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万元户——老胡十八
时间:2021-06-17 09:44:30

  你瞧瞧,这鬼精鬼灵的,她怎么觉着越看越像讨厌的林珍珍呢?
  “妈妈带我们回去吧,不然我爸每个月还得给我奶伙食费,队上好多人都羡慕我奶呢。”这话是大婶婶教他的,大婶婶说如果妈妈不愿把他们全带走,就多说奶奶在村里多么风光就行。
  果然,打蛇打七寸,秦小凤的七寸可不就是婆婆?敌人的风光就是她的失败,为了彻底的转败为胜,她必须断绝她风光的由头!一想到丈夫每个月给老婆子又是粮又是油的送,美其名曰三个孩子的“伙食费”,她就心疼得要滴血。
  明明就是他偷偷补贴死老婆子,孩子能吃多少?他把半个月的工资都送回来,她拿啥做新衣服?拿啥上国营食堂?真是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
  “走,赶紧给冰洋小洋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走。”她咬牙切齿的说。
  季海洋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大婶婶实在是太太太牛了,料事如神哟!
  ***
  孩子得奖,珍珍自然也得了点奖励——生产队多给她记了十个满工分,毕竟这是整个生产队的荣誉,不仅在公社里出了风头,还连带着城关公社也在县里出了风头。
  村里热议了很长时间。
  季老太太高兴得走路都带风,开口闭口“我家珍珍怎么着”,她就说嘛这孩子不简单,以前乖乖巧巧不说话那都是没挖掘出她擅长的事儿,以后啊,老大当公安,媳妇儿当教师,说出去既体面又光荣,就是立马让她死了她也放心了。
  哦不,其实她还有个事放不下。
  以前聚少离多她理解,现在都转业半年多了,小两口也自由自在清清静静的在城里住好几个月了,咋还没动静呢?
  季老太一急,她就上火,一上火她就满嘴起泡。
  林珍珍一看,隐约知道她焦虑的点,要是让她老人家知道他们同床半年多还啥也没干,不知道她是会骂季渊明“窝囊废”呢?还是骂她委屈了她儿子?
  当然,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打乱她的计划,她最近听说一个消息——街道办的纽扣厂最近出事儿了。
  是这样的,青羊街道的纽扣厂是以前国民时期的老纽扣厂,厂房简陋,机器也是早几十年前民国时期的意大利淘汰下来的设备,费电费力不说,还经常出故障,效率低下。
  最近,一台打孔的设备出了问题,让本该位于纽扣中央呈正方形的四个孔,全打歪了,歪成一长一短的菱形,有的孔还有裂痕,甚至是破的。
  这种致命性的技术问题,注定让这批纽扣成为废品,连残次品都算不上。整个生产线扣半个月工资,取消年底绩效,顿时整个胡同都是唉声叹气,谁家七弯八拐没个亲戚在纽扣厂上班的啊?
  这一批废品可不是一般的普通纽扣,而是非常时兴的有机玻璃纽扣,颜色有灰、黒、白和淡黄,直径从10毫米至30毫米不等,市价至少值两万块,别说扣半月工资,要换季渊明他能扣他们半年工资。
  为啥?
  胡同里现在众说纷纭,有的说是老旧设备出故障,有的说是工人粗心打坏,怕担责任一股脑推给设备,无论哪种说法季渊明都十分不齿。
  不说干一行爱一行吧,至少拿这份钱就得有责任感。无论是设备故障还是人为损坏,都不可能是凭空发生的,作为一名合格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工人,在征兆刚出现的时候就应该第一时间发现,第一时间解除危机,第一时间把损失降到最低。
  “拉倒吧,这是工厂,不是部队,要把你练兵那套用在工人身上,这不招人恨嘛。”珍珍白他一眼,这人说他圆滑他又挺固执。
  两万块的损失,对于这个原本效益不错的纽扣厂来说可谓当头棒喝,能不能挺过去还另说,季渊明痛心疾首:“厂子自收自支,熬不过去到时候还不是得区里补贴。”
  这都是国家的钱啊!
  要是全国的厂子都像这样,扫不干净门前雪,都一个个张大了嘴嗷嗷待哺,国库怎么能充盈?国库没钱拿什么造子.弹?拿什么改善战士待遇?拿什么保证充足的训练?拿什么进行高精武器研究?
  要知道,在战场上,跟敌人哪怕只是一毫米的装备上的差异,到了战士头上都是生和死的区别!
  珍珍捏了捏他左手的弹孔,咬咬牙道:“放心吧,我尽量想办法把纽扣厂损失降到最低。”
  “你有办法?”
  “嗯呐,你明儿把街道办主任和厂长请咱们家来,我试试。”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副局长要请个主任和厂长,也就开个口的事儿,更何况他面儿广,跟各单位人员都能打个面儿熟。
  ***
  当然,珍珍所谓的“请到家里来”并不是请客吃饭,她就是单纯的想要找个安静的场所跟他们聊两句罢了。
  所以,当街道王主任和杨厂长各提着一网兜饼干西凤酒到季副局长家的时候,傻眼了——冷锅冷灶!
  这是请客吃饭的排面?
  “王主任,杨厂长,对不住了,在你们这么忙的时候还麻烦你们拨冗相见,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你们打算如何处理这批纽扣?”
  俩人同时叹口气,头都愁秃了哟,“还能怎么处理,厂里谁爱要谁拿去呗。”一般残次品都是扔库房里,反正也卖不出去,有乐意的职工就给家里孩子玩儿呗。
  忽然,珍珍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既然给纽扣厂职工是给,给她也是给,不如——“主任厂长,那么多纽扣真不要啦?”
  俩人摊手,无奈啊。
  有机玻璃纽扣因其鲜艳多样的颜色,极强的可塑性,在市面上一直很时兴,成本也不低,这次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那要不,卖给我吧?就给我个废品处理价怎么样?”
  老王和老杨顿了顿,不约而同地问:“你要买?买干啥?”
  珍珍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老家孩子多嘛,衣服裤子也没几个扣子,拿回去也让他们稀罕稀罕。”这是实话,超英赶美的衣服没扣子,都是用线头缝死的,每次都当套头衫穿脱,不小心绷断线的时候啊,能急死个人。
  大家也都了解农村的情况,笑着点点头,“那成,你要多少,直接去库房领,也别说钱不钱的。”他们以后求季副局长的时候还多着呢。
  别看人现在是个副局长,指不定哪天就高升到市里了呢?抬抬手的事儿,能落个人情。
  林珍珍是什么人?她能看不出这俩老狐狸的意思?她对季渊明别的忙不一定能帮上,可拖后腿的事绝不干!
  留这么个“大”人情在他们手里,将来让季渊明干这干那违反原则怎么办?“不成不成,公事公办,我不能让你们被员工议论,万一让你们落下口实我对不住你们。”
  不由分说就要跟他们去纽扣厂,让厂里开民主会议,评估这批纽扣的价值,如果双方都满意再谈买的事儿。粗略估计,这批纽扣有小二百斤,按纽扣的平均重量算相当于有四十万枚……当然,具体的工人也没数过,中途被人抓走一把,坏得不成形的扔它一把,虽然有耗损,但王厂长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少于四十万。
  按有机玻璃纽扣的市价,一枚能卖两分钱,四十万枚也就是八千块。大家忍着心痛,“啪啪啪”拨了一会儿算盘,“按二成新的废品卖,一共是1600块。”
  珍珍面露犹豫,一千六她现在可没有,就是有,也太冒险了,她的想法能不能转化为经济效益还不知道呢。
  主任和厂长对视一眼,生怕她又把烫手山芋甩回来,急忙道:“边儿去,啥二成新,你见过谁家二成新的纽扣长这样?顶多一成半,是吧小林老师?”
  “一成半也得1200呢,要不你们留着慢慢卖?”
  这话就是说她生气了,四十万纽扣是多,可她又不能一枚一枚的卖出去,这他妈的就是普通老百姓都看不上眼的废品,不宰人嘛?!
  “顶多五百块,不能再多了。”她为难的笑了笑,“主任厂长,你们想要为厂子降低损失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价太高我实在爱莫能助,要不这样,你们再问问其他人,他们要不要?”
  这是打退堂鼓了。
  两个领导感觉头顶更凉了,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看见“心痛”两个大字,一咬牙,一跺脚,“行行行,小林老师您以后啊就是咱们的救星。”
  不卖还能怎滴,留着过年吗?
  五百块也是钱啊,能找回一分是一分。
  “我还得去借钱,你们先帮我放仓库里,一周后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行不行?”
  大家心照不宣的笑笑,心里都知道她拿那么多废品肯定不是给孩子玩的,估计也是为了赚钱,可他们能说她是投机倒把吗?
  肯定不能啊,谁会蠢到自掘坟墓呢!
 
 
第32章 032   老头老太的秘密
  用纽扣干啥, 珍珍脑子里只是有个雏形,还未成熟,她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掏五百块本钱出来。
  手里的积蓄倒是刚刚够, 但她不想再动用了, 指不定哪天还得急用呢。上辈子跟奶奶相依为命的经验教会她, 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尤其是公婆年纪大了, 超英的病情也有反复的可能。
  第二天她估摸着下班的点儿, 去了趟链条厂,穿工人装的男男女女或步行, 或骑着自行车涌出厂门,脸上洋溢着下班的愉悦,她还是第一次见链条厂人山人海的模样。
  平时厂里实行三班倒, 她下班回来的时候已经没这么多人了。来了一年,她发觉这年代虽然物质匮乏, 但人们都更容易满足,幸福感更强, 她常常会因为路边的一丛野花而开心, 也会因一顿饺子而心满意足。
  “喂,林珍珍同志, 找哥们?”张胜利一腿跨在自行车前杠上,跟几个工友挤眉弄眼的笑。
  “可不是, 赶紧的, 有个事问你。”
  珍珍把他叫到一旁人行道上, 躲在树荫下,热得脸都红了,“你最近还有没有可能上省城?或者, 给你姨父打个电话也行。”
  “怎么着,又有‘传家宝’要出手了?”
  “对。”珍珍也不瞒他,反正他俩现在就是合伙关系。
  “这次又是个啥?”张胜利打量着问,“不行你先给我看一眼,哥们我面儿广。”
  珍珍从军绿色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你不是吧,弄个破笔记本当传家宝?”张胜利双眼瞪得贼大,这小丫头片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闭嘴,是这个,保准你没见过。”她小心翼翼从笔记本皮儿里挪出一张绿色的东西,正是用一层十分罕见的塑料薄膜包裹得方方正正的邮票。
  张胜利的牛眼紧张地眨巴眨巴,“这……这是大清龙票??”
  “嗯。”
  “真大清龙票?!”他咽了口唾沫,“哎哟我的小姑奶奶慢点儿,知道这玩意儿值多少钱吗你?”
  他几乎是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从工人装前兜里掏出一枚放大镜,哈气擦干净,才对上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貌似还懂点儿什么。
  珍珍心头一松,她一直没找到能鉴别真伪的人,他要是懂行就好了,这万一是枚赝品,她能早点歇了心思。“怎么样?没骗你吧?我家五代单传的。”
  张胜利啧啧称奇,“了不起啊你们家,连这玩意儿都有,我姨父一直念叨他恩师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收到一套大清龙票,说吧你们家还有几枚?”
  “没了,就这。”
  “就一枚二分银的,收藏价值是比不上全套……但也……”他故意不把话说完,气得珍珍瞪他,“有屁快放。”
  “也就值个千八百吧。”
  珍珍心头一喜,千八百那也是巨款啊!但面上还得“遗憾”的说:“我还以为能值个四五千呢。”
  “啥?!”张胜利吓坏了,“小丫头片子你牛啊,砍价你是砍骨折价,要价你就狮子大开口,咋什么好处都想占啊?人精,人精。”
  人精·珍也没时间跟他贫嘴,“得,少了五千块我还不卖了。”一把抄过来,揣怀里,走人。
  “诶诶诶你等等,小姑奶奶,五千肯定不可能,做梦也别想,但我保证能帮你出到一千二,行不行?”
  珍珍头也不回。
  张胜利第一次帮她出手铜板儿的时候确实没从中间赚差价,可这一次就不一定了。上次即使被赚差价,那也就几十块,可这次的大清龙票不一样,基础价太高了,可操作空间太大,她不能冒险。
  “一千五行不行?”
  珍珍继续走。
  “哐当哐当”蹬着自行车追上来,“两千块,不能再多了,多的我就贴不起了。”
  珍珍的心又动了一动,“这也没多少啊,我还是下个月去首都一趟吧,我们生产队以前下放过一个老头儿,听说也是历史系教授,在首都就爱捣腾这……”
  “行行行,你要怕我吃你差价,我让我姨父亲自来跟你谈怎么样?”张胜利是真没辙了,他姨父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
  当年,他爸就是横西市郊区一农民,要不是娶了他妈,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啃泥呢。他妈姐妹几个都是横西市非农户口,尤其几个姨妈嫁得贼好,都是工程师和教授,刚好他二姨在链条厂有关系,把他爸妈都给弄了个招工……不仅一次性改变了他爸的命运,这么多年也一直很照顾他们家。
  姨父要是能拿到龙票,再送给他的师傅,他们家这么多年欠二姨的,不就能报答一二了?
  张胜利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你等着,我给我姨父挂电话去啊,谁问你都别卖,一定要等我消息,啊。”
  ***
  珍珍刚前脚到家,公公婆婆后脚就来了,背着满满一篓红薯土豆,还有几斤嫩绿的小青菜。
  “渊明还没下班呢?”季老太一面里里外外打量,一面问。
  “差不多,半小时就能到家了。妈你们先歇会儿,待会儿咱们上市里的国营食堂吃饭去。”
  “干啥,家里有啥吃啥就是。”要不是老头子身体虚着,季老太本来连饭都不想在他们这儿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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