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股份,跟纯打工,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12章 烟火
礼拜六下雨,温淩一大早就被许文佳叫了起来。原本还有些不情愿,到了地方,她却不困了,好奇地越过车窗打量。
从这儿朝东边望去,还能看到什刹海,可见此地地势之高。
汽车在盘山道上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一栋靠山的独栋别墅前。佣人出来,跟许文佳点头,帮忙开门。
许文佳递了邀请函过去,带着温淩进入。
她今天穿得很靓丽,蕾丝镂空上衣,法式束腰小西装,下面是条黑纱蓬蓬裙,还戴了锁骨链,整个人焕然一新。
温淩回头看看自己,不由自惭形秽。
早知道起早点好好打扮了。
穿过花园时,见到了不少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温淩好奇,忍不住问许文佳,许文佳附耳过来笑道:“出差日本时认识的,一小姑娘,人挺不错。今天是她生日,我带你一块儿过来玩玩。”
很快,温淩就见到了东道主。
她叫涂欢欢,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似乎还在上学,其实模样算不上漂亮,甚至还是单眼皮,但是举手投足间透出的那种纯真活力,很给人好感。
她一点也不怕生,拉着许文佳一通说长道短,不忘给温淩拿点心吃。从她们三言两语的交流中,温淩才知道,她和许文佳是在东京的樱花会上认识的,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竟如此热情。
这种毫不设防的天真令人咋舌。
“淩淩是做什么的?”酒过三巡,她回头看温淩,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边磕边望着她。
她比自己小四岁,却这样称呼她,温淩有点好笑:“机械方面的。”
“哇哦,好厉害呀。”
“你也很厉害呀,去日本留学。”
“哎,那都是花钱买的。只要有钱,什么人都能上的破学校。”
温淩震惊,竟有人毫不避讳将这种事情拿出来说。
见她瞠目结舌的模样,许文佳和涂欢欢都哈哈笑起来。
涂欢欢这时看了几下表,不高兴地嘟哝:“沈遇怎么还不来?”不忘跟她们解释,“我未婚夫。”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温淩还怔了一下。
不过,这名字挺大众,她没多想。
可是,等她十分钟后见到了名字的主人,她才明白“不可以名取人”的道理。
沈遇是和另一位男士一道进来的,在管家的亲自带领下。
涂欢欢一看到他就丢下了瓜子,如百灵鸟一般轻巧地扑了上去,嘴里娇嗔:“怎么这么晚?!”
沈遇笑着把她抱起,眉眼间都是宽容和宠溺:“车抛锚了,好在路上遇到傅哥,搭了他的顺风车过来。”
涂欢欢忙回头,这才看到他身后的傅南期。
她不好意思地跳出沈遇的怀抱,跟他摆手打招呼,傅南期点头致意,神态亲和。
“对了,给你们介绍我的朋友。”涂欢欢跑回来,抬手指着,“这是许文佳,温淩,都是我的好朋友,特地过来给我庆生的。这是沈遇,还有傅哥。”
几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坐下。
涂欢欢充当了活跃气氛的主角,嘴里的话没停过。许文佳不时附和一二,不过,沈遇和傅南期出现后,她明显慎重多了,只偶尔说一两句。
“文佳姐也是做金融的,也许,你们还能有业务往来呢。”涂欢欢中途道。
“是吗?许小姐在哪儿高就?”沈遇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弯弯的,一瞬不瞬望过来。
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身材瘦长,气质儒雅,看上去像是一个学者,并不像是搞金融的。
“小公司,自然不能跟沣扬资本比。”许文佳低头剥着瓜子壳,“如果沈总愿意提携一二,指缝里溜出点儿小项目,我一定感激涕零。”
他哈哈笑起来:“许小姐谬赞了。”
一番话下来,似乎交谈甚欢,温淩却觉得气氛有点别扭,这两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睦,甚至还有些冤家对头的意思。
她不由去看对面人。
傅南期全程敛着眉,充当了一个合格的听者。偶尔许文佳把火烧到他这儿,想探探他的底细,他也是浅笑着揭过,不咸不淡的又把话题抛回去,无意掺和的意思很明显。看似淡然随和,实则游刃有余,谁也奈何不得。
印象里他都是不动声色的,乍一眼看上去没什么锋芒,仔细思量其实并不如此,这人藏得太深,轻易难窥深浅。可如果他真的想要什么,只怕动作比谁都快。
感觉,他已经过了那个锋芒毕露的年纪了。
宴会开场后,涂欢欢忙着应酬其他人去了,温淩一个人去了后花园。回头,许文佳竟然也跟出来了。
“你不留在里面?”温淩不解。
“留在里面干什么?”许文佳轻嗤,“我可没有碰钉子的爱好。”她仰头灌了口酒,脸蛋红扑扑的,“我只对人傻钱多的公子哥儿感兴趣。明知没有任何机会,就算是只24K纯金龟,也要当断即断立刻止损,不然,浪费时间而已。”
温淩失笑,心里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遇和傅南期,无论是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此类男人,心性通透,看人极准,实难讨到便宜。
而许文佳这样的女人,是绝不会在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而且,那家伙看我的眼神,可真让人火大。”许文佳冷笑,“以为自己有多清高吗?沈家跟涂家比起来可差得远了,他对涂欢欢那个傻妞,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是为了利益?也就哄哄那种单纯的小女孩了,老狐狸。”
温淩一怔,意识过来她说的是沈遇。
刚才,许文佳和沈遇挨得最近,两人也都是做金融的,有几句交流。不过,许文佳都没占到便宜。
这男人看上去温柔宽厚,实则也不是很好相与。
而且,许文佳的意思,两人好像还认识,关系——似乎不大好。
不过,许文佳无意多谈此人,她也闭嘴,不好多问。
倒是后来说起傅南期时,许文佳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喜怒不形于色,绝非善类。”
温淩却有些不敢苟同了,为他打抱不平:“我觉得他人很好啊,就是有点深沉。你是因为他没多看你一眼,心里不平衡吧?这是偏见!”
许文佳美艳大方,号称“鲜肉杀手”,在情场上向来自诩无往不利,今天却碰了俩钉子,能舒服才怪。
许文佳倒也不生气,笑起来,捏她的脸:“小宝贝,你还真说对一半了。这种男人,段位太高,记住了,只可远观千万不可找来当对象,不然有你的苦头吃。”
“?”
“试想一下,他时时刻刻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多可怕。像我这样的高端绿茶都讨不到便宜,何况是你这样的小绵羊,小心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温淩认真打量她,眼神搞怪:“‘绿茶’我承认,但是,‘高端’嘛……”
“臭丫头你要死啊,敢编排姐姐——”
……
项目初级审批,说来简单,可若负责审核的甲方是紫光资本时,就不得不引起人的重视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温淩最近格外焦虑。为此,她干了一件蠢事——审批前,找了个顾问。
结果,那是个骗子,只会扯大旗说些空话,白白浪费了她两三天的时间。
可好巧不巧的,这事儿还被傅平知道了。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当面没说什么,事后当笑话似的说给了傅南期听。
从那之后的好几天,偶尔在公司楼下碰见,温淩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跟以往有些不同,深沉之余,又像是噙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让她无地自容。
她都想敲开自己的脑壳问一问,为什么会头脑发热干出这种事?
好在傅南期很忙,常年往返国内外的分公司,有时候一天里要来回几趟,见面的次数很少。那段时间,她更是基本没有碰见过他,心里也松懈下来。
这日快9点才结束了工作。温淩和张月一块儿下楼,在车站告别,折返回公司楼下的便利店。
晚上太忙了,只啃了两块饼干,这会儿倒是饿了。
“麻烦给我一根玉米。”
“麻烦给我一根玉米。”
异口同声的声音。
温淩诧异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傅南期。
“还没下班?”他接过店员递来的玉米,回头对她笑道。
他穿一身笔挺的黑西装,臂弯里挽着件同色的长外套,头发梳得齐整,架一副坠着防滑链的细金边眼镜,打扮得有些英式。
温淩不免又想起初见时,擦肩而过的那一次回眸和对视。那种旁若无人的风采,太让人难以忘怀了。
虽然斯斯文文的,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只要他往那一站,就很有安全感,像定海针似的。
也许,这就是天生的领袖气质。
温淩回以微笑,视线不自觉落到他手里的玉米上。明明是一同开口的,店员小姐姐却直接给了他。
这会儿,目光还直勾勾看着他呢。
只能说,食色性也,美色可真是大杀器。
谁知,他却把玉米连带着袋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温淩犹豫一下才接过来,连声道谢。出门时,却收获了店员小姐姐满含幽怨的目光,简直如芒刺背。
这个点儿,这边步行街还挺热闹,人来人往的,摩肩接踵。
那种热闹稍稍冲散了两人间不熟悉的尴尬气氛。
一开始,谁也没说话。后来有几个孩子从前面广场那边嘻嘻哈哈地跑过来,其中一人还撞了她一下。温淩怕撞到小孩,伸手去扶对方,结果自己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一跤。
好在他在身边适时地扶了她一下。
“谢谢。”温淩忙起身。
傅南期:“你很害怕我吗?”
温淩略略一怔才摇头。
傅南期莞尔,似笑非笑:“有两秒的迟疑。看来,是有点怕我。”
温淩移开了视线,脸颊微红,第一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调笑的味道。
有时候觉得这人很正经,有时候又觉得,他似乎以取笑她为乐。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也让她难为情。
不远处非常热闹,有人燃起了烟火。
温淩被这动静打扰,抬头望去,不由瞠目:“竟然在大街小巷放烟花?!我们要不要报警……”
傅南期没绷住,笑出声来:“这是电子烟花。”
温淩:“……”她是不是闹了个笑话?
后来她牢牢地闭上了嘴巴,决计不肯再在他面前丢脸了。
说到底,还是他给她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她心里总是忍不住紧张。在旁人面前,她觉得自己还是挺机灵的,算不上八面玲珑,也不至于老干蠢事。
可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傅南期。
放眼整个金融圈,也许见过他本人的并不多,可说起傅南期这个人,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
走着走着就到了街尾。温淩看到有猜谜的,就过去玩起来,她抽到的这个题目是“恨海难填精卫情”。
看着不难的题目,有时候往往越不容易想到。
她的眉头皱成了“川”字。
温淩回头,傅南期把那盏小灯在手里转了转,略作把玩。他神色淡漠,连偶尔唇角上扬的一丝弧度也淡淡的,似乎并没什么兴趣,只瞥一眼就收了手。
不知为何,温淩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轻蔑,似乎是不屑于玩这种幼稚园游戏,她心里那点儿不服气驱使:“这样的题目,肯定是难不倒傅董事长的。”
这个激将并不高明,傅南期觑她一眼,微微挑眉。
温淩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红,心道,这么精明干什么?明明也大不了她几岁,性情却不是一般的难测。
她以为他不会搭理她了,他弯腰笑着跟那老板说了句什么。
后来他赢得了那盏灯,她笑纳了。
拿走前,她还假惺惺地客套了两句,问他,傅总你要不要。他凉笑了一道,自然没要——意料之中,她心里非常开心,白捡了个便宜。
第13章 心碎
新的一周,寒流北上,北京正式迎来了本年的第一个严冬。这几天出门,路上行人纷纷换上了厚大衣,哪怕是再不要温度的女郎,也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礼拜六早上,天气依然寒冷。
送走客户后,温淩去了饭店的洗手间,对着镜子补起了口红。
她是标准的瓜子脸,气质温柔,稍稍涂抹便很有颜色,身段更是一绝。盥洗池是开放式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到镜子里的美人,难免会驻足多看她两眼。
从小到大,温淩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目不斜视地把丝巾取下,随意扎在拎包上就走了出去。
来接她的是赵骞泽,看到她讪笑了下,替她开了后座门,心里暗骂傅宴每次都让他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念叨。
温淩跟他道谢,弯腰上去。
去的这处会所建在山顶,总体是盘山式的鸟巢建筑,廊道冗长,一眼望去黑漆漆不见底。
“你小心点儿,这边灯光暗。”赵骞泽道。
“谢谢。”温淩跟他微笑了一下。
路上,赵骞泽为了缓和气氛,又拉着她说了会儿话,温淩心不在焉地应着,又问:“傅宴在哪个馆?”
赵骞泽笑道:“今儿个天气不好,室内呢。”
说着就到了,两人一道进门,引来室内不少人注目。
温淩却无暇顾忌其他,视线穿过一个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很快就捕捉到了傅宴的身影。
他弯腰在打高尔夫,这是最后一杆,弓身、试杆,目不斜视的专注。很快,飞出的球在地上咕噜噜滚动了一段距离,缓缓减速、精准入洞,赢来一片喝彩声。
傅宴却没什么反应,摘下护腕丢给侍者,拧了瓶水,似乎进球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