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淩一看,是她上台前掉的那支,她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侧边却投来一道视线。
是傅宴。
不过,温淩意外的是,他身边还坐着简宁舒——这两人什么时候联系上的?这个圈子,真大不大,说小不小,哪儿哪儿都能碰到。
现在,她倒是有几分能理解傅南期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也许,简宁舒早就跟傅宴有勾结了。
而傅宴呢,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筹谋紫兴的事情?
明明都撕得这么难看了,为了利益,垄断这一块市场来抢占先机,这两人竟然能摒弃前嫌进行H5的后续合作。这份本事,也是她远远不能及的。所以,她永远成不了他们这样的人。
相比于她的复杂心情,傅南期大大方方地回望过去,还跟他们微笑点头。
温淩觉得,他的目光多少带点儿挑衅。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四周的气氛降了几度。明明周围满满当当坐着人,这会儿却好似只有他们四人。
会议持续到中午11点才结束。温淩收拾好了自己的文件,跟傅南期一前一后从后门出去。
好巧不巧的,傅宴和简宁舒从走廊拐角处过来,就这么打了个照面。
四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这种尴尬的情形,温淩只在想象中和梦境里出现过。
“傅总,我还有事情,你们慢聊。”她找了个借口就匆匆走了。擦肩越过时,简宁舒的目光一直焦灼在她身上,盯得她如芒刺背。
……
傅南期接了杯水,推门进来。
偌大的休息室内安安静静,傅宴叠着腿坐在位置上,闭眼假寐。听到声音,他才按住太阳穴睁开眼。
“等很久了?”傅南期把手里的水分他一杯。
傅宴仍坐着没动,只扫一眼,悠悠道:“没毒吧?”
傅南期不置可否,端回来自己抿了口,然后把另一杯没喝过的递给他。
傅宴笑着接了。
却只是看一眼,把杯子搁到了一边。
“当初是谁说,工作是工作,私事归私事的?”
面对他的质问,傅南期神色如常:“现在你要这么问我,我也会这么回答。这两者,我一直都分得很开。”
“话永远是这么冠冕堂皇。”傅宴笑,皮笑肉不笑,“大哥,这一点,我永远是佩服你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永远有几副面孔。”
傅南期也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的讽刺。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交接,彼此心里都有数。虽然都在微笑,眼底都好似结了一层寒霜。
半晌,傅宴却忽而收起了表情,道:“把她还给我吧,哥,其实,你们并不适合。”
傅南期瞟他一眼,毫不客气:“你病的不轻啊。”
傅宴:“你一意孤行地解除了跟简宁舒的婚约,想必,承受的压力也不小吧?”
傅南期:“那是我的事情,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傅宴却笑了,好整以暇地挑眉:“都快分手了,你还能这么沉得住气,不愧是我大哥啊。”
傅南期看他一眼:“谁说我们分手了?”
傅宴:“看这情形,没分也快了。”
傅南期:“你以为我是你?”
他永远知道怎么刺痛他——傅宴收起了面上的表情,毫不掩饰眼中的冰冷:“那就走着瞧吧。我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我跟她四年的感情,她都能舍弃,你们才认识多久?”
傅南期:“你觉得感情是可以用时间来衡量的?”
傅宴:“也不全不。”
不过,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出现的问题就越多,那是不同的性格、三观在日积月累的磨合中不可避免地出现的。
现在不正是证明了这点?他就不信他们能长长久久。
傅南期却好似能看出他的想法,道:“情侣吵架,在所难免,在一起久了,确实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是,普通矛盾和原则性问题是两样的。你觉得,你还有机会?”
说完,他不再废话,径直离开。
傅宴心中一滞。
他终于明白,自己心中怕的是什么。哪怕表面再强装镇定,心里也无法欺骗自己。
认识四年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温淩。她真的决定要跟一个人一刀两断时,就不会再黏糊。
而一年以前,其实她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
是他,一直不愿意相信。
他也不愿意相信,她会跟傅南期走到一起。
甚至,他们的在一起,是他间接促就的。如果他那时没对薛洋赶尽杀绝,他就不会介绍温淩去找傅南期,他们也不会有交集。从始至终,他才是那把推手。
而后来,他本该有机会挽回的。但是,是他的自负、高傲,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他从始至终不愿意相信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爱傅南期。
……
下班时间到了,温淩收拾了东西准备下楼。
今天走得比较早,楼道里都是人,还有其他楼层下来的,几乎挤得没有下脚的地方。
温淩从来没有挤赢过人家,不由往后退,一直缩到角落里。
就这样,还是被踩了一脚。等她抬头去找“肇事者”时,人头攒动的,哪里还认得出踩她的人。
温淩无法,只好自认倒霉。
电梯到了,她还没迈步就被人挤了进去。
这种被挤到窒息的感受实在太难受了,身边却有人替她隔开了不断压迫过来的人海。
温淩诧异抬头,看到了傅南期漠然的脸。
“……傅总?”他不是向来乘专属电梯的吗?
她把这疑问憋在心里。
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她却有种直觉——他心情不大好,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温淩钻出来,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此时此刻,这真是最幸福的事。”
傅南期笑了一下,手插兜里:“就这点追求。”
温淩感觉被深深鄙视了。
后来他傅南期提出要请她吃饭,温淩警惕地望着他,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应了。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没必要刻意躲他。
他们在公司后面一家新开的面馆坐了。地方是温淩挑的,虽然看着还挺干净,地方真不大,装修也挺次的,完全配不上他这种公子哥儿的逼格。
不过,她这会儿可没有照顾他的想法,面上来就闷头吃起来。
傅南期一筷子都没动。
“嫌弃地方简陋啊?”温淩吃到一半,抬一下头。
“那倒不是。”他微笑,似乎看出她想借机寻衅的意思。
温淩有点吃瘪,可偏偏瞪着他,并不示弱。
夕阳里,这个人的面孔好似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连笑容都带着岁月流淌般的温柔。
只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骨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觉得你变了。”她信誓旦旦地说。
傅南期没有理会她的控诉:“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是你一直,用你自己的幻想来定位我,你从来没有真正地深入了解过我。”
“那是因为你心机太深,你不透露,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人需要别人透露?那你也别混商场了。”
温淩被堵得结结实实。
这种时候,他都不让着她。
傅南期却定定望着她,徐徐一笑:“不能因为我们的处事方式不同,你就因此断定我做错了。也不能因为我是跟你截然不同的人,你就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我。”
“淩淩,你要对我公平一点。”
“你老说我自私,其实,你也不遑多让不是吗?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你害怕付出,害怕付出后得不到同等的回报,总是多方猜忌,不愿意真正信任我。其实,你只是想及时止损而已,你并没有你自以为的那么高尚。”
他的话,一字一句,深深地烙印进她的心里。
可偏偏每一句,她无法反驳。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他扯下来时,他转而一笑:“当然,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并不介意你用更多的时间来衡量我、了解我,买卖也是有风险的。”
第65章 泄露
不得不说, 傅南期真的是一个谈判方面的高手。简单一席话,他说得有条有理,且颇为叫人信服。
温淩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停留了很久。
像是一种无声的打量。
他也大大方方地让她看着, 似乎是接受她的衡量。这对于任何一个和他同等身份的人来说, 都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样,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温淩咬唇, 暗道自己没有自制力,又开始心软了。
“走, 我带你去逛逛。”他站起来。
她言不由衷道:“有什么好逛的?”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跟着站起来。
傅南期忍俊不禁:“听你这话, 倒像是把北京城给逛遍了似的。”
他这样打趣, 她倒不好意思了, 不好再搭腔。
夜晚,灯火璀璨。
两人沿着街道朝南走, 这地方约莫是高校聚集地,一路走来都是扎堆的学生,有不少女生还跟傅南期要微信呢, 那眼睛,一双双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他每每都温言拒绝, 态度无可错漏。
温淩心道:像是做惯了这事儿似的。
他们这样的人, 果然不乏小姑娘追求。
“看你的表情, 似乎对我颇有成见啊。”傅南期道。
温淩吓一跳, 没料到他竟然一直观察着她, 连忙失声否认。
他也不为难她:“走吧。”路过一个老爷爷的摊头时还问她, “吃过老北京的冰糖葫芦吗?”
“当然。”她像是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一样, 多看他一眼,道,“跟咱们那儿的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是谁诓骗我买的,甜得我牙都掉了。”
谁知,这话正好被摆摊的老头儿听见了,不依不饶地跟她辩驳起来。温淩只得告饶,好是认了错人家才放过她。
这样灰头土脸,还是在这人面前,她心里抑郁极了。
偏偏他还一直站在旁边看戏,一点也没有帮把手的意思。
温淩怀疑,他是在故意报复她。
谁知,见她怏怏不乐的,他跟她打了声招呼,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串棉花糖。
是很大很大那种,有造型的,瞧模样,是一只阿狸,鼻子、眼睛、耳朵……做得栩栩如生,直径有她两个脑袋那么大。
她接过来,有些不忍心下嘴了。
“吃了我的糖,是不是不能再跟我置气了?”他弯腰,声音像是吹在她耳边,莫名让人耳热。
刚刚咬下一口棉花糖的温淩:“……”
两人大眼瞪小眼,她更是眨了两下眼睛。
傅南期:“我逗你的。”他又道,“不过说起来,这棉花糖也真够贵的,我记得,小时候1根只要1块钱,现在都涨到25了。”
温淩有些稀奇,他竟然在衡量这种价格问题。他这么有钱的人……
她终于有了嘲笑他的机会,晃了晃那棉花糖给他科普:“看到没有,这么大,还是有造型的。你们公司卖产品,难道不算手工费和设计费吗?这年头,人力可是很贵的。”
他望着她笑:“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逆光里,他的侧脸半明半昧,却仍掩不住矜贵雅致,气质卓绝,似乎浑然天成。
温淩想,无怪乎他站人群里永远那么亮眼。
……
那根棉花糖实在大,后来她只啃下了两只耳朵,吃不下了,又递还给他。
傅南期觉得可乐:“还有退货的?”
温淩:“不是,我过会儿再吃。”
话虽这样说,她也意识过来自己行为不妥,又把那棉花糖拿了回来,三两口咽了下去。
车开到小区楼下,温淩下来跟他道别。
傅南期抬头往上看了眼:“还是原来的地方。”
“嗯。”
温淩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这样的情景发生过一次。当时,他也问过类似的住宿问题。那时候,两人还不是很熟,她老老实实跟他说,是跟朋友一起住,他叮嘱他,出门在外要小心。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有些酸涩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这个晚上,温淩比前几天都睡得不大好。第二天起来,还有了两个厚重的黑眼圈。
程易言边拿粉扑给她补,边抱怨:“皮肤太白了,这个色号我用都死白,搁你脸上怎么就显黑呢……”
温淩看着镜子里的人,镜子里的人也看着她,似乎是想问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凉拌!
这一年,最大的收获就是H5收官,算是她工作上的一个里程碑。但是,也因此陷入了瓶颈。
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温淩深刻意识到,在资本和上位者的手里,他们这样的工作者,永远没有话语权,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就算她喜欢H5,喜欢她的研究又怎么样呢?
她觉得,她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主宰自己的命运。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跨出这也不前就遇到了一件事。
“淩淩,出来一下,许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午间,另外一组的负责人小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温淩不明就里:“怎么了?”
“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吧。”任淼签好一份文件,朝这边投来幸灾乐祸的一眼,带着手底下的人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