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冷着脸,微仰了下巴,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见了鬼了,周大嫂子心里打鼓,面上更是讪讪。
不过被个外来的小姑娘当面质问,脸上也有点下不来,没好气道:“听谁说的?我回周家村听我娘家人说的呗,要不然石滩大队大队长放着自家的亲儿子不安排,还能安排你去石滩大队做老师?还不是你那个对象安排的?”
林舒听了周大嫂子这话嗤笑了一声。
她淡道:“刚刚周大婶还说我下乡跟梁大哥好是目的不纯,要不就是被城里对象给甩了,要不就是下乡了心里害怕,就把原来对象给甩了,想在这边找个靠山。”
“那我想请问一下周大婶,如果我只是为了找个靠山,为了让日子好过点,那去石滩大队做老师不是更舒服吗?有那样的对象,等做了两年老师让他给我弄个回城的名额不是更好吗?我为什么要来清河大队?”
众人:……对哦!
旁边一位大娘就对周大嫂子道:“就是,人家好端端的好日子不过就特地来我们大队,你怎么还能昧着良心造这种谣呢?嗐,你刚刚还说那石滩大队大队支书给自己大儿子娶了个队里的知青,还给人家大队小学教师的职位,这样的人,请林知青去做老师,能按什么好心啊?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谁知道打的是什么龌蹉主意!”
“对哦,听说那大队支书他小儿子也要高中毕业了,不会是又打林知青的主意吧?呸,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他们家那小儿子,哪里比得上进锡,怕不还不够进锡一拳头打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的周大嫂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也没说啥坏话,我就是随口跟胡嫂子说说,给她提个醒这不知根底的,让她多个心眼,这城里人,谁知道……”
“你这还不算坏话吗?”
林舒打断她,道,“要不是胡大娘相信我,信任我,被你泼了这样的脏水,我是不是要去跳河自证清白了?对你来说,在背后给一个姑娘泼脏水,逼她去死就只是随口说说的事吗?”
“那我现在我告诉你,我在城里没有对象。我不知道石滩大队那边是怎么回事,谣言又是怎么传出来的,但石滩大队的邀请我已经拒绝了,那边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位大婶,麻烦你以后背后给人扣罪名的时候带点证据,你都不认识我,凭什么随口就说我城里有对象,乱搞男女关系,跟梁大哥也是目的不纯,你这不是随口说说,是恶意诽谤和污蔑!我能不认识你,就跟外面人说你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干活偷懒,偷奸耍滑吗?”
林舒平日里都是温和带着笑容,看着软软弱弱的,谁看过她这么厉色过?
周大嫂子面色一下子涨得通红,听到后面那一串罪名更是差点跳起来。
可看着林舒那凛然的样子,她竟莫名有些发憷,但仍顶着道:“你这丫头,你这丫头这是怎么说话的呢?!你谁啊,竟敢跑到我们梁家村这么横!”
“说了她是我儿媳妇!”
胡大娘拉了林舒,冲着周大嫂子劈头盖脸就道,“她横?你背后乱嚼人舌根被人骂了还敢骂人横?她是怎么说话的?不是应该问你是怎么说话的吗?你背后胡咧咧说些该断舌头的话,还怕别人说你?你这是欺负谁呢!”
周大嫂子面上涨得通红,她前面本来就已经色厉内荏,胡大娘这么一码,她更是萎了,嘟囔道:“这又不是我说的,我这也都是听来的,人不都在说。”
“可我只听到你跟我说了!”
胡大娘哼了一声,怒声道,“这次是第一次,就算了,但今儿个我话就撂在这里,以后再有人敢在背后说我们家林舒的坏话,咱就直接去大队和公社里说,这种乱造谣和泼脏水,不开批判大会我都不依,怎么,这是欺负我们家进锡在部队里,不在家吗?!”
周大嫂子简直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
老脸都给丢光了。
哎哟,不就是随口说说嘛,至于吗?
而一旁的林舒本来还有些生气,这会儿听了胡大娘的话却是又感动又愧疚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等胡大娘撂下的这些话传到田秋红那里,田秋红又是气了个倒仰。
田秋红在家骂道:“真是屎糊了心,这副样子就跟她儿子找不到媳妇似的,一个风一吹就倒的竹竿子也当成了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是没点事,人家上赶着把好处送给她?瞧那屁股没几两肉的,一看就不好生养,可别娶回来让他儿子绿了头顶还绝了后……”
“妈!”
高晓莲这些天本就难受至极,听到她妈说得越来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红着眼道,“妈你这都是说的啥话,这要是被胡婶子听到我还做不做人了?”
说着就忍不住眼泪夺框而出,捂了脸转身就回了房。
田秋红最疼女儿,见女儿这样忙就跟着就追到了女儿房间,看高晓莲躺在床上面朝里蒙了被子无声的躺眼泪,心就跟刀剿一样,坐到了床上劝她,道:“好了,妈不说,晓莲啊,那梁家不知好歹,咱就算了哈?你也别难过,其实这事妈一开始就不看好,那梁进锡有啥好啊?从小就是个莽子,这当兵也就是看着好,但你想啊,这真要嫁了他,几年都不能回来一趟的,你在家不就跟守活寡一样?咱不如就找个在公社或者县里吃公家粮的,日子多安稳风光?”
高晓莲悲从心来,妈,公社或者县里相看的那几个,你从哪里看到嫁给他们会有多风光的?也就是村里人会觉得风光了。
他们那长相那样子有半点比得上梁二哥吗?
而且梁二哥在部队里现在就已经是副营长,又是军校毕业,将来肯定会大有前途的,哪里是一个供销社卖东西的或者货车司机能比得上的?
可是这话她也知道跟她妈说不通。
而且说了也没用了,因为人家已经有了对象,她再没有机会了。
*****
高晓莲在家委屈着。
田秋红在家痛恨着。
可更委屈更痛恨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谣言的事胡大娘和林舒虽然痛斥了传谣言的周大嫂子,可并没有斥完就算了。
胡大娘觉着,这种事不抓到点子上,把最开始污蔑和散播谣言的人抓住,把他们的脸皮撕了,那脏水就洗不干净。
胡大娘斥完周大嫂子之后很快就查到了谣言的出处,她带着林舒,先是找了大队支书梁树槐和妇女主任高兰珍,叫着他们一起去了公社,找了赵书记,道:“赵书记,当初石滩大队找我们家舒舒去石滩大队教书,是不是说是因为看了知青资料,知道我们家舒舒高中毕业,学校好,成绩好,想找个好教师这才找的她?”
赵书记对“我们家舒舒”这个称呼有点茫然,但人就在旁边,很快就知道胡大娘说的是林知青。
他看着这架势,隐约大概也知道一些谣言的事,忙正色道:“是,没错,当时公社所有人,各个大队的支书大队长还有上一批的知青都看着呢。”
胡大娘“哼”了一声,道:“这事赵书记记得就成,当初石滩大队再三邀请,可我们家舒舒想着进锡守在边疆,几年都不能回家一次,就一心要到我们身边,替进锡尽点孝心,照顾我们。可就这样,有人却偏偏见不得我们家好,见不得我们家进锡有了个好媳妇,在背后恶毒造谣,污蔑我们家舒舒的清白名声。”
“我都问过了,这最开始的谣言就是从石滩大队大队支书周大荣那边传过来,后来又有公社小学教师高晓莲的老娘田秋红在外面各种散播的,他们怀的是什么心思?难道那周大荣当初请我们家舒舒竟然不是因公,竟是怀着龌蹉心思的吗?那不说他破坏军婚的事,就是他这样握着手上一点权力,什么事都干的人,也配做大队支书吗?”
“还有啊,我可听说他那个原来也是知青的大儿媳妇,可也是用他们大队小学将来的教师名额给换来的,是不是做这种事做多了,以为这招就可以随便使了?可让他悠着点吧,以后再敢有一点关于我们家舒舒的造谣的话传出来,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他告到劳改所去!”
赵书记听得一头的大汗。
心里把周大荣给骂了一遍就对胡大娘保证道:“大嫂子,这事一定是周家有什么人误会了才随口乱说的,你放心,我回头就叫上周大荣,狠狠骂上他一顿,让他澄清谣言,也约束他家人,保证以后再不会有这事的!”
胡大娘冷哼了一声,道:“我是相信赵书记的,那周大荣这里就麻烦赵书记了,至于田秋红那里,这人心眼恶毒,往别人家闺女身上泼脏水,恨不得把人往死里害,我却还有些仁德心,虽然都是事实,还挂念着她家闺女一点面子,所以就不劳烦你,我就自个儿跟高主任去她家一趟吧!”
赵书记&高兰珍:……
赵书记陪笑,高兰珍只觉得脑袋“嗡嗡”响。
这个堂嫂,她早就劝过她,人家梁进锡跟晓莲相看都没相看,让她千万别闹,闹出来也是晓莲没脸,这回好了,人胡大娘是好惹的吗?就她这个妇女主任都不敢得罪她呢,你暗戳戳就给整这么一大出来!
第10章
胡大娘一离开公社,赵书记就叫人把石滩大队大队支书周大荣叫来了公社,先是问了问外面谣言的事,看周大荣还一脸忿忿的说“成志侄子是真惦记着她呢,就这样了,还不肯就这么算了,这女人心可真狠”,赵书记听得满头冒烟,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把胡大娘的原话一个字不差的扔到了他脸上,看他面如土色,这才喘了口气,道:“我告诉你,再闹出事来,别说是你这支书的位置不保,人真能给你弄劳改所去,你就消停着些吧!”
说着叹了口气,道,“就你那成志侄子,你也劝劝他吧,管是前面怎么样,人家林知青已经去了清河大队,是梁进锡的媳妇了,就别惦记着了。”
这事赵书记要是原来还有些糊涂,现在要是再看不清楚就是傻子了。
分明就是那个周成志仗势欺人,想要做出强抢民女的事嘛,可人家姑娘硬气得很,还硬给自己找了个靠山,啧,这戏一出又一出的。
且说胡大娘。
胡大娘和梁树槐高兰珍还有林舒回了大队。
回了大队之后她就让林舒回了家,没再请梁树槐,只请了一脸菜色的高兰珍去了高家村田秋红家。
现在是寒假,学校没课。
不仅田秋红在家,高晓莲也在家,两人正在厨房做饭呢。
乡里只要有人在家,大门就是敞开着的。
胡大娘和高兰珍径直进了门,高兰珍就喊“嫂子”,田秋红从厨房探头出来,看到胡大娘就是一愣,但随即脸就是一垮,这会儿她可还没意识到人家是来算账的。
她垮着那张脸,“哎哟”一声,含讥带讽道,“胡大嫂子,这可真是稀客啊,怎么今儿个上我门上来了?”
“你不知道?”
胡大娘“哈”一声,骂道,“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我倒是想问问,我们家林知青是怎么妨碍你们了,你自己也是有儿媳有女儿有孙女的人,怎么能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来,跑到外面造谣生事,坏我们家林知青的名声,想把人往死里逼的?你做这么丧天良的事,就不怕报应到自己家孩子身上去吗?”
“我知道,不就是记恨进锡没跟你们家姑娘相看的事儿吗?可当初咱们是怎么回复你们的?咱们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是进锡过年回来还没对象,他愿意见,那就见一见!可没应承你们什么!”
“可就因为这个,给我们家进锡对象泼脏水,呸!别以为我们家林知青脾气好,又是外来的,在这里无依无靠,就由得你拿捏欺负,我告诉你,有这个心思给我趁早收了,以后再让我知道你不要脸,再外面造谣,我就把这话在大队大会上拿大喇叭说道说道,看到时候是你没脸还是我没脸!”
田秋红被这兜头兜脸一顿骂骂得差点晕厥,脸上涨红得快滴出血来。
她看到大门外听到热闹张头张脑的邻居们,只恨得想要把胡大娘一板凳打死!
她好好的女儿,经这一闹,哪里还有名声!
她猛地上前就想扑过去撕打胡大娘,被高兰珍一把抱住。
田秋红骂道:“扯你娘的屁,你以为你那儿子是什么香饽饽呢,谁知道哪天在前线……”
高兰珍一把捂住了田秋红的嘴巴,骂道:“你说什么浑话呢?是要去劳改不成?”
转头又冲站在厨房门口摇摇欲坠,一副就要晕过去模样的高晓莲喊了一嗓子,道:“晓莲,快把你妈拉住,这要闹大了,到底是谁没脸呢!”
又喊门口的邻居侄媳妇,叫着她们过来拉住了田秋红,好歹自己松了手,拉了胡大娘,道:“我的大嫂子,你气也出了,公道也有了,求你看在晓莲她是无辜的份上就算了吧,你放心,以后我堂嫂断断不敢在外面再碎嘴半句了,您要是再逼,晓莲这孩子脸皮薄,怕是要没法活下去了。”
无辜?
胡大娘可不觉得她真无辜。
但她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需要跟她们纠缠些有的没的。
她道:“将心比心,自个的闺女自个心疼,就别把别人家的闺女往死里作践!”
撂了这句话之后这才甩手转身走了。
胡大娘离开之后,高家就乱成了一锅。
田秋红气得浑身打颤,当然她还想大骂,撒泼打滚剁菜刀骂,不过好歹被高兰珍拖进了房里,又打发了邻居离开,然后高兰珍就苦口婆心又是警告又是规劝的让田秋红就是为了闺女高晓莲也好歹消停些。
高兰珍道:“这件事就这样了,以后提都不要再提,提一次,都是晓莲没脸一次,你不是要作的让晓莲公社老师都做不下去吧?”
说着她又把胡大娘去公社找了赵书记告了周大荣的事说了,道,“胡英枝和梁家一家人那是你们能惹的吗?多少人想嫁梁进锡了,也没见人家就逮着那林知青要打要咬了,做人得知进退,没得把自己赔进去!”
又嫌弃地看一眼田秋红,道,“你自己就这样了,没什么赔不赔进去,可也别害死晓莲!”
说完再看高晓莲,恨铁不成钢道,“你好好的姑娘家,本来多好的日子,干嘛要自己硬凑上去惹一身腥?你看看人家姑娘家,日子难道不比你难吗?可人家下乡,从来没干过的活该干就干,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就这性子,你就比不上。再说了,你跟梁进锡打小就认识,要人家真对你有意思,还用等到今天?自己的日子,总要往前过,没着为个男人把自己往死里作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