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前气,这个何彩就“阴魂不散”……
何彩也不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六殿下的安全要紧。”
涟媛轻嗤,“你们戮月门真有门路,国公府的丫鬟也轻易能混进来?”
何彩应道,“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涟媛没有再搭理她。
何彩继续逢场作戏,让开到一侧,做了相请的姿势。
……
涟媛入内不久。
陶东洲也带了一群孩子来了国公府大门前,小厮连忙迎上,“二公子,陶管家,几位公子,小姐,国公夫人先前还在问,看到平远王府的几位公子小姐到了吗?眼下各位便来了,请随小的来。”
陶东洲应好。
今日是国公爷大寿,自然免不了恭贺之礼。
入了国公府大门,陶东洲先去处理贺礼之时,小厮领了卓新几人往大厅去。
途中,正好遇见安南郡王世子高升等人。
都知晓安南郡王府和平远王府有些过节,纷纷噤声,高升也转眸,正好见卓新带着一帮孩子上前。
孩子不少,都穿着差不多颜色的衣裳,其中一个,似是陆广知的女儿。
若说陶东洲在,许是高升还会顾忌些,但眼下只有卓新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带着一群孩子,路过时,高升挡在前面,仿佛问候一般,却是临到卓新近处时叹道,“啧啧,平远王府显赫一时,如今怎么就剩卓远一个了,剩下的,都是小兔崽子。”
卓新忽得驻足。
旁人都嗅出几分不对的意味。
身边还有弟弟妹妹在,卓新大方笑道,“世子好。”
似是也不生气。
高升心中遂不怎么舒坦,轻哂道,“你这胳膊怎么了?看样子,不怎么好啊?”
卓新叹道,“旁人不知道,世子肯定知晓的。断胳膊断腿,这痛楚不都一样?”
高声脸色忽得一变。
卓新近前,“世子放心,我同六叔不同,我从不打断别人的腿。”
“你!”高升脸色突变。
卓新已领着孩子们离开。
……
不远处,涟媛虽然听不清,但肉眼可见卓新同高升起了冲突。
卓远不在,她是怕卓新沉不住气。
“让人盯着些。”涟媛吩咐一声。
心腹应是。
等到入了厅中,国公夫人本是在同周围的命妇说着话,有丫鬟入内,说平远王府的几位公子小姐,还有陆将军家的大小姐到了,国公夫人正在说话便都停了下来。
都知道国公夫人喜欢平远王府的几个孩子,果真,一听到丫鬟说起,国公夫人笑道,“哟,都来了?”
卓新几人上前问好,又依次在国公夫人跟前说话。
国公爷同平远王府走得近,所以国公夫人对平远王府几个孩子的偏爱,旁人都看得出来。
此处是女眷。
卓新带几个孩子见了礼,又领小五和小七往国公爷处去。
桃桃和陆瞿则留在国公夫人这里,葱青和少艾在身后伺候着。
小厮领着卓新几人往国公爷处去的时候,正好同兵部尚书府上的公子同行。
小五同兵部尚书家的孩子尤其不对付。
上回在普照寺,就是同对面打得架。
眼下,对方吐舌头,小五就跟着吐舌头。
对面做鬼脸,小五就跟着做鬼脸。
遇熊则熊。
就这路上的一会儿功夫,两人就险些又打上,这回是卓新拎开的……
小七扯了扯小五衣袖,“五哥,你怎么总和他打架?”
小五很生气,“我不喜欢他!”
上回在普照寺就打过一回了!
***
甜品铺处,沈悦坐了好些时候。
家里就自己一个人,不如在这里晒晒太阳舒服。
陈婶忙完中午这一起,终于得空来惯她,“你呀,年纪也不小了,放别人家都该出嫁了!你倒好,生了病,能来的就我这里,让我陪你。”
沈悦笑道,“陈婶最好了……”
糖衣炮弹永远不吃亏。
陈婶见她病着,也确实需要人照顾,遂叹着,“我像你这么大,都嫁人了!”
沈悦似是惶恐,“我才十五,还没成年……”
陈婶忍不住笑,“都及笄了,还不成年,我看你舅舅舅母将你惯得太好了。”
这倒没说错,沈悦笑,“舅舅舅母是对我好。”
避重就轻惯来有一套,陈婶轻叹,“陈婶问你,你倒是想什么时候嫁人啊?”
沈悦喝水险些呛到,“至少二十吧……”
“二十?”陈婶恼火,“我的姑奶奶,二十你都老姑娘了!”
“怎么会?”沈悦是想说二十才到法定结婚年龄,还是忍住,只道,“嫁不嫁都可以,什么时候嫁也都可以,总得遇到一个我喜欢的,又喜欢我的……”
陈婶没好气,“小心嫁不出去!”
沈悦乐,“嫁不出去,我就天天赖在陈婶这里喝黑芝麻糊。”
陈婶笑不可抑。
稍许,又道,“我给你说,陈婶就喜欢你,我有个侄子……”
沈悦险些又呛到……
“诶,怎么不坐了?”见她要走,陈婶无语。
沈悦笑道,“看我给糊涂的,我方才把药忘在医馆了,得赶紧去拿!”
“……”陈婶语塞,回回提到她侄子,沈悦就赶紧走。
这都坐到下午了,早就发现药忘了,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个时候走,可不是躲着她吗?
陈婶叹气,沈悦已经走远。
……
去医馆的时候,掌柜见了她便上前,“方才人多,忘了是谁的药,等想起的时候,都不见人影了。”
沈悦歉意,“我也糊涂了。”
掌柜看了看时辰,“这药得按时吃,你回家中再煎就过了时辰了,眼下正好不忙,我让药童给你将药煎了,你稍坐会儿。”
“多谢余叔叔……”沈悦道谢。
余叔叔同舅舅是熟识,所以也照顾。
沈悦在后苑等了些时候,药童将药煎了端来。
沈悦一口气喝掉。
也差不多入夜了。
沈悦同余掌柜道别,就在医馆门口说了几句话。
许黎正好从对面酒肆出来,看到沈悦在医馆门口,气色不是很好,手中还拎着药。
许黎轻声,“去打听下。”
刘伯应好。
沈悦刚从医馆离开,便正好遇到刘伯,“刘伯?”
刘伯问道,“阿悦,你看着气色不太好。”
沈悦叹了叹,“有些染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说来,明日可能去不了书局帮忙了。”
刘伯笑道,“这些都是小事,是要回家中吗?”
沈悦颔首。
刘伯捋了捋胡须,“正好我的马车在这,我还有事情在东市要办,让马车送你一程。”
“不用了刘伯。”沈悦推辞。
刘伯叹道,“不用就见外了。”
沈悦顿了顿,却之不恭。
……
沈悦上了马车,刘伯才到许黎跟前回话,“东家,沈姑娘染了风寒,来医馆抓药,方才让马车送一程回去了。”
许黎转眸看了眼马车处。
想起沈悦上次大病一场,在私塾月考时,沈悦昏了过去。
他送她去医馆,才发现沈悦是个姑娘……
许黎淡淡垂眸。
***
马车上,沈悦喝了药,原本就有些困。
忽得,“轰轰”几声,沈悦的睡意惊醒,下意识撩起车窗上的帘栊,果真见是烟花。
一朵接着一朵,将夜空照亮。
沈悦想起陈婶早前说的,今日国公爷寿辰,国公府备了不少羌亚来的烟花,许是比年关还要热闹上一些。
果真,沈悦笑笑,撩起帘栊,一直看着夜空,目不转睛看了了一路。
等到巷子口的时候,见不少人围在一处,七七八八说着东西。
沈悦过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句,“失火了!”
沈悦脚下驻足。
另一人道,“这么多烟火,走水也是情理之中的,幸好都七七八八放得差不多了!”
沈悦心中莫名一紧。
都是街坊邻居,沈悦拽着眼前一人,“海晟哥,出什么事了?”
隔壁海晟叹道,“你不知道吗?”
沈悦摇头,“我去了医馆,一直在路上。”
海晟又叹了口气,“国公府的烟花出问题了,眼下走水,大火一直烧着,死了不少人,听说整个京兆尹手中的人都去了,还不知道……诶,阿悦你去哪里!”
沈悦面色苍白,明知国公府很远,却停不下脚步!
国公府走水,大火一直烧着,死了不少人……
孩子们都去了国公府!
第041章 阿悦阿悦
沈悦一直在跑, 不知跑了多久。
冬夜里,浑身湿透,也浑然不觉, 脑海中嗡的一声之后,就似混沌一般,再没有想过旁的任何东西, 只有小五、小七、桃桃、陆瞿在昨日消防演习开始前, 围着她叽叽喳喳笑着说个不停的模样……
国公府……
沈悦眼眶湿润, 连带着浑浑噩噩,也丝毫不觉。
不知跑了多远, 终于在国公府外远处的巷子口处停下,气喘吁吁,但目光却似停不下来, 也不允许自己停下来……
巷子口处看过去, 到处都是浓烟滚滚, 整个一片都似火光冲天, 在远处燃烧着。
周围的哭声,喊声,指挥声,声震入天。
不断有禁军和京兆尹的人涌入,也有撤回来的人,要么受伤, 要么昏迷着,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 根本没有人多留意旁人……
早前分明多热闹繁华的景象,眼下就似火场一般……
沈悦脚下微滞。
孩子们还在国公府……
这样的念头,支撑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沈悦往前。
除却禁军和京兆尹的人, 还有不少各府来寻人的,百姓家中来寻人的,还有围观的,将整个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只让开了一条从国公府附近出来的通道。
周遭都是哭声,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有禁军侍卫模样的人送伤患出来,沈悦上前,“军爷,请问,有没有看到平远王府的人出来?”
沈悦心中焦急。
听到平远王府几个字,禁军侍卫抬眸打量了她一眼,在混乱中,还算耐性应道,“没有看到平远王府的人出来,你是平远王府的人?”
沈悦连忙点头。
另一个禁军侍卫略微叹了叹气,“听说平远王府来的都是小孩子,还没见出来的……姑娘,眼下出来的大都是大人……”
沈悦心中如同跌落寒冷冰窖一般,透心的凉意。
另一个禁军见她面色煞白,宽慰道,“姑娘稍安勿躁,我是见不少平远王府的侍卫和暗卫都冲进去了。”
沈悦似是忽然反应过来,对的,还有卓夜带着的侍卫和暗卫在,只要孩子们能平安躲过最危险的时候,平远王府的侍卫和暗卫会拼死救出府中的孩子……
只要孩子们能坚持到搜救的时候……
沈悦忽得想起,昨日才消防演习过,所有的经验和场景都是新鲜的,孩子们的生还几率是有的!
沈悦心中似是忽得浮现出一丝丝希望!
这几日看得听得做得,都同消防演练和相关,孩子们耳濡目染,要比全然没有接触过消防知识之前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沈悦心中似是燃起希翼,又从未如此庆幸过,这场消防演习这么及时!
莫大的勇气鼓舞着沈悦继续在人群中,往前走。
虽然前面很大一部分被禁军封锁了,但是眼下还在巷子口,离国公府前还有些距离。火势得到控制,并未外延,禁军和京兆尹的人都在救火和救人,外面的人都焦急得往国公府处去。
沈悦挤入人群中。
人群中除却焦急张望,都在说着走水的事。
有人道,“方才听说,死的不少人都是各家的家丁、侍卫和婢女,要护着主子跑出来,死了不少人……”
也有人道,“听说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安稳逃出来了,也陆续有人出来。”
还有人道,“据说出来的都是离烟花看台远的人,近的人,即使出来了也都带了伤,这次怎么这么严重!”
“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失火,哪样的烟花也没见过这样的,这回国公爷的大寿实在太糟心了!”嗟叹声不断。
沈悦一直往人群中挤,但个头娇小,很吃力。
本就病着,先前一路都在跑,整个人眼下都有些恍惚,听着听着,似是连周围的人口中说的话都有几分听不清。
只是想起今晨在房间里,见到水盆里的毛巾,多一床的被子,暖壶里的温水,最后在窗边拾起小五的小小香囊一枚,沈悦眼中氤氲不停。
想起在阁楼给小七喂药时,小七小声又紧张得同她道,陶爷爷一直在偷听……
想起桃桃搂着她的脖子,亲昵得唤着阿悦阿悦。
也想起陆瞿初到幼儿园的时候,英姿飒爽,问她幼儿园里还有彩虹吗?
沈悦泪盈于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