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殿内气氛有些不对,桓兰站在一旁头一次没有出来替她求情。
秦夫人突然将一块玉佩扔在桌上,发出哐当响,秦芮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锁在盒子里的东西,娘亲怎么能随便动她的东西。
“这是什么?”秦夫人眉间一蹙。
上前几步赶紧拿回玉佩,她低下头唯唯诺诺的道:“这……这是衍哥哥送的。”
望着还不懂深宫复杂的女儿,秦夫人低叹一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平时女儿与那九皇子走的近些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显然不是这样。
每个皇子都有一块象征身份的玉牌,对方能将如此贵重的东西交给芮儿,可见必定是存别的心思,芮儿年幼,最易被人哄骗,她决不能让女儿遭人利用。
“把东西拿来。”她眼帘一抬。
秦芮下意识后退几步,手心紧紧攥着那块玉佩。
一旁的宫人只得上前拉住她胳膊,强行掰开她手,将玉佩取出。
“放开我!”秦芮瞬间急了,“娘亲!”
将玉佩放入盒中,秦夫人跟着起身,扫过其他人,“这几日不要让郡主出门,哪怕寿康宫来找人,只说郡主不适。”
桓兰皱皱眉,“夫人……”
“是。”其他人立马低下头。
听到自己要被禁足,秦芮也意识到这次娘亲是真的动怒,可是为什么自己不能和衍哥哥玩,她知道衍哥哥母妃死了,可是如今皇上已经看到了衍哥哥的优秀,他也是皇子,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未再多看女儿一眼,秦夫人直接出了撷芳殿,宫中消息传的快,她知晓九皇子在校场得了皇上青眼,也挪到了华阳殿。
可是有些东西并非努力就能管用,纵然九皇子再出众,身份到底低微,没有母家支持,哪怕入朝从政也会步步艰难,更何况对方还想利用自己女儿,光是这一点她便不能忍。
来到华阳殿,她很守礼的让人通传,等进去后才看到女儿心心念念的少年,与太子的温润稳重不同,少年清隽如玉的眉眼多了分冷寂,一看就是个不易接近的人,平白无故给女儿那种东西,实在是让秦夫人不得不怀疑对方的用心。
“臣妇叨扰,还请殿下莫怪。”她颔首示意。
对于她的到来,贺衍似乎并不意外,语气客气,“不会。”
也未落座,秦夫人扫了眼其他人,瞬间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两人,她神色也冷了下来,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殿下厚爱芮儿担不起,此物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扫过桌上的盒子,贺衍并未接过。
秦夫人皱皱眉,别有深意的看向他,“芮儿年幼,但九皇子已经不小,想必有些事应该明白,不需臣妇再直言。”
少年低眉敛目,未曾言语。
觉得话已经说的够明白,秦夫人也没再多逗留,直接转身离开了华阳殿。
徒留后者定定的望着盒子,半响,才挑开扣子,一块玉佩赫然在其中。
少年阖上眼,呼吸并未有太多起伏。
回到撷芳殿,秦夫人又让人看紧女儿,切不能让她出了这门。
她比谁都了解自己女儿,现在只是一时新鲜,过后遇到别的玩伴就能将九皇子忘倒脑后。
秦芮在撷芳殿呆了整整三日,中途也试图偷跑出去,可是宫里的人太多,一人一双眼睛就把她看的牢牢的。
直到听说衍哥哥过几日便会随军前往北方,她才急切的想要逃出去,但是无论她用什么法子娘亲就是不为所动。
一气之下秦芮只能用上绝食。
隔着床幔,雨梅在外头孜孜不倦的哄着,“这可是郡主爱吃的羊乳糕,您当真不试试?”
床幔里头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她叹口气,“九皇子随军在即,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就算您此时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话落,床幔突然被人撩开,一张挂满泪痕的小脸露了出来。
“所以我才要去见衍哥哥一面,要是……要是他和林叔叔一样,那……那我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想到这,女孩眼泪珠子一串串落下,越想越哀伤,干脆伏在膝间痛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对她好的人有很多,但她能感觉到那些人都是因为爹爹才对自己好,可是衍哥哥不一样,虽然她也说不出那种感觉,可是依稀能感到他是真的对自己好,并非是因为爹爹的缘故。
太子哥哥待她有求必应,但也有给不了自己的东西,衍哥哥虽然认识不到一月,但是他什么都可以给自己。
“郡主……”
雨梅有些心疼,立马拿出丝帕去擦她脸上的泪珠。
这是夫人的命令,她也没有法子。
以往每次不管自己做错什么,只要撒撒娇,娘亲肯定能原谅自己,但是这一次无论秦芮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直到听说衍哥哥已经随军出征,秦芮只觉得心里瞬间空了一大块,特别是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对方,无止境的悲伤瞬间涌上心头。
不知道衍哥哥有没有拆开她的小星星。
深夜,撷芳殿依旧灯火通明,几个太医驻足外殿,朝阳郡主高烧不退,宫人们都忙上忙下一丝也不敢怠慢。
秦夫人则守在床边,看着年幼的女儿迷迷糊糊的躺在那,不由担忧的握住她手,焦急的看向太医,“为何芮儿两日都未退烧?”
殿外风雨大作,桓兰亲自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秦夫人赶紧接过,动作轻柔的喂食床上的人。
几个太医也是面面相觑,“这两日潮湿,郡主体内风寒愈加,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最多三日郡主定能好转。”
听腻了这些冠冕堂皇之词,秦夫人眼眶一热,抬手抚上那柔嫩的小脸,此时上面布满不正常的红晕,羽睫还不安的颤动着。
“衍哥哥……”
轻细的呢喃并不起眼,却被床边的人准确捕捉,她眼神复杂的望着迷迷糊糊的女儿,突然觉得自己行事是否太过绝情,九皇子反正要离开,应该让芮儿见对方最后一面。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雨梅几乎浑身都被打湿,可是面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夫人!”她递上一封信。
秦夫人顿了顿,颤抖的接过信封,笨拙的拆开书信,当看到里头的内容时,双目瞬间盈满热泪。
她一把抓住桓兰胳膊,秀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颤动,“老爷……大败连国,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闻言,屋里人面上都染上几分喜悦,桓兰也猛地松口气,虽然知道老爷不会败,可听到这种消息她也难免放下了心口的大石。
“爹爹……”
察觉到袖间微动,只见一只白嫩的小手扯住自己衣袖,秦夫人赶紧握住女儿的手,床上的人已经迷迷糊糊睁开眼,“爹爹……”
“爹爹回来了,芮儿很快就要看到爹爹了!”
她红着眼抱住女儿,一边赶紧端过药碗,“芮儿得喝药,不然爹爹回来看到会担心的。”
女孩微微启唇,皱着眉头咽下苦涩的药汁,此刻乖巧的不似平常。
桓兰低叹一声,郡主还小,很多事过一阵就会抛到脑后,说不定没几日就寻到了新的玩伴,时间会冲淡一切。
第7章 回京 教训
人声鼎沸的茶馆高朋满座,纵然价格昂贵,可依旧挡不住一批批慕名而来的人,只因张记茶楼有一绝,便是里头从楼兰传来的各色糕点,不过才开张一月就将对面茶馆生意抢的不剩几成。
一对爷孙正抱着二胡唱着小曲,孙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麻衣破布,可那张小脸却是水灵的很,惹得不少视线打量。
一曲毕,女子抱着瓷碗一桌桌讨着赏钱,小脸红扑扑的显得有些羞怯,不少人也就丢几个铜板,还要摸两下小手。
直到经过一处前桌,一只手突然拽住女子胳膊,二话不说便将人拉到腿上,折扇挑起那张惊慌失措的脸蛋,“啧啧啧,瞧这小模样多标志。”
一旁的酒肉朋友放肆大笑,“看着还是个雏,三少今日可是捡到个宝。”
“放开我!”
女子手足无措的挣扎起来,可那点子力气怎么拼的过一个成年男子,不多时眼眶就红了一圈,满脸羞愤。
“莫哭莫哭,小爷可是会心疼的。”被称作三少的男子迫不及待去摸那张小脸。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当做热闹看,只因这几人的身份并非寻常,天子脚下,没有人愿意多管这闲事。
“公子……公子。”拉二胡的老人突然走就过来,二话不说跪倒在地,满脸哀求,“求求公子放过老头子孙女,公子大恩大德老头子毕生难忘。”
仔细看老人还瞎了只眼,那个三少嗤笑一声,抬脚踹了上去,“滚开!小爷看上这丫头是她命好,这京城不知道多少人想进我林府的门还没得路子。”
“爷爷!”女子急的扑倒在地,却见老人撞到了桌角,额前流出涓涓鲜红,此时已经昏了过去。
那三少懒懒的抬眼,“去看看死了没有,没死就拖出去,死了就找个地埋了。”
侍从赶紧上前去探老头鼻息,发现还有点气,便张罗着要把人拖出去。
此等行径惹怒了不少人的眼,可一听男子是林家的人,都不由按耐住了那份好心。
这京城还能有几个林家。
“放开我爷爷,你们这群畜牲!”本来柔弱的女子猛地抓住只手狠狠咬上去。
被咬住的侍从抬起一脚狠狠踹倒女子,还啐了口,“别给脸不要脸,能被少爷看中是你的福气。”
女子哭的一张脸都白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侍从一把拽起老头胳膊,但随着肩头传来一道撕裂的痛感,猛地丢下人退后几步。
一条长鞭破空穿过,不算结实的木桌突然裂成两半,扬起阵阵粉尘,那三少爷被惊的倒坐在地,其他人都纷纷被吓了一跳。
“少爷!”
侍从们赶紧去扶人,顺便搜寻那个胆大包天的始作俑者。
“他叫什么?”
清脆的女声响起在众人耳中,回首望去,只见楼梯上不知何时走下一名红裙女子,青丝如瀑,肌肤胜雪,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张出尘绝艳的面容,不似寻常的明艳,反而多了分清灵,外头的烈阳此刻仿佛都暗了一分。
嘈杂的大堂突然鸦雀无声,那三少爷也愣愣的望着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淫.邪。
“这是刑部林侍郎嫡子,林磷。”侍女压低声音。
闻言,女子缓步上前,抬起一脚踹向刚刚那个侍从,可能是力道不够,侍从只是退后了几步。
侍女咳嗽一声,假装看不到这一幕。
女子突然扬起鞭子抽向对方,那侍从也不是是个傻子,立马闪身就躲了过去。
破碎的是另外一张木桌。
雨梅再也忍不住凑过脑袋,“郡主,咱们还是走吧,有些闲事咱们管不来。”
世间那么多不公,郡主总不能每一件都去理会。
虽然这位小祖宗大部分是闲着没事做。
“呦,好泼辣的小丫头,小爷喜欢。”那三少爷拍了拍衣袖,目光紧紧黏在了她身上。
一旁眼尖的朋友仿佛意识到这次不对劲,立马拉了拉他胳膊,“悠着点,咱们还是走吧。”
寻常女子怎会如此张扬霸道,可见此女子并非普通身份。
他脑海中倒是冒出一个人,但并不敢深想。
那三少爷摆摆手,眉梢一挑,“怕什么,大不了让爹爹去提亲,这京城里有几户人家是小爷够不上的?”
话音未落,腹部猛地被人踹了脚,向来虚浮的他猛地倒坐在地,疼的整张脸都在扭曲。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给这位老人家磕头认错,要么本姑娘打断你的腿!”
秦芮不悦的扫过一群人,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欺凌弱小的无耻之徒。
见她口气如此大,其他人都纷纷低语,这林侍郎府里还有位在宫里做淑妃的姑母,整个京城怕还真无人敢动他。
雨梅也是头疼的很,每次郡主出来都要惹祸,毫无疑问今日又会被夫人责罚。
“你……你……这个臭丫头……”那三少爷捂着腹部,赶紧瞪向其他人,“废物!还愣着做什么!”
不等那些侍从上前,他一个好友突然颤抖着上前,“林……林兄,这……这好像是秦将军……嫡女……”
霎那间,另一个突然身子一正,“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话落,刚刚还把酒言欢的好友们纷纷快步离开,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敢再掺和下去。
那林磷也是脸色一白,只看见几名便衣男子从楼上下来,然后来到女子身侧,不知低语了什么。
“好啦,回去就是了嘛!”
秦芮将鞭子别在腰间,不满的瞥了眼雨梅,“你在这盯着,他若是不给老人家磕头认错,定要回来告诉我,记得让他赔银子,嗯……五十两好了。”
说完,她就大步离开了茶馆,其他人纷纷让开一条路。
林磷似吃了一只死苍蝇,若是旁人他必定得教训对方,可朝阳郡主的大名他也怵的慌,记得前几年不知为何与刘尚书嫡子起了冲突,虽然双方皆有负伤,可秦将军却亲自上门要个说法,最后还闹到了皇上那,谁劝都没用,最终刘尚书嫡子还被打了几十板子,听说气都快没了。
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敢惹这位小祖宗。
“林公子,你赔一百两吧,磕头就不必了,不然郡主那奴婢也不好交代。”雨梅上前一步。
林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也顾不得腹部的疼痛,只是咬牙踹了脚侍从,“还不快去府里支银子!”
侍从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茶馆,那对爷孙愣愣的缩在那,显然还有些胆怯。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快又要回去,秦芮莫名有些不甘心,可是后头跟了这么多人,她又跑不掉,只能老老实实的回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