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她恐怕又做错了,尤其看着宁容一日日过得更好。
酸涩和愤恨盈满她的胸膛,她忍不住想,若是这辈子,再坚持几分,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宁容领着丫头正往这边来,她记得秋蕊刚刚就摔在这附近
不想抬头正看见——不远处,太子和静宜纠缠不清。
她定定地站住了,眼神冷漠地看着他们。
胤礽抬头,扫见宁容的眼神,浑身一僵,猛地把静宜推开。
若是没有重来,静宜这番话或许还能骗到他,可他明知她不是个会迷路的人,又怎会被骗到?
只可惜他动作晚了一步,竟叫宁容瞧了去。
莫名的心虚,席卷而来,再看她眼神冷漠,他心里一慌。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孤是过来找你的......”
第25章 千钧之际
宁容却没有兴趣听下去,她清浅笑开,“不管怎么样,殿下随意就好,不过也不必如此着急,过几日大选,若是真喜欢妾身的姐姐,大不了就纳进来好了。毓庆宫这样大,难道还没个女人的容身之处?”
她说罢优雅一福,转身离开。
“等一下!”太子气急败坏地想喊住她,无奈被静宜抓住了袖子。
他阴恻恻一笑,凤眼森寒,“再敢伸手,孤就把你的爪子剁了!石静宜,你心里还有没有‘廉耻’两个字?”
亏他重生而来,竟还想过寻找上辈子的太子妃。
不想原是个不知廉耻的货色!
静宜彻底僵住了,她自命清高,怎么会忍得了旁人这样说她?
尤其太子曾对她以礼相待,敬重有加。
即便再想和太子有些什么,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这样做。
见她终于松手,胤礽大步流星地追着宁容而去。
*
宁容主仆三人去过秋蕊摔倒的地方,那儿一个人也没有,只在地上捡起秋蕊随身的一方绣帕。
胤礽跟过来,自然已经了解原委,想到那个还没被抓到的刺客头子,他面色一寒。
“你这丫头恐怕被挟持了,等会儿若是正面对上,莫要惊呼出声。”
“殿下要妾身如何不不出声?是堵住嘴,塞住耳朵吗?”
宁容心里正烦,斜睨他一眼,刺道。
“太子妃......”
胤礽正不知如何解释,一阵尖叫声传来。
宁容等人紧跟在太子身后,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
果然见秋蕊被刺客劫持了,纤细的脖颈被扣紧,缺氧到满脸通红。
她声音嘶哑着,挥动手臂挣扎,希望能寻得一线生机逃离出去。
刺客头头是个高壮男人,手劲极大,不管秋蕊如何挣扎,只不停地收紧虎口。
秋蕊许是老远就看见宁容了,沙哑着声音喊,“主子、主子......别过来......”
暗卫们略晚来一步,手持弓箭,把刺客团团围住。
暗夜下,一支支箭矢,蓄势待发,闪烁着诡谲的光芒。
宁容大惊,顾不得心中不快,上前握住胤礽的手指,“殿下,秋蕊和妾身一起长大,求殿下救救她。”
她说着就要叩拜下去,被胤礽一把拉起。
胤礽眼眸幽深地看着宁容,语气和缓,“太子妃,你今夜受惊不小,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孤在,保证你的丫头无事。”
他的声音有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冷松香气把宁容包裹,让她下意识想点头。
但秋蕊紫涨的脸就在眼前,她很快清醒过来,坚定地摇头,“妾身不走,妾身等下和秋蕊一块走。”
胤礽深深看了她一眼,松开手指,不再劝她。
他身姿笔挺地往前一步,手腕挥动,“放箭!”
宁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胤礽。
暗卫们人很多,把秋蕊和刺客围得紧紧的,插翅难逃。
他们弓上的箭矢,密密匝匝,全射过去,秋蕊一定会被射成筛子的。
太子明明答应过她,会替她救下秋蕊,为什么一转头,又下令放箭?
“殿下......”宁容上前相抓住太子的衣袖,却抓了个空。
是了,太子刚刚分明说过,让她不许出声。
可她的丫头就要死了,她连为她求求情都不行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浸出,顺着她光洁的脸庞向下,宁容无声哭泣。
秋蕊和丹桂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先对她露出善意的人。
她怎么能忍心亲眼见着秋蕊去死?
丹桂扶住宁容的手指轻微用力,可见此刻她心绪也不平静。
对于太子来说,死个把丫头又算什么呢?
只要不影响他在康熙心目中给的地位,只要无人能撼动他的太子之位。
宁容凄惨一笑,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
说时迟那时快,十来支箭向着同一个地方齐齐发射,气势慑人。
刺客到了这时大概也知道,手里挟持的这个丫头,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掐住秋蕊脖颈的手指微微松了松。
胤礽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他从暗卫手里接过弓箭,拉满弓弦。
一箭正对着秋蕊而去,和先前射向刺客的箭叠加在一起,转了个射向了秋蕊的脚踝。
宁容紧咬唇瓣,盈满泪水的眼睛瞪得极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那头刺客松了松手,秋蕊刚得已喘息。
就见一支箭往她脚背而来,她吓坏了,用力挣扎之下竟然还真的挣脱了,半蹲下身子。
暗卫们射出的箭,正与秋蕊擦肩而过。
至于刺客,再想挣脱,已经不能了。
当着宁容的面,竟被万箭穿心。
宁容“啊”一声,吓得紧紧闭上眼睛。
随后她落入一个带有冷松香气的怀抱,可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反而冻得直打哆嗦。
“宁容,你可还好?”
太子极少喊她的名字,他声音低磁,宁容两个字字他嘴里喊出来,带有中别样的缱绻。
宁容此刻却无心顾及这些。
眼泪像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漱漱而下,把太子的衣襟都打湿了。
太子拿手帕替她拭泪,无奈道,“孤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去?怎么就是不听呢?”
若不是有把握,他又怎会下令放箭?这女人还是小瞧了他。
宁容哽咽着,久久没有回应。
刺客就死在秋蕊身边,差一点连她也要被一并射杀了。
秋蕊劫后余生,抑制不住地痛哭起来。
太子那箭时机太巧,不偏不倚地射在秋蕊的鞋边上,离脚背堪堪只有半指距离。
秋蕊瘫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好了,你们几个把太子妃,还有这个小宫女,好好送回去。孤亲自去和皇阿玛禀报。”
太子抬手点了几个人,见他们应了,又对着宁容温和道。
“你先回去,孤稍后去看你。”
宁容默默点头,在丹桂的搀扶下,回了大帐。
太子远远看着她离开,随后收回目光,点了下地上的尸体,“抬走,扔去乱葬岗。”
*
这一夜,宁容睡的一点也不好,闭上眼就是一大片肃杀,和那个坚定的,推开她的手,大步往前的背影。
樱桃睡在脚踏上,替她守夜。
中途不知起了多少次,每每醒来,都听见宁容在呓语。
天快亮的时候,宁容发起了高热。
樱桃拿了干净的布巾子,包上冰块,正要给宁容冷敷。
恰巧碰见太子从外间进来。
太子长身玉立站在大帐之内,即便一夜未睡,仍旧英俊不凡。
他幽深清寒的眼眸,在樱桃手上略过,“这是做什么的?太子妃可好?”
“启禀殿下,娘娘说了一整夜的梦话,刚刚奴婢去查探娘娘的情况......发现她竟起了高热......奴婢正要拿冰块给娘娘冷敷......”
樱桃从小受杜嬷嬷宠爱,是个活泼性子,但她在太子跟前,半点不敢乱动。
问什么便说什么。
她恍惚还能忆起,昨夜殿下一脸冷漠地指挥放箭的模样。
她们这些宫女,在太子眼中,命如草芥。
“胡闹!发热了怎么不请御医?太子妃有任何不测,孤要你的命来填。”他森冷的目光扫过,樱桃狠狠打了个哆嗦。
“奴、奴婢这就去。”
太子坐于床榻之上,眼神在宁容脸上流连。
向来昳丽明媚的人,此刻双目紧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嘴里喃喃呓语。
“不要......不要......殿下,救救秋蕊......”
胤礽叹息一声,伸手覆于宁容额头之上。
果然温度灼人。
“早知道,孤不该听你的,该早早把你送回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么害怕,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先回来?”
宁容现在自然无法回答他,她额头滚烫,浑身发冷,不多时,微微抖了起来。
胤礽从床榻里侧,又挪了床被子,轻柔地盖在宁容身上。
宁容这般,倒叫他想起从前往事。
上辈子他有个心腹太监,深受他宠信,毓庆宫的人脉有一小半都在这人手里。
每回他有事外出,都叫这太监替他看家护院,哪怕当时的石静宜都没有这种待遇。
可最后这太监是如何回报他的?
胤礽幽深的凤眸里,暗沉一片。
宁容迷迷糊糊之间睁眼,被胤礽这个眼神吓住,复又闭上眼,假装从没清醒过。
第26章 至亲至疏
第二日,是起驾回宫的日子,宁容披着披风坐在马车里,精致明艳的脸上还带着病容。
太子骑着马,护在一旁,狭长的眸子,时不时看过来。
看着围猎场越来越远,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句号。
胤礽的视线穿过车窗,落在宁容脸上,“不必如此,往后你若是还想来,孤可随时带你出来。”
“谢殿下。”宁容木木地回道。
随即放下车帘,把太子的视线隔绝在外。
胤礽一肚子话在喉间滚了滚,又落了回去。
他能明显感觉到,她在排斥他。
自她醒来,对他仍旧态度温和,但看着他时眼底带着一股淡淡的漠然。
明明和她解释过了,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若是没分寸,绝不会贸然下令。
可宁容听了只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难道,是在吃他和石静宜的醋?
他那日也说了,他是去寻她的,是那个女人自己巴上来。
不过石静宜既然这么想攀高枝,他就给她找门好亲事,再送她一份大礼,就不知他消不消受得起了。
风姿清隽的太子爷,委屈巴巴地看着太子妃的车架,恨不得眼睛在纱窗上盯出两个洞来。
可狠心的太子妃,始终无动于衷。
他不由烦躁地抚了抚马背,“驾”一声撇开目光。
女人的心思,果然难以琢磨。
马车行的虽快,却很稳当,车里又有丫头们护着,宁容虽有些不适,却并没有觉得多遭罪。
倒是秋蕊,昨日受了一场惊,本就不大好。
这会儿坐在后面的车架里,也不知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早上咱们出发之前,奴婢去看过了,替秋蕊把过脉。她面色虽差,服过药已经缓和了些。丹桂在马车里多垫了一床褥子,想来无碍。”
樱桃替宁容紧了紧披风。
“那便好,回去让秋蕊多歇息几日,好好养养身子。”宁容目光落在几个丫头上,“你们也是,都要保重好自身。往后这毓庆宫中,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们几个和杜嬷嬷了。”
她语气低迷,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厌世。
想来太子那日的行径,是真的伤到她了,再一心把太子放在心上,才是真的和自己过不去。
两个丫头满面相觑,一时无话。
*
马车一路行驶,在正午来临之前,终于抵达了皇宫。
外面阳光正好,宁容披着玫瑰织锦斗篷下车,指尖还有些寒意。
正说要回宫,就见五公主领着六公主,蹦蹦跳跳而来,身后远远跟着胤禛。
“二嫂嫂,你怎么样了?今早才听说你病了。”
宁容清浅一笑,清丽无双,“无事,已经发过汗了,养两天就好。”
五公主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半天才回神。“那便好,我和小六还说,幸好那日晚上,我们俩没去成,要不也不会比二嫂子好到哪里去。”
她吐了吐舌头,紧接着道,“听说大福晋也病了,大哥却没空顾她,这会儿还烧着呢!”
“那可不成,丹桂去取了我的帖子,让御医去大阿哥府上瞧瞧,回来细细禀报我。”
“是,主子。”丹桂领命而去。
“哎呀,二嫂嫂,都是我不好,你还病着,却要操心大福晋的事。”
“大哥也是,大福晋人虽有些守旧,待他却是极好的,可大福晋发高热,也不见他打发人问上几句。”
五公主愤愤不平,说话的时候牙根咬的紧紧的。
宁容觉得五公主有些可爱,活泼又不失侠义,是宫中少有的鲜活。
“小五,慎言!”胤禛瞪了五公主一眼,飞快打断了她的话。
他穿着一袭湛蓝色外袍,面容严肃,姿态端正地给太子妃行礼。
宁容摆摆手,目光清浅看向胤禛,先是只觉他虽过于端方,经过昨夜却晓得这人外冷内热。
“四弟不必多礼,昨日之事还没多谢你。”
“不过恰巧碰上罢了。”胤禛稍稍往后退了些,鸦羽一般的睫毛半垂,不曾与宁容对视,但余光里,全是她此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