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也陪着你……”
“为什么?”
“我没有家啦……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她低声喃喃:“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我哭的时候,没有人在乎过……”
“要是以后还有一个人也在乎了,难道你就要去陪着他了吗?”李鹜问。
“我不知道……”
“不行,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李鹜按着她的后脑勺说:“我先来的,谁敢跟老子抢,我摁死他。”
“遇到事情,要讲道理……不要,不要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行,我跟你讲道理。”李鹜说:“你答应我,只陪着我,以后我就做个讲道理的人。”
沈珠曦『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光说不靠谱,你要是睡醒了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办?你得抵押件东西在我这里。”李鹜说。
“抵押什么?”沈珠曦抬起头来看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要不然,我们拉钩吧?”
“不要拉钩。”李鹜把她的手拉到胸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抵押一个吻在我这里,等你践行约定了,我再还你。”
“吻?吻要怎么抵押?”沈珠曦一脸茫然。
“这样抵押。”
李鹜低下头,慢慢靠近她嫣红的容颜。
咫尺之距,他却用了半晌时间。
沙沙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一只灰扑扑的小小麻雀,歪着脑袋,看着窗内相依相靠的两人。
李鹜停在她的唇边,已经嗅到了玫瑰澡豆的幽香,最后那一寸距离,他却始终没有拉近。
沈珠曦睁着湿漉漉的杏眼,毫无心机地看着他。
李鹜忽然心烦意『乱』,一丝羞愧爬上心头,他正要后退,眼前双颊酡红,眸光湿润的少女忽然笑了。
“我知道了。”
沈珠曦说。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忽然倾身抬头,撞上他的嘴唇。
天地无声。
52、第52章 第52章“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
今日是古怪的一天。
沈珠曦分明记得自己刚起床不久, 可是一睁眼,她又在床上了。
她坐在床上懵了好一会,才想起之前的事。她的花笺卖出去了, 她高兴得买了猪蹄和烧酒, 周嫂回娘家去了, 遇上周壮,回家时正好碰上李氏三兄弟,他们一起吃了晌午……
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
沈珠曦眯眼往窗外看去,桂花树上的小鸟叽喳叫, 伴着院子里不时响起的劈柴声。
她皱眉下了床,骨头缝里又是一阵酸痛, 好像被人抡起来砸过一样。
这李屁人,是不是趁她睡着, 又打她了?
沈珠曦『揉』着眼睛出了门:“李……”
下一刻, 她就吓得跳了起来,残留的倦意烟消云散。
“李鹜!你怎么又不穿衣服!”她捂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是穿着下裳吗?”李鹜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你把上衣也穿好!”沈珠曦红着脸叫道。
“我干着活呢,穿那么多做什么?衣服脏了你给我洗?”李鹜说:“你昨天弄脏我的衣服, 我还没跟你算账!”
“我什么时候弄脏你的衣服了!”
沈珠曦气得睁眼, 李鹜精壮的上身和醒目的游凤花绣立时撞入眼帘,她急忙紧紧闭上眼, 脸颊却已先烫了起来。
“昨天。”李鹜抬起斧头, 猛地挥下。地上的木柴应声而碎。“你偷酒喝, 发酒疯,逮着就『乱』抱『乱』亲——”
“你放屁!”这话不得了,激得沈珠曦连眼睛也顾不上闭了,第一时间瞪眼反驳, 以维护自己的清白。
“我是李屁人,怎么不放屁?”李鹜冷笑着抬眼看她。
“你……”
沈珠曦吓得结巴了:他怎么知道自己叫李屁人?
“李鸭,李屁人……”李鹜又一次挥下斧头,粗壮的木柴在她面前碎成两半。“沈珠曦,看不出来,你行啊——”
李鹜阴阳怪气的话让沈珠曦指责他不穿上衣的勇气尽失,她揪着衣角,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我真的发酒疯了?还……还『乱』亲『乱』抱?”
“我骗你做什么?”
沈珠曦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我、我亲谁了?”
“喏。”李鹜朝旁边的桂花树扬了扬下巴:“昨天你就抱着它亲,抠都抠不下来。”
从地狱回到天堂,这番话说的就是沈珠曦如今的心情了。
得知自己清白还在,她心也不慌,脚也不软了,再看打赤膊的李鹜,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左右他的清白已经不在了,爱赤膊就赤膊,只要她的清白还在,希望就还在。
“傻站着干什么,醒了就来帮我做事。”李鹜没好气道。
“我怎么帮你?”沈珠曦问。
要她帮忙劈柴的话,她可没那力气。
好在李鹜也没想过要她劈柴,他只是叫她过去,帮他在每次劈柴后捡走劈好的木柴,再把待劈的木头竖着放好。
这活儿简单,沈珠曦一口应了下来。她端来一个小凳子坐在李鹜身旁,他每劈好一根木头,她就把木柴捡开,放上新的木头,李鹜再劈,她再捡,周而复始。
她说了几句话,李鹜答得言简意赅,聊天的意愿不高,沈珠曦自然也就不说话了。
李鹜好歹还有事做,她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事做的。人一闲,眼睛就容易『乱』瞟,眼睛『乱』瞟,脑子就容易『乱』想。
一旁的木柴已经堆了四五层,李鹜时不时停下来,抬起手背擦拭额头的热汗。他的汗水顺着胸膛流下,青『色』游凤沾着水光,似在水中遨游,沈珠曦不敢多看,可眼神却不由自主老是往上面偷瞄。
看得久了,她的思绪渐渐发散起来。
李鹜劈柴就劈柴,他怎么老是扭来扭去?难道这样比较省力?可他时不时抹下头发又是什么原因?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她偷看李鹜后,李鹜似乎干得更卖力起来了。
李鹜穿着衣服的时候,高高瘦瘦,怎么脱了衣服,却大变样起来?他每次挥舞斧头,绣着青『色』游凤的右臂就像是河边硬梆梆的石头,在阳光下泛着耀目的水光。
沈珠曦盯着他手臂上的肌肉看,神智越飞越远。
也许……这就是他能做面首养家的原因吧。
人各有所长,面首也不是想当就当的,李鹜能在这一行吃开,必然也有他……
“你想什么呢?”李鹜忽然开口。
“……自己的道理。”
“什么道理?你傻了?”李鹜皱起眉:“你看不见我流这么多汗?”
“我看见了。”沈珠曦一脸茫然:“我当然看见了。”
李鹜白了她一眼:“你看见了还不帮我擦擦?”
“哦……”
沈珠曦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去屋子里给他找手巾。
“我口渴了,厨房里有黄瓜,你去拿一根给我。你有扇子吗?要是能在旁边给我扇风就最好了……要是没有扇子,你就给我捶捶肩吧。要不是为了给你烧洗澡水,老子也不用每天劈这么多柴,挑这么多水……”
沈珠曦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提醒:“水不是李鹍挑的吗?还有柴,也是……”
话说回来,他今日怎么想起自己劈柴了呢?家里的柴火,不是一直都由李鹍每半月来劈一次吗?
“沈珠曦,你叽叽呱呱这么多,是不是不想给老子擦汗?”李鹜挂上臭脸。
沈珠曦转身就走,丝毫不与他争辩。
数月相处,她已经有了不少对付李鹜的经验,面对李屁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他当一阵屁,让他一人噼啪作响。
她拿了手巾和黄瓜回来,将黄瓜递给李鹜,手巾留在手里,先擦他眼睛附近,再擦脸颊,擦额头的时候,她刚踮起脚尖,李鹜的额头就在一霎后降低了。
李鹜叉着两腿,屈膝微蹲,手里的黄瓜咬得咔嚓作响。地上的柴火多了许多,天边的日头也倾斜了许多,沉寂了一个早上的夏蝉忽然聒噪起来。整齐划一,时断时续,充满夏日的气息。
古人言,食不言寝不语,李鹜却一边嚼得嚓嚓作响,一边漫不经心道:“你今天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了?”
“……今时不同往日。”沈珠曦神『色』复杂:“你对我好,我自然也对你好。”
不就是擦汗吗?擦就是了!他都能做面首养她,她给他擦擦汗又怎么了!
李鹜丝毫不知沈珠曦心中所想,他享受着她难得的照顾,嘴角不听使唤地翘了起来。
“……算你有良心。”他停了停,说:“呆瓜,我问你件事。”
“什么?”
“你……亲过别人吗?”
沈珠曦吓得扇风的手也停了。
“我当然没有!我、我——”她眼圈红了:“你怎么能这样羞辱我!”
“问问,问问而已,问一句少不了一块肉。”李鹜抬高声音:“我不也是好奇吗?”
失礼的好奇!沈珠曦咬住嘴唇,不情不愿地继续在他脸旁继续扇风。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啊……”
沈珠曦怕她又问什么吓人一跳的话,疾声道:“你别问了!”
李屁人视她如无物,继续说道:“要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其实你亲过别人了,你会怎么样?”
这是什么怪问题?
沈珠曦刚想反问,心里忽然一凛:他……他不会是怕自己发现他做面首的事情,看不起他吧?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了,我不会怎么样的。”她说:“你放心吧。”
李鹜看起来确实是放心了的样子,但他马上就横起了眉『毛』,没好气道:
“我放什么心?关老子什么事,我问你呢!”
他一定已经察觉了什么……这可怜的泥腿子,为了担起养家的重担,付出了太多。
沈珠曦怀着同情,任他骂骂咧咧。
沈珠曦给他擦了汗,又拿手作扇,在他脸旁努力扇风。没一会,她就累了下来,手上的动作也变慢了。
“行了,我不热。”李鹜别开她的手,重新站直了身体。
他把斧头扔在地上,拿过沈珠曦手里的手巾,自己擦起了身上的汗珠。
沈珠曦不好意思看,移开目光,没话找话道:“你知道周嫂子回娘家去了吗?”
“回娘家?没听说过。”
“卖花笺的事,周嫂子也有帮我出主意。昨日我买了猪蹄,给周嫂子带去一份,开门的却是她儿子周壮。周壮说她和家里吵了架,气得回娘家了。”沈珠曦面『露』疑『惑』:“可是前几日我见到周嫂子的时候,她还说要教我下厨,怎么会一声不吭就回娘家了呢?”
李鹜用手巾把上身擦了个遍,神『色』散漫,也不知把她的话听进去没有。
“你知道周嫂子的娘家在哪里吗?”沈珠曦问。
“青牛县的。”
沈珠曦又追问青牛县在什么地方,得知青牛县虽然同在金州,但是位置偏僻,坐牛车过去也要坐上五六天才能抵达。
周嫂子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怎么不提前跟她说上一声呢?
沈珠曦说不清什么感情,只觉得心里很是不安。她抬头看向篱笆外,寻找着蝉声大躁的地方,喃喃道:“……天气越来越热了。”
“能不热吗?”李鹜随手把手巾搭在肩上,说:“今天是六月初六,正式迈入三伏天了。接下来还会更热,这还不算什么。”
这还不算什么?沈珠曦听得心中害怕,这几日她已经开始热得难以入眠了,要是再热下去,会热成什么样子?
没有装满冰块的冰桶,没有可口的冰镇凉汤,没有不歇的凉扇,这是沈珠曦十六年来第一次直面酷暑。
“你在宫里的时候,夏天一般会做什么?”李鹜忽然问。
“看看书,吃冰品,要不就是在水榭乘凉。到了夏季,我很少出门……”
“你没事可做?主子不要你伺候?”李鹜挑眉。
“……越国公主还有其他人伺候呢。”沈珠曦敷衍道:“我就陪着公主吃喝玩乐就好了。”
“怪不得你是宫女身公主心——”李鹜说:“跟什么人学什么人,你跟了个懒公主,你也像个懒公主。”
沈珠曦权当他在放屁,耳边噗噗两声就过去了。
“对了!差点忘了——”沈珠曦忽然想起一事,撇下李鹜匆匆奔回屋子里。
过了一会,她拿着一沓书籍快步走了出来。
李鹜看着她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眉头紧皱,仿佛正在思考什么极重要的大事。
“你转来转去到底要做什么?”李鹜问。
“我找地方晒书呢。”沈珠曦忙着找地放书,随口应道。
她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块光线充足又能避风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把一沓书本都给分散着摊开摆放。
她认认真真地调整书本位置时,李鹜在一旁蹲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的手指翻动泛黄的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