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容易收拾停当,四个人才闲下来歇口气。
彻底收拾完的这一天下午,苏瓷用咖啡粉亲自煮了半壶咖啡,在正房当间里的沙发上坐下来,留声机上放了张唱碟,请钱小川、连跃还有肖桉三个人喝咖啡。
钱小川过来,松了筋骨一屁股坐在苏瓷旁边。
结果还没座稳当呢,连跃过来踢他一脚,示意他坐对面去。
钱小川简直莫名其妙,仰起头来和连跃双目对视。
对视片刻,他到底没说出话来,还是老实起来到对面坐肖桉旁边去了。
肖桉坐在对面看看连跃,端起杯子抿口咖啡。
钱小川也没多想,不过觉得连跃拿架子,自己笑嘻嘻端起咖啡,抿一口说:“这宅子这么一收拾,住起来确实还挺安逸。”
本来觉得死也不值七万块钱,现在再看看么,觉得还挺不错。独门独户两进,所有房子院子都是自己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高兴的话在院子里挖个游泳池都可以。
这么看来的话,这房子还端看什么人住。
以前那两户人家在这里住着,就是又破又乱,把这宅子的古典雅致都给折腾没了。
现在这么一收拾出来,看着院子里的两棵合欢树,欸,瞬间安逸得不行。
没事再在院子里养点花种点草,那简直神仙般的日子啊。
苏瓷看着他笑,“你也喜欢了?”
钱小川厚起脸皮来,看着苏瓷笑着说:“老大,您缺个看家的护卫不?要不我干脆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咱师徒二人在一起,您方便传我手艺,我也好伺候您,您觉得怎么样?”
钱小川这话刚一说完,苏瓷还没反应,连跃先被咖啡给呛到了。
他手指虚握起来挡住嘴唇,咳了两声放下杯子,看向钱小川,“你还想干什么?”
钱小川看向连跃,疑惑着解释:“我想伺候我师父啊,这不是住一起方便么,我怎么了?”
肖桉在旁边坐着抿唇暗笑,半天清清嗓子,跟着起哄:“我没事也能来住么?”
连跃看着他俩:“???”
干啥呢??两个大男人干啥呢这是??
苏瓷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她冲钱小川和肖桉点点头,“可以啊,你们直接带行李住东厢。”
钱小川满意了,喝着咖啡欣喜道:“我明天就收拾东西过来。”
连跃稳住表情稳住气息,端起杯子喝一大口咖啡,把苦味一口咽下去。
钱小川奇怪地看着他,“咖啡这么喝好喝吗?”
连跃不慌不忙一本正经道:“好喝啊,甜得很,你试试。”
钱小川:“……”
首长的口味真跟人不一样。
肖桉喝咖啡继续忍笑。
苏瓷看一眼肖桉,又用余光扫一眼连跃,端起咖啡送到嘴边,没忍住也翘了下嘴角。
钱小川实在是没太搞懂,看看肖桉又看看苏瓷,“你们俩笑什么?”
肖桉果断摇头,说没什么,苏瓷抿一口咖啡咽下去,也摇头。
连跃则坐在沙发上盯着他。
他更加莫名其妙,问他:“你看着我干什么?”
连跃倒没什么表现,只站起身来语气平常道:“我单位有点事,你们聊着,我先回去了。”
钱小川看着他转身走人,好半天回过头来,又疑惑地看了看苏瓷和肖桉。
钱小川和肖桉喝完咖啡也就走了,钱小川说他明天收拾点行李搬过来。
苏瓷送他俩到院门上,看着他们骑车进胡同,关了院门回屋去。
一个人走在院子里,就显得这宅子又大又空阔了。
苏瓷关了留声机,收拾了茶具,歇下来坐去门廊下的躺椅上,沐浴夕阳的最后一丝霞光。
躺在躺椅上看着廊外合欢树的叶子,想起刚才连跃的反应,忍不住还是想笑。
自顾笑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奇奇怪怪酥酥痒痒的东西在心底里流窜,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不知道出了多久的神,忽然听到院门上响起敲门声。
苏瓷被敲门声拉回思绪,起身往大门上去。
走过屏门拉栓打开朱红大门,只见连跃站在外头,手里还拎着个黑色行李包。
他还是很正经的样子,看着苏瓷说:“宅子有点大,怕你一个人住害怕,我先住过来陪你。”
所以……
他根本就不是回单位忙事情的……
而是回去收拾行李的……
苏瓷绷住嘴角,微仰头看着他点头,“好啊。”
连跃也不多客气,拎着行李包一边进门一边问:“晚饭吃了没有?”
苏瓷关上门跟在他后头,“还没有。”
连跃放慢步子,和她一起进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往东厢去,“想做还是想出去吃?”
苏瓷随口接一句:“想吃不想做。”
连跃停住步子,转头看向她,“那我给你做?”
苏瓷也停下步子来,迎上他的目光。
片刻她应声:“好啊。”
第118章
连跃还真会做饭,土豆丝切得那叫一个细。
苏瓷站在旁边看他一会,好奇问:“这一手又是什么时候学的?”
连跃切着土豆丝很平常道:“刚入伍的那两年,经常犯错被罚去炊事班帮厨,帮着帮着就学会了。烹炒煎炸,每样都稍微会一点。”
苏瓷微微抿唇含笑,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在部队被罚出来的厨艺,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厨艺。
粮油蔬菜和佐料都是这两天收拾院子顺便添置进来的,能勉强做出一顿饭,但不丰盛。刚好苏瓷想要吃点清淡的,也正遂了她的愿了。
做好饭两个人在餐桌边面对面坐下来,苏瓷先尝了一口酸辣土豆丝。
连跃没动筷子,只盯着她的脸色看,问她:“怎么样?”
苏瓷吃完眼睛微微一亮,点头道:“挺好吃的。”
连跃看起来好像是松了口气,把菜往她面前放,“那就多吃点。”
苏瓷不客气,好吃自然就多吃一些。吃饭的时候和连跃聊天,她想起点正经事来,又说:“你没事再帮我打听着,看还有没有人家要卖四合院,有的话我想再买几套。”
连跃顿住动作看向她,“再买几套?”
苏瓷冲他点点头,“是啊,能买几套买几套,如果我爸妈还有哥嫂姐弟什么的想过来,也有地方住不是?”
连跃想的可不是这个事。
他看苏瓷片刻,还是问她:“你到底发了多大的财?”
苏瓷一口饭加一口菜,看向他笑一下。
她不说具体多少,只笑着道:“很多很多,花不完的那种,够把你和钱小川、肖桉都养起来。”
连跃:“???”
养谁???养几个???
苏瓷不过是直观地打个比方,这三个大男人可都不需要他养。
本来三人的家庭就好,肖桉上了平大在文学圈还小有了一点名气,以后工作收入都不愁,钱小川之前摆小摊也发了点小财,连跃当然就更不用说了。
她还是笑笑地看着他:“反正麻烦你帮我再打听着,我自己也顺带物色。”
连跃没说别的,只冲她点一下头,“不麻烦,但从之前打听下来的情况来看,房子不是很好找,所以不是打听就能立马有的。”
苏瓷也点头,“我知道,我也不是很急。”
钱小川之前就跟她说过了,四合院的买卖不容易,对于她来说,全款付钱不成问题,但这年头卖房子的人并不多,多的是没地方住十几家挤在一个院子里。
这年头也没有商品房这个东西,住房全靠国家和单位分配。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嫌吵嫌闹嫌脏嫌乱,确实都想搬出去住,但没有房子往外搬,这里的房子也不能卖啊。
而且大多数四合院的产权都不明晰。
有一座宅子的产权分在十几户手里的,这种卖房便需要十几户全部同意,其中的麻烦可想而知。
而更多的四合院属于国家和集体,这些房子都叫直管公房,产权归房管局。国家分给老百姓居住,老百姓交租金。
直管公房不属于个人私产,当然不能买卖。
剩下精致且独门独院的四合院,属于个人私产且产权明晰的,数量上很少。
连跃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帮她找到这一套,算是运气好了。
四合院以后会大幅升值,苏瓷当然想多买几套当收藏,但在态度上是随缘的,因为四合院这东西和古董性质一样,数量上就那些,破坏的越多剩下的就越少,买不买得到还看个人缘分。
它不是路边摆的萝卜大白菜,你拿钱出来想买多少买多少。
实在找不到,等到福利分房制度取消,房产彻底货币化,有各类商品楼房供应,那时候的四合院会相对更容易买到,房地产没炒起来之前价格也不高,到时候再买也不迟。
苏瓷和连跃说了说四合院的事情,放下筷子差不多也吃饱了。
连跃又积极主动地收拾了锅碗餐桌,生起炉子烧了热水,俨然就是伺候苏瓷来的。
苏瓷当然没真把自己当老佛爷,还是伸手能做什么做什么。
她跟在连跃旁边,这忙一把那忙一把,看起来像极了搭伙过小日子的。
忙完洗漱完时间上也就差不多了,苏瓷和连跃各回各的房间。
这一座四合院的正房和厢房全都是三间,苏瓷住在正房的东头房间里,连跃则住在东厢房北面一头的房间里。
两个房间拐角挨得近,靠一个折角游廊连接。
连跃躺在床上压根睡不着,只觉得心脏部位“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声音也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尤为清晰。
实在睡不着他就起来了,出门到窗外抄手游廊的栏杆边坐下。
四月的夜色微微有一些凉,外头月光很好,苏瓷也还没有睡下,房间里亮着灯,白色的窗帘被烘成了暖橘色。
连跃往暖橘色的窗户上看一会,收回目光捻了捻手指间的白皮纸烟。
另只手拨开银质打火机,打火点起烟,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深且慢地抽了一口。
苏瓷这一晚睡得也很迟。
好久没碰古董手痒,她在空间里拿了瓷片出来,在房间里坐着捣鼓着修复,一直困到眼皮快打不起来才回床上关了灯睡觉。
第二天上午她没有课,便也没有设闹钟早起。
钱小川骑着他的板儿车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睡着呢。
钱小川自己开了门进来,把板儿车直接停在外院里,随后拎上行李包喜滋滋地进二门,直奔往东厢北屋去,打算把行李归置归置。
结果两条腿刚迈进东厢北屋,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没有了,大脑同时警觉——谁抢他位置?
他放下行李包又出来,到了廊庑下就喊:“老大?你在不在?”
苏瓷睡得正熟呢,硬生生被他给喊醒了。她躺在床上醒了会神,起来出房间打开正房的门。
钱小川看到她开门,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问她:“我房间怎么没啦?”
苏瓷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转身回去到沙发上坐下来,往椅背上一靠,带着鼻音道:“连跃怕我一个人害怕,昨晚先搬过来了,你住东厢的南屋吧。”
连跃?
钱小川脸色微愣,慢着动作在苏瓷对面坐下来。
坐下来后他看着苏瓷想了一会。
然后他突然开窍了,盯着苏瓷说:“老大,你说连跃他……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
苏瓷愣了一下,看向他:“嗯?”
钱小川又认真思考一会,“他太反常了,肯定是对你图谋不轨。”
苏瓷看着钱小川,“你是这样感觉的?”
钱小川神色严肃地低眉点头,“之前没觉得,现在想想到处都不对劲。”
苏瓷懒得很,继续仰头靠回沙发上,“我也觉得。”
钱小川得到了肯定,神色越发严肃,看向苏瓷又说:“那老大你以后自己得注意了,最好不要单独和连跃在一起,小心他兽性大发不做人。他在部队练了几年,你不一定打得过他的。”
苏瓷有点意外,慢慢放平视线又看向钱小川,“你觉得他会这样?”
钱小川认真慢慢点两下头,继续看着苏瓷,“老大你想啊,他以前那么浪,去部队几年后完全变了个人,现在变得这样正经,说明什么?”
苏瓷真好奇了,坐直起身子看着钱小川,“说明什么?”
钱小川说:“说明现在的一切全都是假象,都是他的伪装。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肯定只是把自己浪的一面藏起来了。所以我觉得,他表面看起来越是正经,内心就可能越不正经。”
苏瓷直接被他给说笑了。
她笑一下忙忍住,清一下嗓子看钱小川,“他……不是你兄弟吗?”
钱小川毫不犹豫道:“兄弟归兄弟,但他现在在我心里的地位,已经没有老大你高了。不过我对你说的这些话,你可不能去告诉他啊,我怕他弄死我。”
苏瓷忍着笑,慢慢点两下头。
片刻她冲钱小川说了句:“好徒儿。”
连跃做事十分周到,早上走的时候还买了早餐。
苏瓷洗漱完去到厨房,打开炉子上的铝锅,便见里面蒸屉上放着早餐,还热乎乎的。
苏瓷拿着早餐在手里吃,出来到大门上看钱小川敲钉子挂牌匾。
牌匾是钱小川来时候带过来的,四四方方的黑底板,上面烫着金色的大字。
苏字套在一个细细的金圈里。
剩下还有四个大字——古董修复。
钱小川在大门边的灰砖墙上敲好钉子,把牌匾挂起来。
挂好了往后退两步,自己看了满意,转头问苏瓷:“老大,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