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那里,自然也是如此。
兄弟俩有志一同地把犯人都关在了地牢里,等孙机押着云氏等人下去时,关氏已经在里面关了一会儿了。
“主子!您怎么也在这里!”
云氏被关在关氏隔壁,见她面色还好,心里一颗大石落地。
关氏摇摇头,长叹一声,并不想多说。
“主子,小主就关在甲字牢房的另一头,您是不知道,小主子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
云氏说着哭起来,压根磨得“嘎吱”“嘎吱”响。
“果真?!”
关氏一喜又是一急,恨自己一时大意,如今竟也成了阶下囚。
“如今你可还有法子出去?”
云氏沉默下来没开口,其实她还有一张底牌在,只不过要看他们的人,能不能联系上对方。
*
太子回来时,天色微白,宁容半蜷着身子,睡得正香。
弘昭听见动静,翻滚两下,微微睁开眼。
见是阿玛上了塌,扭扭小屁股,爬着滚到阿玛怀里。
左边压着额娘的袖子,右边拉着阿玛的手,小家伙偷偷咧咧嘴,翻了个身,又很快打起了小呼噜。
他圆脸嘟起来,眼睫低垂的模样,活像个小天使似的。
胤礽伸手想捏儿子的脸,快触碰到时,改捏为摸。
这小人精,还是挺聪明的,他不在的时候,警觉的很,知道守着额娘,像个小男子汉的模样了。
小家伙好像还挺喜欢放风筝的,明儿让人找了材料来,他亲自做个风筝也不是不可以。
老父亲别别扭扭地张开手掌,任由小家伙捏着,身子挺得笔直,不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第129章 褫夺封号,降为贵人(一更……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 胤禛难得休沐,前些日子整日泡在宫里,确实有些疲累。
他也没见清客, 说是休沐, 彻底连书房也没进。
也是到了这时候, 胤禛头一次见到了自己儿子。
弘晖和胤禛长得极像,从脸型、轮廓、到眉眼, 简直是个缩小版的胤禛。
父子俩头一回见面, 互相冷着脸,大眼瞪小眼了许久。
把五公主笑得不行, “四哥,四哥,你别盯着孩子看个不停, 回头小心人家笑你,大面瘫生了个小面瘫。”
四福晋抿着唇忍笑, 目光从爷的脸上挪到儿子脸上,半道上又折回去, 反复看了两次, 便是连她也忍不住了。
胤禛面无表情地睨妹妹一眼,眉心微拧。
“今儿怎么又来了, 听福晋说,你近日常来?找我有事?”
“也、也不是吧......你也晓得我在关禁闭, 除了你这儿能偶尔跑跑, 还能去哪儿呀?”
五公主敛了笑意, 表情也变得不大自然。
等胤禛看完了孩子,抬步出去时,她咬了咬唇, 还是抬步跟了上来。
“......四哥”
“嗯。”
“那个......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啊......”
五公主说的是她偶然说到佟贵妃,刺了胤禛那次。
当时气头上,一时没忍住,自然话怎么难听怎么说,只求有攻击力,丝毫不在乎听的人会如何想。
吵架的时候,大多数是没有理智的,一通火“叭叭叭”撒完,自己爽了就完事。
但听的那个,大概会很不好受吧?大概也会记得很久。
胤禛这才低头瞧她。
小姑娘如今梳着妇人头,身高才到他的肩膀位置,大概是因为道歉,觉得不好意思了,脸颊微微透着粉。
眼睛一下、一下地撇过来,却不敢正眼看他,是怕他吃心了,从此生她的气?
胤禛伸手拍拍温宪的发顶。
“傻丫头,我是当哥哥,难道还会跟你记仇?再说你做得很好,知错能改,就是个好姑娘。”
兄长的手掌暖呼呼的,放在她发顶上,有些灼烫。
温宪突然就有些鼻酸。
“说吧,怎么无端端想起跟我道歉来了?”
小丫头没什么心机,什么事都摆在脸上。
今儿打一照面,他就觉得她不大对劲。
温宪委屈地抽抽鼻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胤禛。
“昨儿额娘叫人递给我的......”
她有点受伤。
皇阿玛没叫她禁足的时候,额娘也常给她写信,但是里面大多都在说她的好话,哄着她叫她想法子把她从永和宫里弄出去。
这还是禁足以后的投一封信呢!
她收着了,瞧了一遍,却不敢瞧了。
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让额娘想撇开关系的一天。
但四哥从小就活在额娘的这种“特殊关照”里,她偏偏还拿这个戳他的心窝子,大概挺不是人的。
胤禛一目十行地看完,瞬间面沉如水。
见妹妹丧气地耷拉着头,又在她发顶揉了揉。
“好了,这事四哥会处理的,以后额娘那边不用你管,就像我从前说的,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有我在,有皇阿玛在,没人敢叫你活得不自在。”
温宪一下就红了眼眶,狠狠点了点头。
*
乾清宫。
康熙这儿的画风,与兄妹俩的温情一片,完全不一样。
他冷眼瞧着案上一封信和一份奏折,气得差点把御案给掀了。
德嫔可真是好样的,不去努力回护自己的子女就算了。
先是冷待老四,好好的儿子,弄得成天板着脸,就跟没啥高兴事儿似的,小时候得遭了多大的罪,才养出这等性子?
也是他不好,等发现的时候,老四性子已经定了性,想扭转也来不及了。
再是温宪。
温宪这个女儿,德嫔从前可是爱到了骨子里,虽是放在太后身边养大的,一天起码去见两三回。
这次的事,确实是温宪不对,小姑娘年轻,难免犯错,却也难得有颗赤子之心,能幡然悔悟就是个好的。
他当阿玛的从未斥责过一句,怎么到这里,就成了女儿不好?
德嫔这个女人,简直没有心。
是不是只要不能对她提供帮助,就是能被轻易舍弃的存在?
别以为她前一阵给小五写的那些信,他全然不知。
不过是看在儿女的面上,给她留最后的体面罢了。
如今竟欺到儿女们头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梁九功!”
“奴才在。”
梁九功也知道康熙气不顺,平时也敢说笑两句的人,这会儿皮绷得紧紧的,规规矩矩的应答。
“你去永和宫传朕口谕,德嫔即日起降为贵人,褫夺封号,搬离永和宫,以后就住到景祺阁去。无诏不得外出,也不得放人进去看望,给朕看牢了,再叫她联系上小五几个,这总管你也不用干了!”
梁九功额上冷汗不止,恭恭敬敬退下,去宣旨去了。
这景祺阁可不是个好去处,位于整座皇宫的东北角,最是偏僻的一个地方。
皇上就是处理朝政累了,徒步行走,怎么也不会随意踏足之处。
又从嫔位降到了贵人之位上,褫夺封号,大概以后只能称为乌雅贵人。
啧啧,堂堂一宫主位,成了宫里无数小主中的一个,德嫔这好日子,是彻底到头了。
给皇上生了三个子女又如何,自己作死,惹得陛下不高兴了,还不是照样失宠。
梁九功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步子却丝毫不慢。
想着乌雅贵人的红封,以后还是都别收了,他们当太监的,头一等要紧事是伺候好皇上,然后才是给自己攒家财。
再者,他都当攒了这么些年了,也不在意这三瓜俩枣,万一没了总管之位,他的好日子才真的到头了。
*
永和宫。
德嫔在宫里等啊等,小宫女昨日就把信带给陛下了,她写的言辞恳切,陛下见了定会明白她的苦心,接她出去的。
虽然拿女儿当跳板,确实有些不地道,但她这不是别无他法么。
更何况,她是温宪的额娘啊,难道还真的会不理她?
等她重回妃位,给女儿在陛下耳边吹风,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日头渐大,德嫔就坐在廊下,顶着日光,说什么也不肯回殿内等候。
她总觉得下一刻,陛下那边就要派人过来了。
大宫女晒得脸颊通红,苦口婆心的劝。
“娘娘,咱们进去等也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在里面就不能第一时间见到陛下了。他接了我的信,今日一定会来见我的!”
德嫔自以为把康熙的心思猜的准准的。
以前正是靠着这个,才能几年内,从一个小小宫女,爬到妃位上。
她坚信,从前能做到的,如今也一样能做到。
大宫女咬咬牙,见实在劝不动,便随她去了。
眼见都正午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德嫔眼睁睁瞧着宫门,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
正在这时,大门口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德嫔猛地站起来。
苍老了几岁的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笑容,“是、是有人来了吗?”
大宫女激动地狠狠点头,“是,娘娘,奴婢也听见有人来了。”
片刻后,大门打开,梁九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德嫔往前走了几步。
“梁公公......”
“乌雅贵人安好,老奴给乌雅贵人请安来了。”
梁九功敷衍地行了个礼,不等对方叫起,已然直起身。
“乌雅......贵人???”
德嫔呆呆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无意识地呢喃。
为什么梁九功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连起来,却完全不懂其中意思?
梁九功微微一颔首,“正是,娘娘......哦不对,该称您为小主了。”
“老奴传陛下口谕,降德嫔为贵人,赐住景祺阁。乌雅贵人,您看您什么时候从这永和宫里搬出去?”
梁九功语气还像那么回事,表情却带着几分倨傲,似完全不把这位新出炉的乌雅贵人放在眼里。
“不、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你弄错了!陛下是来接我出去,重新做德妃的!才不会将我降为贵人!我为陛下生了两儿一女,他这般对我,就不怕子女们寒心吗?”
乌雅氏疯了一般上去,推搡梁九功,恨不得让他退回门外,重新再进来宣一遍旨。
她这幅模样,把大宫女吓坏了,连忙把人连拉带扯拽向一边。
“主子,主子您冷静点,这位不是旁人,可是梁公公!”
“梁公公又怎么样?!还不是陛下的奴才,他宣错了旨意,等我见到陛下定要叫陛下砍了他的脑袋!”
乌雅氏气极了,口不择言,若不是有宫女拦着,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她这幅模样,哪儿还有从前的半点端庄温婉?
梁九功在她扒拉过的地方,轻轻拍打几下,下巴轻抬,皮笑肉不笑。
“乌雅贵人,您要真和阿哥、公主感情好,这宫里又有谁敢磋磨您,自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怪谁啊?”
“您要去向陛下告奴才的状,也得等见到陛下再说。”
“行了,本还想叫你们三日内搬离的,如今见贵人您精力这般好,不如今日就搬吧!”
“小李子,给杂家盯好咯!要是乌雅贵人未时前还未搬离,仔细你的皮!”
小李子连声应:“是、是,奴才记下了!”
梁九功略一点头,施施然离开了永和宫。
出了宫门,他在永和宫门口,狠狠揉了两下被抓疼的手腕。
若不是碍于四阿哥,今儿他可不会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乌雅氏!
第130章 全是上一辈的恩怨(二更)……
德嫔成了贵人, 还被关进了景祺阁。
这消息瞬间把无数人都炸懵了。
没觉得乌雅贵人做了什么事啊,怎么好端端的,又惹到了陛下。
待早朝下了朝, 兄弟几人嘴上不说, 个个却拿眼神瞥胤禛。
胤禩勾起来的嘴角, 就没有压下去过。
德嫔成了贵人,以后他和胤禛、十四也平起平坐了吧?
都等着胤禛说些什么呢, 谁知他老神在在的, 仿佛从没这回事儿似的。
唬得旁人一时不知是他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这事儿不想聊。
胤禛随太子回了毓庆宫办事, 临走太子叫住了他。
“若有什么要帮忙的,言语一声就是,总归同在宫里, 孤办事比你容易些。”
救人出来不可能,但帮着打点一下还是可以的。
胤禛点点头, “臣弟先谢过二哥了,不过这事, 还是不必费心。皇阿玛虽没说, 我猜大概和小五的事有关。”
想到小五给他瞧的那封信,胤禛简直羞于启齿。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世界上有无限爱孩子的母亲,怎么也会有他额娘这样, 把自己利益摆在第一, 随意丢弃孩子的母亲。
皇阿玛大概也知道了其中内情, 这才有了降她为贵人这桩事。
“景祺阁那边,我打过招呼了,吃的用的不缺, 但要多好也没有。幸好小五嫁人了,于她再无影响,十四也大了,回头再离宫开府,还愁什么。”
胤禛想的很开。
他们若是惦记那个位置,额娘的事自然紧要。
但若他和十四无意帝位,便是额娘只是个宫女又有何妨?总归他们都是皇阿玛的儿子。
胤礽难得赞了他一句,“你倒是个洒脱开明的。”
“这也不是洒脱,不过是自知之明罢了。”
太子的能为兄弟们都看在眼里,唯一能与之相较的大哥,也对那位置不感兴趣了,旁人又有哪个敢说自己做得比太子更好?
胤礽想到什么,凤眼微眯,“咱们兄弟中,却也不是个个都像你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