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白接着她的话问:“老人家,刚才和您说话的是小孙子吗?”
“轩轩?是啊,是我的小孙儿,可乖了,孩子就是有时候太懂事了,他聪明着呢……他怎么也在这儿,不对……不对……”
李星桥轻声问他:“那他还活着吗?还是……”
老人家缓缓皱起眉头:“你这说的什么意思?”
片刻,他的眼睛看向躲在众人后面的周畅,目光忽然有几分敌视。
一时半会儿也盘不清楚,孟阮索性提议:“老人家,要不您先跟我们走吧?”
谁知对方忽地抬头,就像受到某种感召,眼睛也不像之前那样蕴含着丰沛的情感,而是呆滞起来。
“不……我又要走了,我必须走了。”
老人家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陷入某种魔障:“你们帮帮我,帮帮我啊,我得走了,我得走了……”
说完,他朝着电梯口的方向快步离去。
李星桥连忙去追,却发现人影已经没了。
“……这什么脚力啊,跑的比我还快??
陈大鹏:“现在咋整,咱们还要找他吗?”
钟臣黎表情恹冷,站在一旁提醒:“现在的目标是找钥匙,更重要的是确认阵主和阵心。”
这次的楼层除去多了一个公共区域,每间房里也相应地没了单独的卫浴设施,其他的都与二楼没什么太大区别。
大家正在到处搜罗线索的时候,周畅又听见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动静,而是许多脚步重叠在一起制造出的嘈杂声音。
阴风阵阵吹来,他站在走廊上看过去,另一边光线晦暗的地方,黑黝黝的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同时,那里不知何时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男的女的都有,只是看不清脸,全都穿着小学的校服,像纸人般看着他们。
看得人冷汗直下。
其他人也都纷纷看见这一幕,纷纷停下动作。
孟择咸:“不要慌,咳……大家先躲到后去。”
而周畅整个人陷入梦魇,惊恐之余甚至还有些恼火。
“我不要……别找我……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
他瞪大眼睛,越看越觉得那些人像曾经的小学同学,乌泱泱地一大片杵在那儿,地上还在滴着血。
即使知道是幻想,不是真实的东西,可周畅还是不住腿软,连连尖叫后退。
他突然疯了一样推开距离最近的茜茜,焦急万分地想要逃离这个鬼地方。
极端情况下的人性都是自私的。
危险来临的时候,只会顾及自己,这也是大部分人会做出的自卫反应。
更不用说周畅这样向来明哲保身的男人。
他朝着最近一间开着的屋子跑去,转身锁上了房门,简直是自发开启作死模式!
陈大鹏觉得自己就是心肠太好,就算这位律师过于傻逼,还是赶忙跟上他,乒铃乓啷敲响房门:“操!怎么回事!他把门锁上了!”
陈大鹏:“你个傻逼!开门啊!你不开门咱们怎么救你!”
房间里不一定是安全的,这是在珑阵里活命最基本的常识。
屋内,周畅几近疯狂地大口呼吸着,闻到了淡淡的霉味,明明不是密闭空间,却觉得喘不上气,胸口炸裂般地疼痛。
他从小就是精英,小学时候就是公认的天之骄子,高中更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知名学府。
没有同学不服,也从没有老师因为他做过的那些事提出惩戒处罚。
就凭那个老不死的东西,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屋内忽然亮起了一盏昏暗的灯,周畅在摇曳的光中恍惚回神,被眼前惊悚的画面吓了一跳。
原本普普通通的屋内,竟然凭空多了无数的血迹,这些血痕纵横交错,布满整间屋子,甚至地上也有拖拽的血痕。
是那个老爷子……
肯定是他故意弄这些东西吓唬人。
想教训我?
周畅的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自我辩解,将自己与这些灵异事件摘得一干二净。
无脑的愤怒乃至压下了恐惧和惊吓。
然而,眼前的怪异并未放过他。
房中老式的五斗橱,木式小沙发,写字台和书架……全部开始剧烈震动,老式电视机也闪着白雪花。
灯变成红色亮了起来,这下周畅看清了四周,满墙壁都是死去的老陈、以及一些老同学的遗像。
周畅狂叫起来,回头就想跑出去,却紧紧贴上了一张男孩子灰白腐朽的脸。
那张脸近在咫尺,凶神恶煞。
周畅彻底疯了。
因为那是他自己的脸。
……
钟臣黎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一切如旧,唯独周畅倒在一滩血泊之中,左侧的脖颈像被什么东西咬去了一大块肉,身体不住地抽搐。
画面很有冲击力,湿重的空气混淆着血腥和霉味,令人作呕。
孟阮已经猜到出事了,但人还是得救。
她给钟臣黎迅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默契地看向同一处。
明明门外是有光的,屋子里的小窗也是亮的,唯独房间里一片阴暗。
两人看向的方位是最里面的两条窗帘,窗纱轻轻拂动,屋外淡薄的日光印出一团黑色的影子。
钟臣黎刚要迈出脚步,身旁的孔梨突然说道:“我来!”
第28章 城隍10 “龙君和我双修,肯定事半功……
耳边的风声忽然大了, 孔梨手掌中泛出淡光,向着那个方向击拍而出。
陈大鹏和王皆也都举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上去对付。
窗帘掀起,后头蹲着的是一只穿着绿色校服的傀儡小鬼。
他怒火攻心, 从身上孵化出无数的黑气, 那些气体就像有生命般地,每一条缝隙里钻出来。
孔梨僵在原地, 她还伸着手,但不敢再前进半步。
李星桥默念咒语, 中指与食指一并指出:“收!”
柯恒忻一看他出手了, 在旁拼命打Call:“偶像牛比!!!”
如有神助的阵风吹散了小鬼的黑气, 陈大鹏一看形势大好, 上去就是一锤子。
小怪物倒在地上,他意识到自己即将消失, 眼中的怨愤更加鲜明。
王皆照旧拿出布袋子,收了这怪东西。
孟择咸:“这阵主果然比宛樱厉害多了,咳咳……宛樱弄出的只是一条鱼, 现在这人随便弄出几个傀儡都这么活灵活现。”
周畅已经躺在那儿奄奄一息,真就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呼吸:“杨……也死了, 也是他们……救我……”
孟择咸见他出血量太大, 他们不一定救得回来。
“我有几张止血的符咒, 先试试吧。”
几个男的帮忙压住周畅, 替他处理伤口。
孟阮心里想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各种意外。
她猜到周畅在害怕什么, 昨天杨家宇看周畅的眼神就有古怪。
而杨家宇惨死之后, 他就彻底崩溃, 内心的恶念和懦弱更是源源不断地交织。
老人家看着周畅的眼神也颇有敌意,也许他们就是当年的那些“恶童”。
欺负小男孩的那些人长大了。
而孔梨完全没在意这些人的死因,她的关注点全都在钟臣黎身上。
她已经听说他俩合伙干掉泰迪熊的事情, 而且只用了美工刀……明显就不是普通人。
通常“元神”特殊的才能对傀儡造成极大物理伤害,不然效果甚微。
这个孟阮不仅身手了得,胆子也大,长得又漂亮,乌黑的发丝披在肩侧,轻薄的衬衫勾勒着纤细的腰肢。
孔梨眯了一下眼,发现孟阮左肩处的衬衣微微下滑,露出一点浅粉色的椭圆形印记。
这难道是吻痕吗……
成人的世界果然充满色彩。
“这是什么……”
她脱口而出。
孟阮朝她看的地方看过去,钟臣黎也顺势看了一下。
“哦,这是胎记,我生下来就有的。”
这个胎记泛着浅浅的樱色,中间有一点不太均匀的色泽,确实很像人咬下去留着的痕迹。
孟阮从小习以为常,只是现在反而有了新的疑惑。
这东西她以前有吗???
她下意识抬眼,看向身侧一脸恍然的男人。
钟臣黎抿了抿唇,笑而不语。
大家在这一层转悠了大半天,从早上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新的发现。
眼看太阳西沉,又得找地方歇息。
孟阮回房之前,想起胎记的事情还没问过一嘴。
她跟在钟臣黎身后,沉着冷静中透着一些小心思。
这次男人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出声提醒她:“记得把门关上。”
孟阮:“……”
行吧,反正来都来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处,问:“这东西我以前有吗?”
“没有。”
“哦,那就是我妈生我的时候带出来的吧,我还以为是在什么很厉害的大战中留下的‘勋章’。”
钟臣黎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孟阮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仍然沉浸在想象里,“对了,上次我们说到哪里了?我想和你做道友是骗你的,你应该要和我绝交了吧?”
钟臣黎居然有些忍俊不禁,点了一下头。
他试着回忆了脑海中那段往事,眼里浮现出古昆仑流云滚滚的画面,只是毕竟太久太久了,真让他去描述那些东西,似乎也抓不到一缕气息。
“我离开了昆仑,你那些小心思也早被你师父发现,所以他遣你下山去行善事、积功德,没想到我们又在人间见到了。”
孟阮坐在床边,眼神沾满了笑意:“你被我的花言巧语追回来了?”
钟臣黎自嘲:“现在想来是我脑子一时不清楚,看得出你对我有点意思,就想着不如要你与我一起堕入魔道。”
结果人是勾来了,他反而被她给管住了。
说是既然结为道侣,那他就得听她的,从此不准随便杀生。
孟阮笑起来,连忙就说:“那你也不能太责怪自己,毕竟这世界上没有人能拒绝我的小机灵,就像没有人能拒绝九啾的可爱。”
钟臣黎盯着她看了看,“记不记得陈大鹏说的,‘珑阵’最初就是由我创造的。”
“嗯,记得,这里头是什么故事吗?”
“这部分记忆我也不是很清晰了,不过我猜测和最后的‘大战’相关。”
孟阮愈发有些好奇,“你们一直在说我是因为大战才死的,那到底我们是在和谁打架?还会打输了?”
钟臣黎也在努力回想,不过过于复杂,一时也解释不出所以然:“好像是什么……僵尸。”
孟阮愣了愣。
她品了品其中的滋味,就好像,实在有点恐怖,不是很想知道了。
钟臣黎又讲了一些可能的猜测,只是不知为何,她越听越觉得困意上头。
闻到男人身上的那股雪松和雨夜般的味道,更觉得困倦万分,真的快睡着了。
孟阮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困啊,怎么突然就这么困……”
钟臣黎没她这么困,却也感觉到几分疲累,显然是被珑阵影响了。
她神智恍惚地倒下去,找到床上一处柔软舒适的角落,闭着眼睛说:“我可以在你这里睡一会儿吗?”
“……可以。”
“……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果然是天性不改,睡着了都还要占尽便宜。
钟臣黎:“可以。”
他看着女孩安安静静的睡颜,心念微动。
刚要抬手去撩她的一丝鬓发,就感觉屋外的走廊上有一种什么东西……
走了过去。
钟臣黎打开门,空荡晦暗的楼道里出现了一抹修长的影子。
影子朝前走着,却在他看它的一霎,突然停了下来。
那影子很像一个年轻人,只是看不清样貌,明暗之间又再次消失了。
他不由得眉头紧锁。
如果没猜错,那才是真正的阵主本人。
记得这次出发前,孟择咸算过一卦,说是有戎勿恤,得中道也。
意思是有敌来犯,但也不足为惧。
要是放在过去,钟臣黎轻轻扫一扫龙尾就能灭了这些自大狂妄的东西。
可眼下的他要面对这个有点本事的阵主,还是得谨慎行事。
男人默默退回房内,同时觉得荒谬可笑。
什么时候他也要怀揣这种心思了。
真是奇耻大辱。
……
孟阮做了一个从来不曾做过的梦。
梦里不知四季,只觉得日光温柔,翠色连绵,有袅袅白雾和充沛的灵气,好像是昆仑山附近的另一座山头。
那一片古树茂密的仙境,完全不是出门去郊游踏青时能见到的景致。
她从一栋平地而起的精巧房舍里走出来,找到正在池边小憩的某位龙君,对着他耳语了几句。
那人的骨相极为好看,这时很轻地抬了一下眉眼:“你还说我是恶人,我看你才是大恶人。”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我又怎么了?龙君和我双修,肯定事半功倍啊。”
钟臣黎简直懒得搭理她这些胡言乱语:“修个屁,你会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