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呀~苦瓜是一种蔬菜,它很苦,但若把瓤去掉,里面塞上一些肉,做成苦瓜包肉丸,再做蒸煎炸煮做熟后,就会只略带了些许苦味,苦味过后还会有自然的清甜回味。”沈悦举例完,又反过来问道,“那小七,你可以同我说说,什么东西是甜的吗?”
“糖糖!”
“那什么是酸的?”
“酸梅!酸梅糖!”
“辣呢?”
“慧妈妈爱吃的辣酱!”
陶东洲和春雨又逗乐,似是七公子病得这段时日里,丝竹苑最热闹开心的一回。
沈悦继续,“那咸呢?”
“呃……”小七似是被考倒,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头,又下意识伸手到唇边,咬了咬自己的指甲,应该是习惯动作。
沈悦观察细致,“小七,给我看看你的手。”
小七听话,将手摊开,放到她面前。
手很白净,但指甲有些长,指甲里没有藏灰,但有先前咬过的痕迹。
小七有咬指甲的习惯。
沈悦心底澄澈。
沈悦转眸看向一侧的春雨,“修指甲的小剪子有吗?”
“有的……”有陶管家在,春雨连忙照做。
小七眼巴巴看着沈悦,“阿悦,是要修指甲吗?”
沈悦轻“嗯”一声,点头道,“小七,小朋友的指甲里会藏很多脏的东西,有些脏的东西是我们用眼睛看不见的,它们却能看到我们。即便你有勤洗手,它们也会留在你的指甲里。就像一个小箱子,里面藏了很多会让你生病的东西,你时常咬自己的指甲,就会等于打开这个小箱子,所以会经常生病,你是不是喜欢咬自己的指甲?”
似是被她说中,小七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看了看,“我的指甲里有虫虫吗?”
沈悦温和道,“不是虫虫,只是一些看不见的脏东西,小七不怕,每个人的指甲里都或多或少有,我的指甲里也有,我们不用怕它们,只是我们知道之后,就不能时常去咬自己的指甲,把它们吃进肚子里,而且,也不要用手揉眼睛。”
小七似懂非懂,但听到用手揉眼睛这里,小七明显愣了愣,应当是被说中。
春雨也恍然大悟,“沈姑娘,七公子是喜欢咬自己的指甲,还喜欢用手揉眼睛。”
“春雨说的是。”陶东洲也有印象。
王府这些孩子里,因为小七身子弱一些,不如小五几个好动,时常坐在一处,咬指甲似是习惯,也喜欢用手揉眼睛。
沈悦看了看春雨和陶管家,温和道,“对小孩子来说,嘴巴和手都是最快探索外界的途径。大多时候,更小一些的孩子会喜欢用入口的方式探索新鲜事物,大一些了,会慢慢停止,但再隔一段时间,有些孩子又会进入到敏感期,可以适当引导,尽量不要咬指甲,但更重要的除了勤洗手,还有就是勤剪指甲。若是眼睛不舒服,可以用热毛巾轻轻擦一擦,如果直接用手,会让脏东西顺着手到眼睛里,同咬指甲一个道理,而且,若是眼睛里入了一些细小的沙石,还会损害眼睛,在日常活动里,要替孩子留意。”
“好。”春雨连忙应声。
“剪指甲疼吗?”沈悦问道。
小七摇头,“不疼的。”
沈悦笑道,“那我们请春雨定时给小七剪指甲,小七就不会这么容易生病了,也不用经常喝药了,好不好?”
小七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沈悦又端起药碗,“还记得刚才说的秘诀吗?”
小七大声应道,“捏住鼻子,一口气喝下!”
沈悦颔首。
药碗中的药不多,小七如法炮制。
只是添加了果汁之后,果真没有之前那么哭,再加上捏住鼻子一口气喝完,苦也只是最后一下,却见沈悦手心放着一颗彩色糖纸的糖果!
“哇~”小七欢喜。
“小七很勇敢,一口气喝完了药,这是奖励小七的礼物。”沈悦递给他。
“可是我都舍不得吃!”小七反复拿在手中看了又看,这糖果包得很好看,不似平日里见到的糖果,五颜六色,色彩缤纷,很容易招孩子的喜欢。早前沈悦给过桃桃和小五各一枚,小五就是看到糖果激动得玩了好久的藏在哪里的游戏。
“小七,你要乖乖喝药,等病好了,我们就去幼儿园,在幼儿园里会学怎么包这样的糖果,届时,你会自己包这样的糖果,送给喜欢的人。”沈悦循序善诱。
“可是我都不会。”小七其实眼中盈盈期许。
沈悦笑道,“我教你呀,你还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来工作。”
“幼儿园在哪里?”小七已经迫不及待,一双眼睛似是都透着光彩。
沈悦柔声道,“就在府中,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我要去幼儿园!”小七似是全然忘了先前喝药的事。
……
从阁楼下来的时候,慧妈妈还没来得及下阶梯。
“沈……沈姑娘……”慧妈妈先前都听得清楚,其实王爷来给七公子喂药的时候,也是威逼居多,有时候也会耐着性子同七公子磨,但今日这样和风细雨就将药喝下去的时候实在少见。这个沈姑娘,是有些本事,但越有本事,慧妈妈心中越不安。
这种不安,倒不是不希望七公子好,七公子能喝药了,她心中的一块沉石落下,但又五味杂陈。
夫人生七公子的时候早产,伤了身子,一直没养好,后来便去了,七公子一直是她一手带大的。
沈姑娘不过才见了七公子一次,是哄得七公子吃了药,但过了这新鲜劲儿,许是就不管用了。
慧妈妈心中其实忐忑。
尤其听到最后那段,要带七公子去“幼儿园”,慧妈妈的一颗悬着的心就未放下过,七公子是不能离了她个跟前,倘若去那个什么幼儿园,沈姑娘一时耐性,却不见得能一直耐心对待孩子。她最怕像早前的嬷嬷一样,为了在主子面前讨好,背地里连在水中下东西这样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慧妈妈的心一直紧着。
“慧妈妈,正好有事同您说,可方便借一步说话?”沈悦同慧妈妈一道下阶梯。
有陶管家在,慧妈妈不好说旁的,遂点了点头。
沈悦特意回避了陶管家,慧妈妈心中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
一楼处,沈悦先同慧妈妈说明情况,“小七已经将药都喝了,春雨在照顾,慧妈妈不用多担心。”
慧妈妈喉间轻轻咽了咽,朝她颔了颔首。
沈悦又笑道,“我稍后要去趟桃之苑,明日不一定有时间能来这里,有几句话要先同慧妈妈说一声。”
慧妈妈眸间微讶,“沈姑娘……还要去桃之苑?”
她以为桃之苑和重华苑之前都是幌子,是王爷和陶管家为了让沈姑娘照顾七公子安排的,但听沈姑娘的意思似是不是如此……
沈悦莞尔,“昨日答应了桃桃,今日要去看她,都入夜了,稍后要睡了,不能再耽误了,否则就失信于人了。”
慧妈妈嘴角微微牵了牵。
沈悦长话短说,“慧妈妈,小七的情况,在幼儿园入园前,我想找时间同您再详细聊一聊。包括小七的日常起居,饮食习惯,偏爱喜好等等,以便在入园前,对小七的状况做综合评估。因为在幼儿园和在苑中,孩子面对的人不同,展现出来的性格也会不同,所以希望在入园前,可以达成一些共识。”
慧妈妈却愣住,“幼儿园和苑中?”
不是将小七接走?
慧妈妈眸间诧异。
沈悦温声道,“对的,每日辰正左右,要劳烦慧妈妈将小七送到我这里;酉时三刻左右,等小七在幼儿园用过晚饭,慧妈妈再来接小七回丝竹苑。”
辰正到酉时三刻……
慧妈妈似是才反应过来,“不是直接将公子送去幼儿园吗?”
沈悦笑道,“不是的,幼儿园和苑中都是小七的成长环境,缺一不可。在幼儿园中,小七会尝试和府中旁的孩子一起游戏,学习,自由工作,学会和旁人相处;在苑中,还是会由慧妈妈照顾他的起居,同眼下无异。可以理解为,幼儿园是幼童去的私塾,但是又不全然是,在幼儿园里,我会陪小七,桃桃和小五一起。”
慧妈妈脸色仿佛缓了多半回来,“原来……幼儿园是这个意思……”
沈悦又道,“幼儿园和苑中对小七来说都是很重要的环境,我也会每月抽时间和慧妈妈一道详细沟通小七这一月在幼儿园的情况,和要请慧妈妈帮忙配合的地方。”
“那敢情好。”慧妈妈难得脸上露了笑意。
见慧妈妈不对她如早前介怀,沈悦才又委婉道起,“慧妈妈若是像现在一样,在小七面前多笑笑,也多鼓励他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运动,他会更有自信,不会因为觉得自己从小是病秧子,所以觉得自己生病是理所应当。小孩子会特意模仿大人对待一件事情的态度和做法。若是大人消极,他也会觉得生病是过不去的坎儿;若是大人多鼓励,说他勇敢战胜了生病,那他会觉得自己有能力在大人的帮助和配合下,克服日后遇到的难题。”
“慧妈妈,你对小七很重要,所以,我们想小七日后成为什么性子的人,就需要相应的,为了对方,去尝试控制和改变自己的情绪。”沈悦轻声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同小七一样,我们需要练习。”
……
远远的,陶东洲见慧妈妈朝着沈悦不住点头。
先前,他是担心以慧妈妈的性子会介怀沈悦,但眼下看,似是多虑了。
正好有小厮上前,“陶管家,王爷方才差人回府知会一声,说他去见六殿下了,今日怕是要晚些才能回府;若沈姑娘还在,请陶管家带沈姑娘去安抚下七公子,看能否让七公子将药喝了。”
陶东洲笑笑,“回王爷一声,沈姑娘已经喂七公子服了药了,让王爷安心。”
第015章 玉米手工
临江楼内,小厮悄声附耳,“回王府时见到陶管家了,陶管家说沈姑娘已经喂七公子服了药,七公子也歇下了,陶管家请王爷放心。”
卓远端起茶盏的指尖微微滞了滞,连带着杯中的水波清浅漾了漾。
沈悦喂小七服了药了……
先前写在眉间的担心,肉眼可见得散去。
心中涌起一抹久违的踏实与安稳,似是带着暖意,又莫名庆幸。
府中有沈悦在……
脑海中,又不觉浮现出今日晨间,他同沈悦一道见小五时,沈悦特意半蹲下身子,与小五齐高。
她认真听小五说着话,也同小五认真说着话,明眸善睐,眸间似有夜空星辰……
手中的茶盏已临到唇畔良久,他轻声,“她人呢?”
小厮知晓他问的是沈姑娘,遂低声应道,“小的临出府时,听陶管家提起,沈姑娘去桃之苑看九小姐去了……”
卓远不由抬眸看了看夜色。
十月深秋,江面上点着两排明晃晃的夜灯,夜风里却依旧透着清冷……
临到唇畔的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而后缓缓放下,淡声道了句,“稍后,你让马车送她回去。”
小厮顿了顿,赶紧应好。
临江阁到王府还有段路程,小厮不敢耽误。
卓远手中的茶盏放下,涟媛替他斟上,接着先前的话道,“梁叔的事,等你回京再谢你,眼下,只有以茶代酒,卓远,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卓远看了她一眼,临到嘴边的话,斟酌后,还是咽了回去,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又放下。
临江阁很静。
顶层露台处,除了风声,便只有涟媛一面斟茶,一面说话的声音,“眼下风声紧,我实在不宜同威德侯府起冲突。威德侯是三哥的人,我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卓远又看了她一眼,方才到嘴边咽下的话,还是说了出来,“你不应当管梁有为的事。”
涟媛微怔,手中没留神,杯盏中的茶水溢满,沉声道,“我身边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能管一个是一个。日后,怕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卓远神色复杂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涟媛,离京吧……”
涟媛面色微僵,喉间轻轻咽了咽,稍许才道,“我不能走,我现在若是走,会死更多的人……真到了我要离京这一天,一定是我走投无路了,我不希望有这一天……”
卓远噤声。
夜风微凉,泛起江畔浪花些许,良久过后,卓远才又开口,“我会尽量赶在二月回京,你自己在京中多小心……若是出事,就往晋州去,晋州知府翁允早前同你哥是莫逆之交,让翁允设法送你离开西秦,去苍月,苍月地广,西秦的人不敢随意去……”
卓远点到为止。
涟媛却笑,“不必担心我,我命大,小时候算命的就说,我有帝王命,只是年少波折。但我命中有贵人,可化险为夷。”
卓远轻嗤。
但气氛终究不如先前压抑了。
起风了,涟媛拢了拢身上的狐狸毛披风,继续道,“倒是你,听说府中的嬷嬷前几日才出事被你打发了,你这次年关又要在外,你府中的一群小祖宗怎么办?可是要劳动韩老夫人来京中一趟?”
卓远愣了愣,下意识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早前是最坏的打算,眼下,倒不必折腾表姑母一趟了,我寻到人了。”
涟媛娥眉微蹙,意外,“这么快?”
“可是宫中的嬷嬷?”涟媛问。
卓远抬眸看了看她,轻声笑道,“说来,其实梁有为的事,你还真不必特意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