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仓租住的房子比较老旧,洗澡水都需要插电去烧。
“叶芸,我想先洗个澡,你等我一下,好吗?”籍仓抱着衣服,站在浴室的门口,似乎只有叶芸不同意,他就可以暂时不洗了。
“你的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好吗?”叶芸蹙起眉,籍仓好像每次都不会担忧自己的身体。
籍仓弯着失去血色的唇,“没事,已经好了很多。”
眼中却暗淡了一下。
籍仓都说了没有事,叶芸也不好再阻止籍仓,只好看着籍仓走进了浴室。
有些无聊的她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
浴室内,籍仓低着眉眼,看着血融在水里顺着下水道逐渐消失不见。
背上的伤口又被撕裂了,最近一直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不得不不顾及伤口,收拾了他们。
他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叶芸,因为不想给叶芸增添不必要的烦恼,留不留下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况且,这都是一些小伤罢了。
籍仓关上花洒,赤l裸着上半身走到镜子前,从架子上拿出最便宜的药膏,熟练的涂在了身上。
因为害怕叶芸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他才会独留叶芸一个人在课堂,不然他是不会放过每一个可以和叶芸相处的机会。
药膏抹在身上有些疼,更何况籍仓的手法并不轻柔,可是他着急去见叶芸,根本顾不上这些。
抹好药膏,伤口也不流血了,籍仓穿好衣服,身形略显单薄。
那天舞台的事情有古怪,好好的架子之前排练的时候都没有事,可是偏偏到了正式演出叶芸走过去的时候塌了,如果不是他冲过去推了叶芸一把……
往后的事情他已经不敢去想了,之后他去看过,可是坏掉的架子已经被搬走了,虽然舞台大厅有监控,但当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根本没有办法知道是谁做的。
他眸色一点点的变深,舔了舔发干的薄唇。
只要那个人还在学校里,就不怕找不出来。
籍仓穿好衣服,在镜子前确定绑带没有露出来后,转身要走出浴室。
可是眼前突然一黑,他来不及扶着墙,稳住自己的身形,就向地上跌去。
籍仓微启薄唇,呼着滚烫的气息,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强撑着的身子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撑在瓷砖的手,似乎还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腿脚发软,全身用不上力。
籍仓得旧伤本来就没有好,这几天为了查明真相他又偷偷溜去了学校,期间遇到给他找麻烦的人,也就顺便解决了。
……
叶芸在外面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声响,担忧的站起身子走了过去,“籍仓你没有事吧?”
她本来想要敲一下门,可是没有料到籍仓对她根本不设任何防备,浴室的门根本没有锁,她轻轻一碰,门就开了。
屋内湿热的水汽一下子找到了宣泄的口子,迎面袭来。
叶芸担心籍仓,看到身板单薄的少年用手肘撑在地上,关节处已经变得青紫,偏偏籍仓自己好似全然没有感觉到一样。
企图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接连几次受伤,再加上身体滚烫,他早就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所以只能扬起脖颈,看向站在门口逆光而立的叶芸。
“叶芸……”
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籍仓的凸起的喉结划过,刚刚洗完澡的少年发丝黏在额前,脸色被熏的略有了些血色,冷白的肌肤里透露着淡淡的粉。
他趴在地上,阴翳的影子一扫而尽,看上去人畜无害。
叶芸急忙走上前去,拉着籍仓的手臂,想要将籍仓从地上扶起来,“没有事吧”
籍仓被叶芸一碰,全身的肌肉下意识绷紧,连带着他的神经也绷了起来,叶芸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了过来。
他微微垂下眼眸,耳尖一红,可是现在他脸上的肌肤都透露着但粉,所以这一抹红并不明显。
籍仓含蓄的摇了摇头,一抬眸便能触及叶芸眼中的担忧。
叶芸这是在担心他吗……
叶芸扶着籍仓站起身来,手心传来的滚烫,她这才知道籍仓发着烧。
“发烧了?有吃药吗?”
籍仓脚下仍是有些虚浮,可就算叶芸扶着他的手臂,他也不敢将自己全部的重量压在叶芸的身上。
籍仓努力掌握着身体的平衡,和叶芸一起进了卧室。
生着病的少年抹去了一切阴戾与淡漠,脆弱柔弱的像是枝头摇摇欲坠的花。
籍仓坐在床上,脸颊晕着酡红,上衣微微上移,露出他略消瘦的腰腹。
歪了歪头,“叶芸,我又生病了吗?”
他印象中关于“生病”这个概念实在是太少了,他过去的全部几乎都是在完成叶老爷子给他的任务,以及注视着叶芸。
叶芸回头望了床上目光纯净的少年,阳光撒在他的肩头,好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金,“是,我上次给你买的药还有吗?”
籍仓愣了一下,才弯腰缓缓的从床板下拖出一个老旧的纸箱子。
他打开箱子,里面堆放着各种东西,最上面的便是她上次买给籍仓的药。
叶芸注意到除此之外,箱子里似乎还有其他的药,在籍仓允许的目光下,她拿起拿一盒盒子都褪色的药,上面标有的生产日期让她心尖微微触动。
这盒药似乎是她在孤儿院送给籍仓的。
可是药的包装都没有被打开过,原来他一直保留着。
籍仓坐在床边,抬眸看着叶芸,不解的问:“怎么了吗?”
叶芸回过神来,把药又放到了盒子里,“没什么,我给你去倒点水,你把药喝了。”
籍仓看到叶芸走出了房间,逐渐看不到她的身影,脑中突然闪现最近从网上看到的情节。
他直着腿,略显僵硬的躺倒了床上,并给自己盖上了被子。
等到叶芸端着温热的水走进来,看到籍仓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因发烧而变红的脸。
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动了动,“叶芸,我饿了……”
叶芸把水杯和药片递给籍仓。
饿了?
可是她对做饭一窍不通,煮个泡面还行,可是上次煮面条的时候都煮成了浆糊,从此就彻底放弃了。
籍仓看到电视也是这么演的,男主生病,女主便照顾男主,给男主做饭。
而他也想要吃叶芸做的饭,可是饭不能够一直保留下来,不然他就把饭也给保存下来。
叶芸拿出了手机,“你想吃什么?”
籍仓轻咬一下唇,突然被叶芸这么一问,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吃什么,“都行。”
他平时吃饭也只是单纯为了填饱肚子,根本没有任何自己的喜好。
只要是叶芸给他做的,他都喜欢。
都行……
叶芸点开了外卖软件,现在籍仓生着病,吃不了太油腻和重口味的,就买粥和包子吧,这家的生煎特别好吃。
……
退烧药喝下之后,籍仓觉得眼皮很重,脑子也晕乎乎的,总想要睡过去,可是他还没有吃到叶芸做的饭,他还不能睡过去。
只是……
他看了看坐在床边一直在看手机的叶芸,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
叶芸不是要给他做饭吗?
为什么还不动呢?
籍仓虽然一直等着,但是他不会开口催促叶芸。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叶芸兴冲冲的去开门,领着两个大袋子走了回来,“来,吃吧。”
她拿来小桌子放到床上,把粥和包子挨个拿了出来。
叶芸以为籍仓一直不睡,是在等着外卖,她觉得籍仓一定是饿极了,所以把东西都放到了籍仓的身前,“快吃吧,不是说饿了吗?吃完就好好休息。”
她饭做的不好,可不能拿来折磨还是病人的籍仓。
籍仓闻着淡淡的饭香,怎么也没有想到叶芸会订外卖。
即便这些饭是叶芸买给他的,但是不是亲手做的,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叶芸看着籍仓像是在烈日下烤焦的树叶,无精打采的吃着包子,食不知味,和刚才眼中泛着光亮的少年完全不是一个人。
她还以为是包子不好吃,可是拿起一个尝了尝,虽说不上是决定美味,但也绝对不难吃,她不明白籍仓为什么会这么失落。
籍仓吃的并不多,叶芸以为他是生病了所以胃口不好,看到他唇边的油光,叶芸抽了两张纸巾,另外一只手抬起籍仓的下巴,确定他不会乱动后,用纸巾帮他擦了擦嘴。
籍仓很顺从乖巧,起码是在面对叶芸的时候,他知道叶芸不会伤害他……就算伤害他也无所谓,因为叶芸答应过他会“救他”的。
“睡一觉吧。”叶芸把东西都收拾干净,当习惯了大小姐,还真不适应做这些事情。
籍仓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泛红的脸颊,侧着眼眸看向身旁的叶芸,“好。”
他缓缓闭上了眼眸。
叶芸希望他去做的事情他都会做。
将眼睛闭上之后,籍仓反倒是没有了睡意,“叶芸。”
“嗯”
“我有帮到你吗?”
叶芸抬眸若有所思,莞尔一笑:
“你在我的身边,就已经帮到我了。”
这话她并没有说谎,因为有籍仓在她的身边,她才能穿越到过去。
虽然有些事情是难以改变的,但她还是要去尝试。
这次,叶芸陪了籍仓很长时间,直到天快黑了,她才帮籍仓塞塞被子后离开。
……
空荡荡的课堂内,白栾垂着眼眸坐在沙发上。
“咳咳咳……”
他因为咳嗽,身体不受控的轻颤着。
虽然在受了重伤之后活了下来,但身子完全虚空了,若不是依靠着药物,他可能就死在了医院里。
这么说来,将药给他的叶老爷子也算他半个救命恩人了。
因为气息不顺,白栾脸颊多了些艳丽的红,病态白的肌肤看上去要正常多了。
身体的每处都很痛,丑陋的伤疤更是在他消瘦的身子显得狰狞可怖。
白栾弯起的指节抵在唇边,将气息顺平之后,起身走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
房间内灯线昏暗,就连窗帘也紧紧的闭拢。
白栾却轻车熟路的走到房间内,来到一面墙前,用力的将墙壁上的黑布给掀了起来。
黑布下是一张接着一张的照片,密密麻麻的贴满了整个墙壁。
照片虽然很多,但上面的内容几乎都是相同的——照片的正中央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叶芸。
不论或远或近,叶芸在照片上的姿势是如何的,她总是位于照片的正中央。
纵使这些照片是偷拍的,可是足以看得出拍这些照片的人有多么用心才能让叶芸刚好凸显在照片的正中央。
苍白的手指覆在了照片上,清冷的少年的眼中逐渐被痴迷占领,他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照片。
因为太过用力,指腹泛了红。
“叶芸……”
眼中的清明逐渐消失,偏执的占有欲在他的眼中越来越明显。
墙上贴着叶芸近两年的照片,虽然白栾并没有常常出现在叶芸的身边,但他却悄悄的将叶芸的样子全部照了下来。
墙边上最后一张照片,是穿着盛装,扮成王子的叶芸,下一张照片上是倾倒而下的架子,突然冲出来的少年跑到了镜头的中央,将叶芸一把推了出去。
再后来,便是乱作一团的舞台。
白栾目光停留在照片中籍仓的身影上,眼中的痴迷一扫而空,逐渐冰冷的目光像是匕首一般狠狠刺入进照片内。
他取下那张照片,逐渐在手中握紧,褶皱布满了整张照片。
籍仓……
不该就在叶芸的身边。
*
籍仓再次醒来的时候,叶芸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从床边发现一张纸条,是叶芸留给他的。
【醒来记得再吃一点饭,药给你放到了床头橱上。】
籍仓看着那张纸条,唇角浅淡的扬了一下,他往了一眼窗外黑沉的天空,穿好外套,带上棒球帽出了家门。
尽管他认为演出当天,大厅的摄像头不会拍下什么有用的证据,但他还是要去看一眼才行。
籍仓不能够走正门,便从操场外的围栏翻了进去。
学校里一片寂静,教学楼内漆黑一片,籍仓身处与黑暗之中,身子本能的一僵。
害怕黑暗的毛病并没有改掉,但却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惧怕黑暗。
籍仓拉了拉口罩,遮住泛着嫣红的双颊,只露出阴冷的眼眸。
这些天他一直在观察着学校的监控,演出的大厅的摄像头和教学楼内的摄像头不属于同一个地方管控。
籍仓抹黑走进了大厅的监控室,因为前一天特意在监控室的门口做了一些小手脚,他轻而易举的进入到了监控室内。
淡蓝的光打在籍仓冷逸的五官线条上,多了一丝诡谲。
他看过了视频,除了学生和负责老师外并没有人进入过后台……
还有便是负责运送道具的人。
有些班级的节目需要租借一些道具,有不少道具很大,并不好运送,所以店家负责运送。
籍仓抿紧薄唇,他需要弄清楚一点,那个人是冲着他来的,还是针对叶芸。
他必须保护好叶芸。
……
籍仓趁着夜色深,走出了校园,脚步略虚浮,高烧还没有退,就这么折腾,完全是籍仓在强撑着。
路上无人,只有车辆疾驰而过。
走出小巷,籍仓脚步一顿,公园里的秋千上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一动,带动着老旧的秋千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这个点了,四下无人,更是不可能会有人来着偏僻的公园。
籍仓停下脚步,他从那个人的身上闻到一丝和他类似的气息,心中警铃大作,绷紧下颚线,眼眸微眯,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