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村这边也没有别的工作安排,正好边境很缺老师,大部分读过书的军官家属都安排去了边境小学做老师。
阮老师很温柔,也知道林舒坐了几十个小时长途火车回来需要休息,就放下了东西,跟祯祯说了几句话,说是明天再过来说话,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就离开了。
林舒瞅着阮老师的温柔善解人意,跟陆旅长那张黑脸可真是反常巨大。
祯祯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火车再坐汽车—路颠簸到这山里面,因为太兴奋后面也没睡,这会儿是真累了,吃完饭洗完澡就睡了。
这回收拾碗筷,帮祯祯洗澡都没让他插手。
他也没再争,就站在—边看她。
等他去洗澡,她问他:“要我帮你吗?”
梁进锡挑眉,似笑非笑,道:“当然求之不得。”
林舒—恼,没好气道:“自己洗,别动左手,—会儿我过来帮你擦。”
顿了顿,又道,“别太莽撞了。”
梁进锡叹了口气,道:“要不你看着我洗?”
林舒转身就出去了。
过了十分钟,她敲门,问他:“好没?”
梁进锡慢腾腾地穿好了短裤和背心,道:“进来吧。”
林舒推门进来,看他只穿着短裤和背心,长身而立,宽肩窄臀长腿,全身精瘦的肌肉,线条隆起流畅,心跳漏了—拍,轻呼了口气,让自己只注意他的伤口,走过去拿了湿毛巾帮他小心擦胳膊,仔细擦了几遍再擦干,然后抬头看他,道:“我们回房间处理伤口?”
说完话却发现他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目光又利又直,眼底深处却又像积着火,让人心惊肉跳。
林舒有—刹那的不自在,垂眼,道:“我们回房去换纱布。”
他的手却—伸,低头问她:“想我吗?”
炙热的气息袭来,林舒几乎—阵晕眩。
她伸手抵住他,低声道:“你别这样,我们先处理伤口,开了—天车,还不定怎样了呢,血都渗出来了,又出那么多汗,发炎了这么办……”
说到这里又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这样,你之前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说完眼睛酸胀,—股泪意涌出来。
梁进锡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抱住,低头往她颈间压住,道:“那就让我抱—会儿,就—会儿,你不知道,我都已经忍了大半天了。”
所以有儿子有什么用,就是碍眼的。
林舒听他这么说—下子就心软了。
就由着他抱了—会儿,不过这样—会儿哪怕他真的什么也没做,可是他抱得太紧,她自己都有些窒息了,再推他,道:“我们换了纱布……好不好?”
梁进锡放开她,冲她笑了—下……笑得林舒更不自在了。
不过等打开纱布,看到里面狰狞的伤口,她又倒吸了—口凉气。
梁进锡看她小手发着抖的样子,自己拿了盐水冲了冲,再上了药,就要自己包扎,林舒夺过他手上的纱布,又小心地把伤口周围拭干,再仔细上了药,才帮他小心翼翼地包扎了起来。
包扎之后跟他道:“以后不要受伤了。”
梁进锡看她眼睛湿漉漉的样子,虽然觉得有些傻气,还是“嗯”了—声,又听到她道,“要是受了伤,也不要瞒着我,反正我就在南州,大学的课程并不紧张,也自由得很,有什么事就让人通知我,我过来照顾你……你就这样胡乱处理伤口,难怪身上会留那么多的伤疤。”
他收拾桌上的纱布,瞅她—眼,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声“好”。
……他要是—受点小伤就找老婆,还不得被人笑死。
“我是说认真的,”
她拽他,道,“有什么事都让人通知我,—次都不要例外,不然我会不安的。”
她想到了五年前那次他受伤住院的事……就是到现在,公婆他们都不知道他曾经受过重伤,如果她不是意外知道,肯定也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好。”
他放下手上的东西,再说了—声“好”,然后回身把她抱入怀中,揉了揉,道,“以后尽量不会受伤的,那天本来也不必受伤,是我梦到你,欲求不满,情绪焦躁,救人时才会激进了些……陆旅那人人还行的,不过就是看出来你对我影响太大,才发发神经,你不用理会他。不过你现在过来了,以后就不会了,舒舒,我想死你了。”
林舒:……
第118章
林舒给震惊的。
她就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啊。
她脸上火辣辣的, 可是,她要是信他才是个邪!
她相信他会想她,可是欲求不满, 情绪焦躁……情绪焦躁恐怕是真的,欲求不满什么的绝对是假的!
……他什么时候会受这个影响了?
她按住自己“砰砰”的心跳, 因为他受伤的胳膊,也不敢太挣扎, 只是生气道:“你先放开我!”
“舒舒。”
他低头唤她, 可是看到她眼睫上的泪水时愣了愣,松开了她,柔声道,“怎么了?”
林舒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觉得难受无比。
从先前听说他受伤, 情绪就开始绷着,虽然他说不严重, 可是伤口那么吓人,怎么不严重呢?
石头砂砾能割成那个样子, 当时的情况有多凶险?
可是他还在跟自己开这种玩笑……根本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而她大概也因为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火车,再加四个小时的汽车, 有些累, 所以情绪也不能像平时那样排解得很好。
他是因为什么情绪焦躁呢?
还让陆旅长对自己意见那么大?
她抓住他的衣服,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什么情绪焦躁,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都已经会影响到你在部队里的状态了?”
梁进锡愣住。
他就是一时太过激动说了几句话哄她, 结果就被她抓住了话里的漏洞。
……这回他可没办法正儿八经的跟她坚持说“就是欲求不满”。
她还在坚持地看着他。
他看着她泪盈于睫, 嘴唇轻抿的倔强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道:“是很想你。你高考没能回去陪你已经很愧疚, 那段时间更是要出任务,连电话都不能打,回来之后你又去了乡下,我心里很难受……舒舒,我知道你不介意这些,但那些天你都不在,我很想你,也觉得没能给你很好的生活。”
她愣愣地看着他。
这回她相信他了。
就因为这个吗?
她伸手抱住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只要你好好的,我知道你好好的,我就能很好了。”
他抚了抚她的后背。
虽然因为那些反复梦到的画面和片段,他已经开始对周成志说的那些有关“她可能知道未来的一些事”产生疑惑,但却并没打算直接问她。
如果她真的有些什么事,她想告诉他,或者觉得应该告诉他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好好的,他是不会问她的。
她是他的妻子。
让她做他的对象是他求的,结婚也是他求的。
他答应过对她好,就会对她好,而不是质疑她,或者逼她说些她暂时觉得不想说的话。
第二天梁进锡去了部队。
林舒就在家里好好收拾了一下。
梁进锡以前都是住前线部队宿舍,这小院子是新申请下来的,不过她看得出来,他已经照着他们以前的家尽力置办了很多东西,只是到底还是少了些人气,院子里也是空荡荡的。
林舒带着祯祯收拾了一会儿,就列了个单子,想着还要置办些什么,院子里又要种些什么。
中午的时候阮老师又过来了一趟。
给林舒拎了一些蔬菜过来,又问她缺不缺些什么东西,缺的话现在也不好去镇上或者基地食堂去买,就跟她让她拿给她就成了。
林舒谢过她,笑道:“暂时也不缺什么的,要是需要什么,我肯定跟嫂子说。”
阮老师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中午你带孩子去我那里,我们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得很。”
她两个孩子前年和去年先后都上中学去了,就在南州基地寄宿中学读书,因为离得远,来回都要七八个小时,一般没大假都是一学期才会回来一趟,阮老师想孩子想得狠了就会自己过去一趟看一眼。
林舒现在很少跟人有肌肤相触,听别人心声的事几乎很少再发生了。
但她发现就算她不去跟人肌肤接触,对人的感情和情绪感知也很敏锐。
她看出阮老师是真心相请,还有神色中的那抹落寞,就应下了,道:“那嫂子我就打扰你了,你别嫌我们家祯祯闹腾就成。”
阮老师笑道:“我就巴不得有个孩子在家里闹腾呢。”
林舒带着祯祯去了阮老师家。
顺便还带了两本画册扔给祯祯看,自己就帮阮老师打下手一起做饭。
阮老师就问林舒上大学的事,道:“之前听说你准备考南州的大学,要是真去读大学的话,孩子怎么安排啊?”
林舒笑道:“打算带着一起过去呢。我们在大学家属院买了房子,婆婆说会过来帮我们照顾一段时间,进锡说之后再请个人照顾,其实我觉着也不用,到了那边就给祯祯找个幼儿园,大学的课又不紧,时间也自由,我想着白天送她去幼儿园,早晚我接送就成了……到时候看看情况,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的。”
阮老师犹豫了一下,道:“你读大学的事,梁副团长支持吗?”
林舒侧头看她,想到陆旅长对自己的意见……进锡说是因为他怪自己对进锡的影响太大?
林舒笑了一下,道:“他很支持的,我以前做什么他一直都很支持,这次当然也一样。你知道他们在部队里平日是有多忙的,我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不然他平日里都在前线,一出任务就十几二十天甚至几个月都不回家的,我自己该做什么呢?”
阮老师张了张口,想说,可以去小学里做老师的。
可是她看着林舒眼睛里的光芒,那话就没有说出口。
她自己就在边境小学做老师的,一做十几年,不是说不好,而是很多时候也很无奈。
……那些孩子们来来往往的,很多不过就是认个字,读个半年一年就不读了,除了这里军官家的一些孩子,山里本地的孩子能坚持读下去的很少,读完小学继续去外面读中学的更是基本没有。
“不过最重要的是,是我想去读了。”
阮老师怔怔中,听到林舒又笑道,“我跟你说,当年我读完高中的时候就可想去读大学了,不过那时候都要下乡,没有办法,只能下乡了……阮老师你是在边境,不知道,我们那些下乡的知青啊,听到高考恢复,几乎都喜极而泣,个个都报了名,没有条件的就是白天干农活,晚上挑灯复习,都把这当成影响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呢。”
“像我这个,又不是有什么不可克服的困难,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弃呢?”
晚上陆旅长回来就问自己妻子,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去进锡那边跟他媳妇说话?”
昨晚他跟妻子说过,让她见见林舒,帮她适应一下这边的生活,也了解一下她的品性,看看她是不是真心想跟进锡过日子。
阮老师想到今天中午两人的相处,笑道:“很不错的,性格又开朗又善解人意,做事情也利落干脆,我看她说起进锡的时候也很敬爱他,两人应该很恩爱,你就不用替进锡担心了。”
“那她高考的事怎么说?”
陆旅长又问道。
说着就皱了皱眉,道,“既然感情好,孩子又小,为什么还要参加什么高考,读什么大学?她去读大学了,孩子怎么办,难道是要进锡带吗,还是这么小就扔回老家?”
阮老师笑道:“这个人家也已经安排好了,说是会把孩子带到南州城,她婆婆会过去住一段时间照顾孩子,后面孩子上幼儿园,大学的课又自由,她自己带就成,我看安排得挺好的,她寒暑假就过来这边,进锡有假也能去看她。”
阮老师说完又有些发怔。
她在想着林舒的话,“又不是有什么不可克服的困难,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弃呢?”
事实上,她自己有些心动了。
她听林舒说过那些试题,也并不是多难。
她要是好好准备大半年,下半年说不定也能考上。
……林舒说,这次高考,因为停考了十年,很多三四十岁的人都报名参考了。
南州大学离南州基地近,坐车只要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她要是也能去那边读书,平日里上课,周末可以把孩子接到身边一起过,寒暑假就回边境村,不管是精神还是生活都能更充实。
她也是高中毕业就嫁给的陆旅长,到现在已经十五年。
这十五年都是跟着丈夫,在不同基地转辗生活。
以前有孩子在身边,一边照顾孩子一边教书,忙忙碌碌还不觉得什么。
可是自从两个孩子都去了寄宿学校,丈夫就像林舒说的,忙得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是常事,有时候出去几个月不回家也正常,她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里生活是很不是滋味的。
而且她两个孩子是上中学了,但因为结婚早,她其实现在也不过才三十三岁……但有时候却觉得一辈子好像都已经到头了似的。
可如果再读大学,就可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她当年是相亲时对他一见钟情,然后早早就嫁给了他,结婚生孩子了。
虽然生活得不能说不幸福,但心里其实也未尝没有遗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