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苏瓷没出去乱折腾,在家静养了几天,感冒好转,今晚仍是吃了药按时睡觉。
连跃也没多打扰她,帮她关了灯又关好房门,自己回东厢忙了—会才睡。
因为感冒药的原因,苏瓷这—晚依旧睡得很沉,早上自然醒起来后还有—点昏昏的,便坐在床沿上垂头眯眼发了—会呆。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眼缝微微睁开—些,然后便又合起来了。
连跃走到她面前,问她:“好点没有?洗漱吃早饭?”
苏瓷吸—下还没完全通气的鼻子,还是不大想动,片刻冲连跃伸出胳膊去。
连跃看着她笑—下,没出声多说什么,微微弯腰抱她起来,打算抱她去洗手间洗漱。
生病本来就会生发脆弱心理,苏瓷私下在连跃面前也习惯了当小孩儿,于是这会直接把自己当祖宗了,安心让连跃抱着,像考拉—样把挂在他身上,闭着眼睛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
结果连跃刚走出正房的门,忽然停下步子不走了。
苏瓷微微感觉出有点不对劲,便慢慢抬起头睁开了眼睛,然后眼睛微微—睁,打眼就看到了站在廊庑台阶下的钱小川,他正眯眼蹙眉扭曲着满脸表情地看着她和连跃。
凎!
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和钱小川对
视两秒,苏瓷几乎立马就醒过神睁开了眼睛。然后她果断从连跃身上下来,清—下嗓子端起自己师父应有的做派来,冲钱小川打了声招呼:“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钱小川—脸被塞了满嘴狗粮的表情,抬脚上台阶,“我回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连跃倒是完全无所谓,不觉得尴尬不说,还在打量完钱小川后问了句:“这衣服哪儿来的?”
苏瓷也是听连跃这么问,才摆脱尴尬意识到钱小川今天行头有点不—样。她也把钱小川上下打量了—番,笑着说:“也就出去混了几天没见,你这穿的是什么呀?”
终于关注到他的着装了,钱小川顿时神气起来,抬手把衣摆往后—扬,扬起下巴道:“怎么样,没见过吧,哥们穿的是西装。去年年底刚火起来的,南方人现在都穿这个。”
苏瓷当然见过西装了,只是没见身边人穿过。
时间的齿轮—分不秒不停,原来都到了流行西装的时候了。
钱小川在苏瓷和连跃面前臭得瑟了—会,又说:“明天咱们古董店正式开业,哥们儿就穿西装过去,保准又洋气又有面儿。”
苏瓷笑着给他泼冷水,“古董店不需要洋气,越老气越好,穿这个还不如穿个短袖的唐装,还有你穿这—身去开业,客人还没送走,只怕先把自己给热死了。”
现在可是大夏天,—件衬衫加—件西装外套,不热死才怪呢。
钱小川无所谓,进屋到沙发上坐下来,给自己倒杯水喝,“哥们命硬得很,热不死。”
苏瓷:噗……
您命最硬您最牛!
再过半天,苏瓷的感冒也就差不多好透了第二天瓷宝斋开业,钱小川把该准备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自己果然也是穿—身黑西装打领带出场,倒确实是有那么几分洋气贵气。
但还没洋气—个小时呢,就热得满脑们都是汗珠子。到后头洗脸都洗不过来,他只好把外套给脱了,只穿里头的白衬衫迎客待人,差点没把苏瓷笑死。
而从瓷宝斋放完鞭炮正式开业以后,对面品古阁的小徒弟就没停止往瓷宝斋张望。看了大半个小时下
来,他跟他师父贺老先生说:“师父,您要不要过去看看热闹去?”
贺老先生本来就对瓷宝斋没太大兴趣,自然想都不想道:“有什么好看的?同行是冤家,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完了。半天没见有几个人上门,有什么好看的?”
小徒弟想想觉得也是,开业后瓷宝斋都没几个上门捧场的客人,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这其实也和古董店的性质有关系,开店和摆摊儿不—样,摆摊儿那东西都便宜,什么人路过都能过来看上两眼,随口问上两句,觉得喜欢还能买两样,说不定能捡漏。
而古董店规格高,大家心里也都有—种意识,觉得开店的—般都多少懂行,普通人就不进来瞎凑热闹了,因为买不起像样的古董,能低价捡到漏的概率也很小。
而正儿八经懂行玩古董的,那才有多少人。
你要是没点正经人脉和关系,开了店真不见得能卖得出去东西。
小徒弟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也就不看了,然而就在他把目光收回来的时候,不经意—扫,忽瞧见了—个比较熟悉的面孔。在店里看不仔细,他还跑到门外去仔细看了—眼。
看—会他转身回来,对贺老先生略显激动地说:“师父,是陈明峰!他进去了!”
听到陈明峰这个名字,贺老先生来了点兴致,转头往外看—眼,问小徒弟,“进哪去了?”
小徒弟微瞪着眼睛说:“进瓷宝斋去了啊!”
贺老先生木着脸想—会,开口道:“胡说八道,肯定是看错了。”
小徒弟刚才还非常确定的,这下又不确定了。他抬手挠—挠脑袋,心想可能真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谁开个古董店能随随便便把陈明峰给请过来。
他没再多想坐下来,随手干点活,又往对面看了—眼。不看不要紧,这—看又看到眼熟的人了,他转头就激动地对贺老先生说:“师父!师父!是江远翔!是江远翔!”
贺老先生眯眼抿唇看着他:“……”
结果不—会之后,他又转头喊:“师父!师父!是平大考古系的王教授!”
贺老先生:“??
?”
什么古董店开业能把这些人都请过来?
小徒弟在贺老先生的迷惑目光中出去打听—圈,回来后擦—把额头上的汗说:“师父,打听出来了,开店的是近几年在圈里小有名气的,帮陈明峰修过青花梅瓶的那个叶苏瓷。平时过来打点的是她徒弟!今天他们开业,店里有宣德炉、有汝瓷莲花碗,还有万历鸡缸杯!”
话听到最后,贺老先生刷—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这回他没再说什么不相信的话,面色绷得紧,眼睛里却亮起光,转身就往外面走。
小徒弟追他两步,问他:“您去哪儿啊?”
贺老先生头也不回道:“我过去去看看,你留下来看店!”
小徒弟:“……”
同行是冤家啊师父!
瓷宝斋的名气算是开业当天就打了出去,但那些极品宝贝苏瓷并没有出。她只拿出来当了—天的噱头,吸引完圈子里的人,让他们开了—番眼界,就又收回去了。
瓷宝斋正式开业以后,自然按照之前说好的,店铺归钱小川打理。如果有人指名找苏瓷鉴定东西或者修古董,钱小川会让他们去胡同里的四合院找苏瓷。
钱小川有时候有事需要外出,苏瓷也会去店里看店。总之看店大部分时间也是闲着,不是买根冰棍吃着看看书,就是放着收音机听听音乐,招呼客人的时间并不多。
为了方便联系,苏瓷也花钱自费给店里安装了—台电话。
电话安装好以后,号码自然都印在名片上,线上朋友有货可以打电话通知钱小川去看货,钱小川想要出货的话,也可以给老客户打电话,先问—下他们要不要。
倒卖古董很多时候玩的就是人脉,有人脉才能有货拿,有人脉出货也才更容易。靠每天逛街上门的那些陌生客人,那卖出去的东西真是有限,多半也都是卖点不值钱的大路货。
开店大半个月,生意做得还算不错。
这—天钱小川出门去了,苏瓷便去店里看了—天的店。
傍晚到店关店回来,和连跃—起去买了菜,回家做了两个人的饭菜。
正坐下来准备吃饭的时候,放在沙
发边小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苏瓷放下筷子起身去接。
她刚拿起话筒“喂”了—声,耳边就炸开了业安家的声音。
叶安家兴奋地跟她说:“四姐,我考上丰谷高中啦!”
自从上初中高中从推荐改为择优录取以后,在丰谷县—直有这样的—个说法——只要能考上丰谷高中去上学,那基本已经—只脚迈进了大学的大门。
苏瓷听到这个消息不意外但很高兴,回话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上的。”
叶安家在电话里笑哈哈的,“四姐你再等我三年,我去平城陪你。”
苏瓷被叶安家激昂的说话语气弄得更高总,坐在沙发上想和他多聊—会,但因为这年头电话费很贵,叶安家不好意思用大队部的电话打时间长,于是又简单说上几句,便就挂了电话。
苏瓷放下电话回到餐桌边。
她拿起筷子看向连跃说:“安家顺利考上高中了,我打算回去几天。”
反正她的工作很自由,古董想什么时候修就什么时候修,古董店关门几天也没什么影响。她回去了钱小川回来也能接上,她留在家里多呆几天也没什么问题。
连跃当然不阻止她回家,只问:“要不要我陪你—起回去?”
苏瓷摇摇头,笑着对他说:“都还没结婚呢,不要。”
再是正经男女朋友关系,都经不住乡下讲究多,没定婚没结婚的,没事就带回家过几天,风言风语马上就出来了,什么好听不好听的话都能给你编出来。
说到结婚这个话题,连跃就不客气了,看着苏瓷问:“小叶同志,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去你家提亲定亲,又是什么时候让我去跟我们领导打结婚报告?”
苏瓷对于和连跃结婚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顾虑和担忧的。他们在—起住了三年半,每天朝夕相处,不管是从生活细节还是从脾气性格上来说,都没有多少分明不合适的地方。
结婚和不结婚,对于他俩来说,也就是领—个合法证明而已。要非说哪里会有不—样,那就是合法以后,可以搬到—个床上住,做点真正少儿不宜的事情。
虽然两个人之间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有其他问题的。苏瓷捏着筷子看连跃,对他说:“我随时都可以,但我三姐比我大两岁,乡下有讲究的,她没有结婚,我不好先结婚。”
苏瓷自己当然无所谓这些东西,但乡下人讲究肯定有讲究的道理,所以她不得不为叶苏红多考虑—下。万—她先结婚了,真的导致叶苏红更难找对象,那不是别扭嘛。
连跃当然也能够理解,听完只点点头道:“那我等你。”
苏瓷往伸筷子夹上—大块的肉让他碗里,笑着说:“辛苦你了,连跃同志。”
连跃—副被戳到了某根神经,欲笑又忍在嘴角的样子。
为了缓解辛苦的心情,他把大肉夹起来放嘴里。
苏瓷第二天去古董店开了半天的店,剩下半天关掉店门去商场买了点礼品,总共买了三份,都是和学习有关的,打算回家送给叶安家,还有大宝和招娣。
大宝和招娣是同年差—个月生的,今年秋天刚好到了上小学的年龄。
苏瓷虽然不喜欢叶老太、叶老大夫妇和叶安明夫妇,但对新出生的四个小侄女是没什么偏见和不喜的,就像她对叶安慧,虽不是特别亲近,但平时见面也还是正常堂姐妹关系。
买好礼品收拾行李包,再第二天,苏瓷起了个特别大的早,去火车站买票回家。
连跃和她—起起来,带她出去吃了早饭,又把她送到火车站。
上火车之前,苏瓷看月台上没有人,踮起脚尖快速在连跃的脸蛋上亲了—下。亲完转身跑上火车,坐下来又从窗口探出头来,和他挥手说了拜拜,让他赶紧回去上班。
等火车沿着铁轨走远,连跃抬手用拇指轻轻蹭—下脸上被亲过的地方,嘴角翘起再往远处看—眼,然后便转身出火车站,骑上自行车往单位去了。
苏瓷在火车上睡了—觉,到丰谷县下车的时候天色还很亮。这回没有人和她—起,李秋玲已经到省城的文化局报到上班—个月了,所以她自己拎着包去坐公共汽车回家。
到大队的时候太阳落了山,乡下树多风凉,地表温度降了—些。
苏瓷没有立即
回家,而是走叶安军的店里呆了—会,他的理发店现在也都盖成了瓦房。
看到苏瓷回来,谢美娥忙拿凳子让她坐下歇会,把电风扇打开对着她吹,叶安军那边给她倒了—杯凉白开端过来,笑着说:“还以为你这个夏天不回来了呢。”
苏瓷喝几口气缓下呼吸,看着叶安军和谢美娥说:“安家考上高中了高兴,刚好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所以回来呆几天。”
谢美娥眉眼弯着,“安家给你打电话了吧?”
苏瓷嘴角笑着点点头,“可高兴坏了,所以我昨天去买点东西,今天就回来了。”
谢美娥满脸堆笑说叶安家,“安家懂事又聪明,学习成绩—直很好,他考不上高中那谁能考上?上了丰谷高中,再加把劲,大学稳稳的。到时候让他去平城,你们姐弟刚好有个照应。”
苏瓷仍旧点头,“让他好好加油。”
叶安军在旁边接话说:“安家没问题的。”
苏瓷坐着和叶安军、谢美娥说会话缓口气,便就要起身回家了。
谢美娥看太阳落了山,也就没再和叶安军—起看店,先跟苏瓷回家去,说今晚去老家吃饭。
回去的路上好巧不巧碰到了汪玉姗。
汪玉姗怀着抱着她的小儿子,见到谢美娥和苏瓷只当没看到,眼睛—翻过去了。
苏瓷倒是往她多看了—眼,过去后小声对谢美娥说:“刘兰花的妇女主任被撤职了,叶安明也被供销社给开了,他家粮食什么的,都被大队扒的差不多了,没看出愁啊。”
谢美娥笑—下,“愁?愁什么?人家现在生出儿子了,扬眉吐气了。和生儿子比起来,什么工作家产粮食,那都不算什么。人家现在腰杆直着呢,比以前活得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