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成年人, 不会把这种不喜挂脸上罢了。
第一个礼拜,温淩都是称病,实则跟下面人打好了关系, 暗暗探听,把这地方的底细先给摸清了。
这才知道,梁问和傅玫也没她想象中那么和睦。而且,因为手底下的一员大将调任,傅玫被剪去了一□□翼,竟渐渐落于下风,两玫的竞争逐渐走向白热化。
这对她而言,倒是好事。
温淩别的本事没有,外貌和气质很有欺骗性,一来二去的,跟她接触的人都对她印象不错,也乐得跟她交朋友。
傅玫一开始虽然和善,始终跟她保持着距离,近来倒是态度大改,忽然开始拉拢她。
温淩大抵也明白她的想法,想和她联合一起对付梁问他,正中她下怀,两人的关系渐渐亲密起来。
有时候,空闲时还一块儿去附近逛街。
业务是最考验人的交际能力的,温淩这人外貌很有欺骗性,很给人好感。不过,用傅玫的话来讲,脸皮薄,修炼还不够。
温淩便说了,她以前是干技术方面的。
傅玫是真的纳罕了:“那你为什么来这边?”
温淩便含糊其辞,说是上面的指令。
傅玫也是个人精,不多问了。
两人联手,很快就把这一块市场的项目给吃下来,业绩斐然。温淩收拾了一下,礼拜天回京述职。
许述安看了后,点头,给她盖了章。
温淩接过单子就要走。
他却喊住了她:“你没有什么好跟我说的吗?”
温淩回头,目光和他对上。
良久的沉默。
许述安道:“你这是在怪我?”
温淩摇摇头,心知他也是为她好。许述安这人,看似没有锋芒,实则看得很透,绝不做以卵击石的事。
他是在教会她道理,让她暂避锋芒,不想她卷进这种无谓的斗争。
在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种好的选择。
有时候,不是升得越快就越好。他也在这个位置上停留了快三四年了,手里的权柄却越来越重,一些职位比他高的“前辈”却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谁敢说他不如他们?
温淩最后说:“我想再磨砺一下。然后,H5的项目,如果能和紫光谈下来,我希望还是能由我负责。”
许述安真的刮目相看了,笑道:“你不怕?这种时候接手这个项目,弄不好就是一身腥。”
温淩斩钉截铁:“我自己的项目,我一定会有始有终。有个人曾经对我说过,人对自己的未来要有明确的规划,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眼中若有所思。
许述安目光复杂,似乎也想到了她嘴里的“有个人”是谁。
不过,她下一秒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也不全是。”
“怎么说?”
温淩声音清晰,缓缓道:“人也要对自己的能力有正确的评估。也许,我真的成为不了他那样的人吧。我能做的,就是我把我经手过的每一个项目都做好。”
许述安半晌才道:“这样也好,你出去吧。”
温淩都要走了,忽然又停下来。
许述安从已经翻开的文件中抬头:“你还有事情?”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许述安的表情岿然不动:“你指哪个?”
她也给他挖了个坑:“难道还有很多个?”
许述安微怔,却也不再跟她打哑谜:“你知道的,我家里的条件不大好,前段日子我才知道,我爸的腿被压到了,需要一大笔钱进行手术。”
很简单的回答,简单得出乎温淩的意料。
此前她就在想,以许述安的性格,没有那么容易被傅南期收买。这种交易,合情合理。
温淩在北京呆了两天,去看过温慈后才回到C市。
因为她和傅玫的合力夹击,梁问很快败下阵来。温淩更是拿到了一个想象不到的项目,打算下周就去洽谈。
这日晚上,傅玫拿着两瓶白酒过来找她,很不客气地让她准备两个下酒菜。
温淩哭笑不得,去厨房忙碌了:“你也是女人,难道你不会做饭吗?”
傅玫私底下可没什么形象,往地上扔了个靠垫就盘坐上去,径直开一瓶酒:“会,水煮菜会的。”
温淩:“……”
傅玫笑道:“快点吧,小媳妇。谁能娶到你啊,别的不说,口福可是够了。”
温淩:“少来这套。”
……
临近隆冬,天色暗得格外快。五点不到,外面已经黑漆漆一片。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空旷得似乎心里也缺少了什么。傅南期批了会儿文件就搁了笔,端起杯子。
咖啡是半个小时前煮的,现在已经冷得透彻。
他唤了人。
新来的女秘书如临大敌,一边哆哆嗦嗦地去拿咖啡杯,一边告罪:“对不起董事长,我这就去泡热的,对不起,我忘了……”
傅南期觉得头大:“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秘书忙摇头,可那低垂着抬都不敢抬的头就说明情况了。
傅南期无语,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小秘书如蒙大赦,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闻舟从内置会客室出来,正好瞧见这一幕:“你板着一张脸,还要人家不怕你?这不为难人家吗?”
傅南期低头擦眼镜片:“我哪里板着一张脸?”
苏闻舟:“要不要我去给你找面镜子?”
傅南期轻哂。
苏闻舟不说笑了,随便挑了张办公椅坐下,把手里文件摊开,按到他面前:“你这个弟弟有点本事啊。我猜他早就知道了你不会放过陈家恕,不然也不会趁机吞并兴荣。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动作哪有那么快?现在紫兴连反对他的声音都几乎没有,不简单啊。”
“他早就想跟我划清界限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这次紫光科技脱离,也带走了不少人,公司也受损不少吧?”
“走了更好,心不在这儿,再有本事也是隐患。”
苏闻舟见他似乎没有紧张焦虑的模样,一颗心也放下来。这对傅南期而言,也是等待已久的机会,正好借此机会剪除傅宴的羽翼。
不过,紫光的股价三天就跌了2%,折合下来都超50亿了,他也能坐得住。
转念一想,这人深谋远虑,不可能没想到这点。
傅宴的离开,算是把彼此的关系直接撕开到了台面上,有利有弊,他一个外人不好置评。
苏闻舟转而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傅南期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靠近,跟他耳语了几句。苏闻舟面色一变再变,最后,惊疑不定的神色渐渐沉寂下来,转为意味不明的微笑。
两人对视一眼,他抄起自己的文件起身:“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傅南期看看表,发现已经6点半了,也站起来。
“一起吃吧。”苏闻舟道,“上次那家中餐厅不错,可惜太忙了,就去了一次。”
傅南期应允。
两人是这儿的贵宾,一进门就有人领路,且是规格较高的那种经理。
苏闻舟路上还跟他说笑:“连带路的都这么漂亮,你们老板挺看得起咱们的。”说完扫向那美女经理。
经理面色涨红,被他一双桃花眼电得不要不要。
傅南期直接无语:“信通业务下半年骤降,流水都没去年的一半,亏你还有心思调戏良家妇女。”
苏闻舟闻言就笑了,搭一下他肩膀:“业务这种时候,影响因素可太多了,我要是追求每月递增,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跟你一样,我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傅南期懒得搭理他了。
进了包间才发现,这还是个大包,连沙发、卧榻都一应俱全了。
可见这老板是下了功夫的。
也难怪,他们这样的身份,能不巴结?就算不为巴结,也绝对不能得罪人。
傅南期坐了会儿,去窗边抽了根烟。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外灌进来,吹在脸上像钝刀割肉,刺骨的冷。
苏闻舟看他一眼。
他弓着身,约莫是在想事情,偶尔掸一下烟灰,表情在灰白色的烟雾里有些晦暗难辨。
苏闻舟的语气正了正:“有心事啊?”
傅南期不搭话,算是默认了。
虽然只给他一个背影,苏闻舟也不介意,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不必这么执着吧?”
他不咸不淡:“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知道我在想什么?”
苏闻舟本意是想宽慰他,没想到被他冷冰冰怼了回来,哑了老半天。
这人看着不愠不火,实则藏得太深,大多数人戳不到他的痛处,此刻听到这样尖刻的反驳,他就知道自己说到他心里去了。
他哂笑,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多管闲事:“还喜欢就去追回来,不行就换一个,恁简单的道理,钻什么牛角尖?”
傅南期:“……”
苏闻舟挑眉:“你不是这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吧?”
明知他是激将,是挑衅,是调侃……傅南期的神色古井无波,半晌,定定道:“我确实蛮喜欢她的。”
说到最后,他像是释然了,微微笑了一下。
夜幕下,繁星点点,微风吹皱了远处的湖面。
同样的夜空下,是不是也有人做着跟他一样的事?
傅南期心底寂静无声。
第61章 针对
温慈从教室出来, 抬眼就看到了和院长一块儿过来的傅南期,忙走过去:“傅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认识?”院长表情诧异。
傅南期笑了笑, 无意多作介绍, 拜别院长就带她去了学校后街。
地方还是上次来过那个咖啡厅。
只是,少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整个咖啡厅都显得冷冷清清的。
傅南期四处看了看,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温慈显得非常热情, 拉着他说了老长一大段话, 末了道:“姐姐怎么没来啊?”
傅南期神情微顿, 手里的勺子继续搅拌咖啡:“她出差了, 过段时间忙完了,应该会过来看你。”
温慈却没有接话, 小心看向他。
诚然他语气如常,温慈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他不同以往的情绪。半晌,她斟酌开口:“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啊?”
傅南期看她一眼, 面前小姑娘表情紧张,很是忐忑的样子。
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实话, 转而道:“小问题, 过段时间就好了, 不用担心。倒是你, 学业怎么样?”
话题轻松岔开, 温慈又没心没肺地跟他攀谈起来, 心情愉悦。
他确实是个说话技巧很高的人, 话不多,但也不少,每一句都恰到好处, 让人宾至如归。
温慈也说不上来对他的这种好感。
可能是性情使然吧,这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她感觉非常舒服。既不会让人觉得冷漠疏远,也没有太过靠近让人感到的不适感。
上次那个来找她的家伙,就让她有种自作聪明,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感觉,不舒服极了。
后来从学业说到生活琐碎,傅南期忽而道:“你们以前,是在上海生活的吗?”
“嗯,静安区。”
“日子还可以吗?”
“过得去吧。妈妈是二嫁,我们还有个异父异母的哥哥,身体不好,一直都是姐姐在照顾他。继父留下了一套老房子,他们过世后,家里没有经济来源,姐姐就把那套房子换了小的和店面租出去……”
她语气轻快,傅南期却越听越沉默。
那样的年纪,相继失去了父母,日子怎么会“过得去”呢?
他很难想象,她那时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怪不得,她提起自己的父亲时,是那样排斥的语气。
心里有什么地方蓦然被扯了一下,像是牵动了某根隐秘的弦。
他手里的勺子也停了下来。
老半晌不见他开口,温慈有些拘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傅哥,你没事儿吧?你跟姐姐,不会真的吵架了吧……”
傅南期宽慰地对她笑了笑:“不是说了,只是一点小矛盾吗?不用担心。你好好学习,我们就都安心了。”
……
到了要去谈项目的这天,温淩起得格外早。
这家公司在业内小有名气,原本驻扎在外地,是本市政府花了大价钱才挖过来的,寄希望于在未来的几年内能带动本地的经济发展。
温淩自然重视,一早就到了约定好的会客地点。
一间日式茶室。
温淩在次座上坐着,跟先到那个李姓经理攀谈,亲自给他倒水。让他松口气的是,这人竟是个难得的实在人,说话客气,也不搞那套虚的。
“既如此,那咱们……”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又进来了几人。温淩却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目光凝住。
傅南期的目光朝她望来,似是感受到了这道灼热视线。
好在温淩收得快,表情已恢复如常。她起身迎接,还回头跟那李姓经理道:“李总,这几位是……您也不给我介绍一下啊?”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如柔煦春风,直直吹进人心里。那一声“李总”更叫得李天伦熨帖无比,一一给她介绍:“这是赵总,这是王总……”
介绍到最后,语气更比之前更郑重些,“这是紫光集团的董事长,傅南期傅先生,是我们公司最大的投资者。融达能这么快在沿海一带扎根,全仰仗傅先生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