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还不睡吗?”
男人回过神来,稳了稳思绪,一面走一面脱衣服。
他穿的很简单,就一件衬衫里头一个红色背心,只要脱衬衫就行。裤子他本来不打算脱的,可下午去砖厂弄脏了裤腿,看着青花碎布的散发着阳光味道的小炕,他总觉着自己是在糟蹋林家人的劳动成果。
林丰收专门招待他们,换下小赶美睡过的被褥,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两道,又是开窗又是通风,一点儿炕味儿也没有才让他们进来的。
可睡地下也没地儿啊,季渊明想了想,还是脱去长裤,尽量往炕外侧躺,几乎半个身子都是悬在外头的。
先对付一夜吧,明儿早早回去,让老二老三也上砖瓦厂挣钱,他跟厂领导说好了,给他留三个名额。这活计也不是天天有,每个星期去三天,也不耽误生产队工分,还能给家里补贴点零用钱,他觉着老二不会拒绝。
就是不知道老三,愿不愿来。
那小子,从小让奶奶惯坏了,拿妇女工分真是胡闹!
部队不知到啥时候就不需要他了,到时候回来参加劳动,他可不会容忍老三这样,在他手底下,就没练不出来的兵。
正想着,忽然听见身旁“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小女同志正烙煎饼呢。借着窗外月光,他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小嘴巴咬着,红红的,两颊肉嘟嘟说不出的可爱。
他的心,也不由得软了。走一步看一步罢,虽然再也当不了“神枪手”,可他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上次团长提议的当射击教练员,他的射击理论不错,实操也不差,再怎么样部队的津贴总比工人工资高,这家里他不能退,不能倒。
“喂……那个,你,能不能……转过去?”最后几个字,小女同志是压在嗓子眼的。
季渊明分神了,还真没听清,只好稍微侧身问:“你说什么?”
小女同志咬着嘴唇,鼓鼓的双颊粉嘟嘟的,可能是错觉,也可能是星星月亮碎在她的脸上,居然还亮晶晶的,真像即将熟透的羊奶果……虽然酸中带着微涩,可汁水饱满,小时候上山最爱摘来嚼着吃。
“我说,你先转过去。”粗声粗气,超大声。
季渊明见她两只手藏在被窝里,不知道搞什么,但也知趣的侧身,再侧身,背对他的小女同志。
林珍珍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的内.衣跟妯娌们的不一样,是两片式带钢圈的,这具身体真是不含糊,该有的一点儿没少,至少也是个B+杯,平时睡觉都得脱了,不然勒得难受。可今晚只顾着先跑,现在躺了一会儿就勒得喘不过气,再加床又小,翻身困难,她觉着钢圈压得她快窒息了。
就算不能全脱,她也要把扣子解开!立即,马上!
第18章 018 入V大肥章
可也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床太小, 躲在被窝里遮遮掩掩活动不开,折腾半天愣是没给解开。
而越是解不开越是着急,林珍珍觉着自己活了十九年从没这么丢脸过, 又气又急。
于是, 当季渊明侧得半边身子都麻了, 再次躺平的时候,身边的小女同志一张脸憋得通红, 连呼吸都乱了。“怎么, 不舒服吗?”
珍珍点点头又猛摇头,好气哦, 她决定不解了,不然不是憋死,而是气死。
季渊明静静地听了会儿, 见她不动了,但也没睡着, 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让他纠结半天的问题:“为什么不离婚?”
差点被自己内.衣气死的林珍珍,再一次在气死边缘徘徊, 粗声粗气:“为什么要离婚?”
“我年纪大你这么多……”
“我不嫌弃。”
“我文盲……”
“我教你。”
“我……”
“哎呀你什么你, 好烦喔,我要睡觉了。”珍珍翻身, 背对他,想了会儿, 忽然又恶狠狠地说:“我不离婚并不代表要跟你怎么样。”
季渊明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半截, 暗笑自己这么大年纪一点不沉稳, 白天居然还为她要跟他生儿育女带孙子的话迷晕了头,看吧,小女孩子就是小女孩子, 说风就是雨的,一会儿一个说法。
幸好,他现在也没要跟她怎么着的想法,不然显得他多猴急啊?
然而,他不猴急,可林珍珍却猴急了。她身上穿的内.衣非常小,不合身,最近又长了点肉,实在是憋得难受,心理生理同时憋屈,她觉着自己要被憋死……就,莫名其妙的憋屈。
想掉眼泪那种。
破罐子破摔,她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看她,一骨碌爬起来,撩起衬衣,双手伸到背后,轻而易举……
直到她从衬衣里扯出一件那啥来,季渊明才明白这小女同志刚才躲被窝里遮遮掩掩干啥……原来是脱不出衣服委屈的啊,他有点想笑。
可下一秒,借着月色看到那独属于女性衣物时,他笑不出来了,明明看见的是衣服,可他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衣服在身上的样子,以及……不在身上的样子。
他不断告诫自己,别因为她不愿离婚就心存幻想,可胸腔里的老鹿都快撞死了。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没像今晚这么没出息过,像个毛头小子,他想跟她好好过日子,想生儿育女,想……做一切别的夫妻都会做的事。
他,就是个毛头小子啊,用赵建国的话说,他还是个“雏.儿”。
珍珍烦透了,这人明明一副笑面虎模样,怎么看都像文化人,要再戴副金丝边框眼镜,妥妥的知识分子啊,怎么就……是个文盲。
可另一面,她又不得不佩服,这样的文盲居然能成为万元户,足以证明他的能力不简单。
唉!
翻个身,感觉糟透了。她也没搞明白,跟他到底应该怎么相处,说排斥吧?也不排斥,知道他是一个正直可信的人,可要说真过夫妻生活吧,她又无法说服自己。
“有想过上大学吗?”就在珍珍即将睡着的时候,身边男人问,她毫不思索,“上啊,如果没有家庭压力,我早学播音去了。”
季渊明不知道她说的是“上辈子”遗憾,“这样吧,你试着考考,有什么困难跟我说,无论生活还是经济。”
很像一个语重心长的温和的大哥哥,林珍珍从小到大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你再说几句。”最好说得长点。
“大学的推荐,我帮你想办法。”
他的声音自带磁性,有种温暖人心的力量,让人无端端的信服。珍珍抿着嘴,她明明不是声控的呀。
这一夜,小媳妇睡得香甜,可怜季渊明却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强撑到天麻麻亮,院里传来扫地的声音,他就起了。
水缸昨儿已经挑满了,林丰收和胡来宝一个搞卫生一个熬稀饭,看见他起来都笑了笑:“怎么不多睡会儿,我们这儿比你们那边凉。”小两口昨晚动静还挺大,他们都听见了,也开心哩!
只要两口子恩爱,日子总能过起来。
季渊明双眼布满红血丝,也不好与他们对视,只逃避似的抄起凉水往脸上扑,瞬间神清气爽。
***
告别林家四口,颠到家正好赶上季家的中午饭,大家伙一眨不眨看着小两口。
妯娌几个看的是他们的车兜和双手,都好奇娘家给他们带了啥好东西回来,毕竟丰收大姐的大方可是有目共睹记忆犹新的……然而,她们还是失望了。
珍珍除了抱回俩白白胖胖的大萝卜,啥也没要姐姐的。
老两口看看珍珍脸色,又看看儿子,忽然就长长的舒口气,还能有说有笑双双把家还,那就是林家那边没同意离婚,“哎呀他大姨姐也太客气了。”
老太太决定,以后林丰收就是她亲姑奶奶!
曹粉仙撇撇嘴,俩萝卜……客气?大方?这心眼子真是偏到胳肢窝了。
林珍珍心情好,吃过饭抓出半小把苞谷碎,嘴里“咕咕咕”的叫着。小黑鸽听见熟悉的声音,扇扇翅膀,似乎是欢迎她的回来,歪着脑袋就开始啄苞谷碎,那长长的黑嘴巴,给珍珍的巴掌心挠痒痒似的。
她下意识一躲,“妞妞讨厌!”
它就歪着脑袋瞅一眼,乌溜溜的小眼睛就跟能听懂人话似的,还扇扇翅膀,似乎是安慰她别生气了,它知道错了。
季老太啧啧称奇,这小家伙怪不得是珍珍捡回来的,跟珍珍特亲,其他人它看都不看一眼,喂它虫子也爱答不理的,珍珍不在这一天它蔫头巴脑。
“大嫂兴致真好,对这畜生比对人还好,又是给洗澡又是给上药的,要我说啊,一锅炖了不香?”
猫蛋把小眼一翻:“不能吃妞妞,它是赛鸽,有主儿的。”
“它身上又没写名字,你知道是谁家的吗?不就一只会飞的破鸟嘛,还赛鸽,比赛给谁看啊?”
猫蛋还真不知道,她也是鹦鹉学舌来的,只好求助的看向珍珍:“大娘,它真是赛鸽吗?”
林珍珍非常,十分,及其肯定,她上辈子有很多这样的“好朋友”,这小家伙比一般鸽子灵敏、警觉,一看就是赛鸽,哪怕不是赛鸽,那也是被原主人精心训练过的。
“咱们不能吃它,过几天伤养好它就能自个儿飞回家了。”鸽子的地磁定位能力很强,尤其是经过训练的,说它们是士兵也不为过。
“你怎么知道?”一直没说话的季渊明忽然问。
“我见……书上看来的。”
季渊明看着小黑鸽,一般普通人养的都是白鸽,有喂的就吃,甭管饱不饱,也很亲人,可这只小黑鸽羽毛光泽,脂粉丰厚,警惕性很高,听说不到点儿别人怎么喂它都不吃……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下午,珍珍继续跟猫蛋进山,顺便去芦苇荡扫荡一圈,上次她们捡到野鸭蛋的事儿不知被哪个碎嘴子传出去,这一拨一拨的捡蛋小分队都快把芦苇荡踏平了……她只是捡到一点鸭屎而已。
是的,野鸭屎。
珍珍发现,前几天嫁接上的枣苗居然这么快就成活,冒出绿色的嫩芽了!刚看见的时候她简直难以置信,别说她没见过如此生长迅速的果苗,就是侍弄了一辈子庄稼的老人,也傻眼了。
人天天浇化肥水也不至于这么快吧?
珍珍觉着,说不定是她穿越带来的蝴蝶效应,管不了那么多了,追肥才是第一位的。这年头,粪就是财富,是宝藏。家里的猪粪鸡粪都要用在自留地,路边也别想捡到牛屎啥的,甚至农村人还得进城买大粪,有的生产队为了买大粪还打过架哩,更别说还有偷粪坐牢的。
珍珍用叶子裹着臭烘烘的宝贵的鸭屎,觉着自己快死了。
猫蛋叹口气,“唉大娘啊,咋那么讲究,我来。”说着徒手接过半干的有点定型的鸭屎,撒丫子就往家跑。
林珍珍:“……”流下感动的泪水。
她提着猪草篮子跟在后面,一路走一路默念,她长这么大,干过的农活也不少,可徒手抓屎却干不出来,打死也干不出来,还是小猫蛋厉害啊,面不改色,甚至喜滋滋。
得亏她有心理准备,要是换个城里来的,像那些刚下放的知青啥的,还不得……诶等等,那是什么?!
林珍珍定睛一看,不远处的芦苇荡里,有个麻灰色的东西,会动!
那小东西听见脚步声,立马双脚划拉想跑,珍珍眼疾手快一把搂怀里,扁扁的嘴巴,灰麻色的羽毛,连在一起的爪爪……这分明是一只野鸭子!
野鸭子“嘎嘎嘎”叫几声,见逃不出她的五指山,还被拴住双脚和翅膀塞进篮子里,偃旗息鼓了。
珍珍可是激动坏了,鸭子呀!红烧鸭子酸萝卜老鸭汤干锅鸭子鸭头鸭脖鸭架鸭胗鸭肠鸭爪爪……她猛咽口水,脑子已经馋到无法正常思考了,深一脚浅一脚像踩在云彩里。
“哎哟,渊明媳妇儿,打哪儿来?”
珍珍直着眼睛,勉强认出这是队长家老太太,陈大娘,叫了声“婶子”,“打猪草回来。”
老太太好奇的看了看她的篮子,“打这么多呢?”
珍珍惦记着那么多鸭宝贝,无心闲聊,她现在只想立马飞奔回家,宰了这只丑小鸭,烧水拔毛剁吧剁吧下锅。“嗯嗯,还行吧婶子你忙,啊,我先回家了。”
谁知老太太却一把拉住她,笑眯眯地说:“急啥,你婆婆今儿在家,又不用你做饭,还是渊明好容易回来一趟,你赶着回去?”最后一句,意有所指。
珍珍适时的低头,露出优美的颈颌曲线,两颊绯红着不说话。
“哎哟,这小两口蜜里调油呢!”老太太取笑几句,终于放开归心似箭的小媳妇。
家里,季老太果然已经在灶上忙开了,因为季渊明只有一周假,路上耽搁四天,在家顶多只能待三晚,明儿一大早就得赶回部队去,得吃顿好的。主食是一屉白馍,个个得有拳头大,又从别人家里换来半只熏鸡,蒸得流油,整个院里都是肉香味。
别说馋了几个月的林珍珍挪不动脚,就是隔壁的季六家也馋得直吸鼻子,老婆子酸溜溜的问:“他婶儿做啥好吃的嘞?”
季家这面没人鸟她。
她不知趣,又隔空说了几句酸话,这才悻悻的住口,不敢骂脏话可真没劲死了。
珍珍悄悄拽拽季老太的袖子,指指装猪草的篮子。
老太太会意,揭开一看乐了,居然是只鸭子!
“哎哟我个乖乖,你这运气可真好,这么大的鸭子也能让你捡到。”她压着嗓音,做贼似的,蹑手蹑脚提着鸭子进屋,掂了掂,“得有四斤多,快五斤,还是母鸭子,养人。”
珍珍翘着嘴角,狠劲吸了口口水,“咱们不吃它。”
“不吃?难道这也是有主儿的?”
珍珍摇头,一路上她想了鸭子的N种绝美吃法,可真到了家,忽然冒出个念头来——吃掉只是一锤子买卖,可要能养起来,鸭生蛋,蛋孵鸭,以后就不缺鸭子肉吃了。
而且,前几天捡的鸭蛋,她用手电筒照着看过,有十几个都是受过精的,吃了很可惜。本来她也没干过这些活,可看奶奶干的次数多了,也就烂熟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