。
  两双眼睛都看向一旁的沈珠曦,她面『色』为难道:“我听是听过这话,但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看吧!你们以讹传讹!”随蕊说。
  九娘翻了个白眼:“你不信算了,反正佛祖不想管你,也不是奴家的原因。”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小师傅们都把斋菜准备好了,你们还是先去看看有些什么吧。”沈珠曦打断她们的斗嘴,笑着说。
  “你不和我们一起吃?”随蕊惊讶道。
  沈珠曦笑道:“我怕你们找不到地方,先陪你们过来。我还有事要和方丈商量,你们先吃,要不了多久我就来了。”
  随蕊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九娘拉扯着她的胳膊进了摆好一桌斋菜的厢房。
  沈珠曦安顿好两个女友,带着红莲转身往方丈所在的净心园走。
  路过茅房的时候,红莲忽然停下脚步,不好意思地开口:“夫人,能不能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沈珠曦一见茅房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她体贴道:“净心园就在前面不远,我先过去,你解决完之后来园子里找我便可。”
  “那我还是忍忍吧……”
  “这事如何忍得?这佛门净地,难道还会忽然出现土匪把我捉走?”沈珠曦说。
  红莲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沈珠曦一人前往净心园,沈珠曦只好答应在原地等她。
  红莲仍不放心,一边走向茅厕一边回头道:
  “夫人若在外边遇到麻烦,一定要大声呼喊,我裤子不提就来救你!”
  别!还是提好裤子吧!
  沈珠曦哭笑不得地让她赶紧进去解决三急。
  自从李鹜在鱼头县给她修了恭所起,沈珠曦已经很久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茅厕了。
  现在熟悉的气味顺着空气飘来,沈珠曦不由后退了几步,远远拉开了和茅厕的距离。
  茅厕臭,一大堆男人凑一起合用的茅厕更是臭上加臭。
  沈珠曦恨不得堵上自己的口鼻,不让一丝一毫气味有可趁之机。
  她正数着时间等待红莲出来的时候,一个让她如遭雷殛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母亲,小心。”
  柔和却冰冷。
  狠狠拽出陈旧的记忆。
  “曦儿,你不用怕。即便他们都不喜欢你,你也还有我陪在身边。”
  柔和的,冰冷的。
  用力挖出腐朽的恐惧。
  “曦儿,你太天真了,你总是相信不该相信的人。”
  一度远离的冰冷的蝮蛇重新贴上她的脖颈,蛇信触『摸』到她的脉搏。
  她听见他在说:
  “曦儿,离了我,你如何活得下去?”
  沈珠曦浑身颤抖起来。
  看不见的丝线牵连起她的灵魂,让地面和天空同时向她远去了。她被悬挂在无依无靠的半空,眼中只有那个扶着『妇』人,从假山后慢慢走出的人。
  沈珠曦胸前的某一块肌肤烫了起来。
  李鹜给她的玉坠唤醒了她的理智,让她鼓起全部勇气挣脱缠上身体的丝线。
  她转过头,慌不择路地逃进了身后肃穆的大殿。
 
208、第208章 第208章“回答我,商江堰崩塌……
  傅玄邈扶着眼睛看不见的方氏, 缓缓跨过大殿门槛。
  “母亲,小心门槛。”他说。
  每一步,他都仔细地提醒着目不能视的方氏。
  “母亲, 佛像在你前方。”
  “够了——”方氏面『色』苍白, 从颤抖的嘴唇里挤出因克制而僵直的声音, “佛祖面前,你不必再装模作样。”
  正弯下腰整理蒲团位置的傅玄邈身影一顿,片刻后,他重新直起身, 面『色』依旧平静:
  “母亲,蒲团在你脚下。”
  他无视方氏的抗拒, 扶着她慢慢跪于蒲团。
  近二十尺高的巨大佛像端坐于神台之上,一手平放于膝, 一手举至胸前, 带着宛如入睡般安稳的神情。
  傅玄邈在方氏旁边的蒲团上跪了下去。
  几乎完整的线香在香炉里静静燃烧,灰白的烟雾从惨白的顶端袅袅升起。
  慈悲的佛像注视着神台下的两人。
  方氏双手合十后,默默念诵着什么,悲切凝望佛像方向的双眼渐渐含上泪光。
  “佛门净地, 母亲又何必为了过去的一个错误, 污了佛祖双耳?”
  傅玄邈引用了方氏之前的话,平静的声音闪着锋利的寒光, 像冷冰冰的刀子抵在方氏咽喉前。
  方氏闻若未闻, 神『色』克制地凝望着佛像继续诵经祷告。
  她为已经往生的爱人祈祷, 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忏悔,为自己的孩子分别祈求平安和宽恕。
  她一遍一遍念诵空灵的佛经,心和眼却被尘世的污浊充满,悲痛的泪水涌出眼眶, 不断冲刷着苍白的脸庞。
  夕阳西下,大殿门前的光带渐渐收拢。窗外隐有呼喊传来,慌张的脚步匆匆奔过。嘈杂的声响让方氏睁开了眼。她转头望去,从模糊混沌的视野里找到傅玄邈的身影。
  他闭着双眼,合十的双手放于胸前,尽管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也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平静的。
  就像那个雨夜,他握着染有生父鲜血的匕首,平静地看着她。
  那时她的双眼还能看到,她永远也忘不了他平静而冰冷的目光。
  “母亲在想什么?”
  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傅玄邈闭着眼轻声道。
  “……我在想,”方氏面含讥诮,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你也有祈求佛祖实现的愿望吗?”
  傅玄邈睁开眼,看着方氏黯淡的双眸,“儿子向佛祖祈求,希望还母亲一片光明,为此,儿子愿意献出自己的眼睛。”
  “……佛祖不会实现罪人的愿望。”
  “既然如此,母亲又何苦做无谓的祈祷?”傅玄邈看着她,缓缓道,“……佛祖,不会实现罪人的愿望。”
  方氏几乎被这句话击倒。
  她浑身颤抖,面白如纸,哆嗦的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看见胸口在急促地起伏。
  傅玄邈神『色』温和,轻轻拢了拢她身上的狐裘。
  “母亲勿要激动,蝉雨随口而言,并无深意。这安喜寺是久负盛名的古寺,母亲不是向往已久么?此次好不容易来到襄阳,何必为了母子间的一点口舌之争,坏了好好的心情?”
  “……你在神灵面前,当真不会有丝毫愧疚之心吗?”方氏颤声道。
  傅玄邈收回手,神『色』平静地看着方氏:“还请母亲明示,蝉雨要因何愧疚?”
  “这些年来,你对那些因你丧命的人,就没有丝毫愧意吗?”
  “还请母亲明示。”傅玄邈再一次重复道。
  他无悲无喜,不卑不亢的表情,放在任何地方都适合表达问心无愧。
  唯独在这空旷的佛殿,唯独在他平静的面容上,显『露』出的只有寂静的狂意。
  傅玄邈说:“蝉雨应该对谁怀有愧意?”
  “我的『奶』娘卢妈妈,陪嫁丫鬟小果,驾车的王铁……”
  方氏一口气念出许多个人名,最后,她几近破碎的声音念出了爱人的名字。傅玄邈在她点出那些已经死去的名字的时候,始终安静倾听,始终温和有礼,也始终无动于衷。
  他神『色』淡淡,轻声道:
  “卢妈妈卷走母亲的财物畏罪潜逃;小果夜半与人私会,失足落入井中;王铁贪恋金带阁风景,攀附栏杆不慎坠落……还有那个车夫。”他顿了顿,神『色』平静,“若不是他深夜带刀潜入儿子房间,儿子又怎会将他误杀?”
  “此般种种,不是咎由自取,就是阴差阳错——和蝉雨有何关系?”
  “好、好……”方氏气得连指尖都在颤抖,“既然你说这些和你没有关系,那你当着佛祖的面回答我,这因商江堰崩塌而家破人亡的数百万人,和你有没有关系?!”
  巨大的佛像背后忽然传出咔嚓一声。
  方氏仍怒视着他,傅玄邈却望着佛像背后,从蒲团上慢慢站了起来。
  悲天悯人的佛像高坐神台,垂着洞若观火的眸子望着他。
  傅玄邈往佛像前走了一步。
  一只皮『毛』干枯打结的三花猫跳出佛像旁边黄『色』的幕布,看了傅玄邈一眼,竖着尾巴走到窗前,敏捷一跃,慢悠悠地离开了。
  “你是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方氏没有听到刚刚那声异响,因傅玄邈久久没有说话而再次『逼』问。
  傅玄邈从巨大的佛像上收回视线,如佛像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一般,平静地俯视跪在蒲团上的方氏。
  “母亲为何忽然提到商江堰?可是有人在你耳边嚼了舌根?”
  “我双眼近盲,耳朵却还能听见,百年大堰忽然崩塌,四州百姓齐受水患,有百万无辜之人一日之间流离失所,痛失亲朋好友,如此大事,我怎会毫不知晓?”方氏全力克制着满腔悲愤,为了不使这强烈的感情爆发出来,她只能把它们挤压在剧痛的胸口,忍耐着百爪千挠。“五百年来平安无事的商江堰,为何偏偏会在你坐镇军中的时候坍塌?为何偏偏冲走的,都是和你作对之人?”
  傅玄邈说:“母亲是在可惜,儿子没有丧命其中吗?”
  “回答我的问题!”方氏强忍多时的眼泪冲出眼眶,她指着神台上巍峨的神像,泪水覆满整张苍白的面庞,“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就当着佛祖的面,回答我商江堰崩塌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傅玄邈看着她,好一会没有说话。
  “回答我!”方氏怒声催促。
  傅玄邈张开两片薄唇,终于开口了。
  燃烧的夕阳笼罩着他的半张脸庞,却化不开他面庞上深渊寒潭一般的冷意。那双漆黑的眸子掩盖了他的所有感情,只剩下静和冷,好像天塌下来,这张固若金汤的假面也不会有丝毫裂痕。
  “母亲先前有一句话说错了。”
  “被人知晓的才是罪孽,无人知晓,便不是罪。”他说,“这间佛殿里的罪人,只有母亲一人。”
  “若是我将这些事统统都说出去呢?!”方氏一脸悲愤。
  “母亲想说给谁听?”傅玄邈淡淡笑了,“母亲觉得谁会相信一个体弱多病,困居后宅的『妇』人,而不是遐迩闻名的天下第一公子?”
  他走到方氏面前,无视方氏意愿,强行扶起了浑身颤抖的方氏。
  “但是母亲放心,”他柔声道,“蝉雨已向佛祖请愿,愿为佛祖修筑金身来换母亲重获光明,即便是要付出蝉雨自己的双眼也在所不惜。”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从殿外传来。
  安喜寺的方丈身穿袈裟,在佛殿门前向傅玄邈二人低头行了一礼。
  “施主孝心可嘉,德容兼备,不愧天下第一公子之名。”
  傅玄邈用衣袖擦去方氏脸上泪痕,这才转身面对方丈,缓缓还了一礼。
  “天下人才辈出,我又何德何能占据天下第一公子之名?不过是世人谬赞而已,方丈不必当真。”
  方丈看着眼前玉洁松贞,彬彬有礼的青年,脸上赞誉更加明显。
  “施主谦虚了。”方丈笑道,“我寺一千零一十五个阶梯,亲自背着盲母上山的,傅公子乃第一人。仅凭此事,贫僧就知道公子美誉绝非浪得虚名。”
  “夫人也不必过于忧心,”方丈看向侧身站在傅玄邈身后,低头遮挡泪容的方氏,“生老病死乃人间常事,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天理循环,自有因果,若是将一切视作佛祖的考验,施主也能早日脱离苦海。”
  方氏呆呆地站着,一话不发。
  “二位施主上香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穿藕荷『色』衣裙的女施主?”方丈问。
  “未曾。”傅玄邈说。
  “寺中有女施主走失,若是两位看到她,烦请转告一声——”方丈看着神台上微微晃动的幕布道,“她的友人和侍人在厢房等急了,请她快些过去。”
  “方丈放心。”傅玄邈说。
  “寺里为两位施主准备了粗茶淡饭,二位远道而来,用了斋饭再走罢。”
  “多谢方丈。”
  “阿弥陀佛。”方丈说,“二位若是上过香了,便随我一同前去南厢房吧。”
  “如此,便麻烦方丈了。”
  方丈转身走出,傅玄邈扶着方氏,慢慢离开了大殿。
  三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一阵微风吹进彻底寂静下来的大殿,一截灰烬从燃了一半的线香上跌落,在香炉里摔得粉碎。
  黄『色』幕布在微风下轻轻晃动,一张惊惶而惨白的脸庞出现在佛像背后。
  沈珠曦背靠佛像,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恐慌和惊惧像海浪一般冲击着她的灵魂。
  她对商江堰坍塌抱有疑问,但从未想过,是有人蓄意毁坏了堤坝。
  是有人明知会造成百万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仍决然毁坏了守护四州生灵五百余年的商江堰。
  她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更想不到,这人会是她原本的未婚夫——天下第一公子,傅玄邈。
  她不可否认她怕他,但那是落水之人怕失去最后一根稻草的怕,是悬空的牵线木偶怕身上最后一根丝线断裂的怕。她怕他,说不出缘由,但绝非因为他是个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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