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月——海芋粥
时间:2021-06-18 09:43:02

  只是力道比方才要小上许多。
  这点力道于穆淮而言,跟挠痒痒似的, 但见姜宁灵泄愤般的神色,便十分配合地连呼了几声痛。
  见穆淮装模作样地“嘶”了几声, 姜宁灵不由得有些好笑,抬手在他胸膛之上打了一巴掌:“陛下莫这样了, 这样岂不是显得臣妾更是小心眼儿?”
  穆淮低低笑了两声, 低下头去,额间抵住她额间, 同她呼吸相缠,言语间尽是纵容宠溺:“小心眼儿便小心眼儿, 朕巴不得你心眼儿再小些。”
  在这些事上越是小心眼儿,便越是说明姜宁灵将他放在了心里。
  姜宁灵哪里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却又不知要怎样回应, 便只笑了一笑,没再言语。
  殿内复又安静下来。
  时辰已不早了, 可姜宁灵因得下午睡了那一长觉,此时也不觉得困,不知不觉间又同穆淮说起话来。
  方才说了南乔的事,姜宁灵便不由得想起同南乔前后脚入京的另一位和亲公主。
  姜宁灵还记得,那位思悠公主入宫面圣时,行为举止带着说不出的怪异,此时想起来,便问了几句。
  穆淮自然也记得这事儿,且为保稳妥,他那日便遣了暗卫去探查,几日下来,令陈国使臣束手无策的事情,暗卫在京中早已摸了个清清楚楚。
  问话的人是姜宁灵,穆淮也没什么好瞒的:“月儿猜得不错,那思悠公主果然有猫腻。”
  说着,便将暗卫搜集出来的消息大略同姜宁灵说了一遍。
  那日暗卫在驿站中听得那位李使臣的话,便明白当日入宫的是位假公主,且从几人对话中不难听出,真公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了出去,眼下正不知所踪。
  于陈国使臣而言,在偌大的京城寻个人,谈何容易,但穆淮不过三两日的功夫,便知晓了那位公主的下落。
  那位公主想必也是自小颇受父母宠爱,又心思纯良,带着大笔银钱跑了出去,原以为至少能寻个落脚处衣食无忧地等风头过去。
  却不想她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又不懂得遮掩钱财,被歹人盯上,抢走了银钱不说,又见她容貌明丽,便起了歹心,欲轻薄于她。
  好在暗卫先一步寻到了她,又得穆淮授意,正想方设法地将思悠公主同荣世子二人做着牵扯,见事情不妙,便引来了荣世子,在思悠被轻薄前将人给救了下来。
  荣世子与思悠初初相识便是这同话本里一般的场景,自然在心中留下了微妙的情愫。
  荣世子见思悠孤单一人,又问不出身份来历,虽觉蹊跷,但到底不忍心让她一个姑娘家继续游荡在外,便出面寻了个宅子,将人给安顿下来。
  荣世子一表人才,又救她于危难之中,思悠心中感激的同时,又难免有了些小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心思来。
  眼下不过一月左右的时间,荣世子只偶尔去那宅子里看望一眼,许是顾忌男女有别,二人见面并不多。
  不过到底是牵了线搭上桥了。
  这故事听着便许多曲折,穆淮三言两语说完,神色却平淡。
  姜宁灵听得有些愣,从前这等英雄救美的场面她只在话本里见过,谁知这回倒阴错阳差,让穆淮给促成了这样一出场面。
  穆淮原本就想着让荣世子与思悠公主结姻亲,思悠公主这番出逃,虽明里暗里都麻烦了不少,却误打误撞地这样同荣世子相识,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这事儿几重巧合叠加,姜宁灵捋了一阵才捋明白,感叹命运奇妙的同时,又不禁想得有些远。
  虽说荣世子的品行端正,但思悠公主如今在他面前到底是来历不明的女子,荣世子多少会有些提防之心,想必不会太过亲近。且区区一女子,荣世子就算将她养在院中一辈子,也不是养不起。
  再说那思悠公主,本就是舍了身份逃出来的,自是不可能再回陈国去,也自是不可能再捡起“陈国公主”这个身份用了。
  不仅如此,未免身份被揭穿,想必她也会离大燕皇室远远儿的,省得被人觉出什么不对劲,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这样一来,若是思悠公主知晓荣世子的身份,即便初初相见时留下许多悸动,想必也不会再多接近了。
  姜宁灵纯是站在有情人的角度来想这件事情,还真说出了穆淮不曾注意的地方。
  不过穆淮倒也看得开明,虽牵了线搭了桥,却也不强求此事一定要有什么结果:“朕给他二人造了机会,剩下如何,全看他二人之间的缘分了。”
  “若是有缘无分,也不必强求。”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穆淮所言不假,虽说他当初拟定荣世子做和亲人选,却并不是按着荣世子非娶不可。
  他将荣世子推出去,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荣王及荣世子定不会有异议,但冷暖自知,这位思悠公主同荣世子若是志趣相投,日久生情便也罢了,若是二人都心怀怨怼,只怕穆淮与荣王府都要生出嫌隙来。
  这回思悠公主出逃,虽说穆淮能在旁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却也并不觉这门亲事就板上钉钉了,因此,倒也不强求。
  姜宁灵身为世族女子,知晓太多对自个儿婚事无法左右的事情,听得穆淮话语,很是赞同他这态度,却在听得他话中字句时,忍不住轻哼一声。
  “强扭的瓜不甜?陛下竟是也知晓这个道理?”
  姜宁灵显然话中有话,穆淮却一时未反应过来她意指何事,便温声回道:“此话怎讲?”
  姜宁灵揪着他衣襟的手还未松,说起此事时,不自觉又紧了紧,耍小性子般道:“臣妾先前都出了宫去,陛下却还要将臣妾接回来,既然陛下知晓这个道理,当初为何还执意要将臣妾扭回来?”
  这是姜宁灵回宫之后,头一次说起出宫一事。
  这事儿明显是二人之间的一道裂缝,姜宁灵与穆淮都心知肚明,而对于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这道伤疤,二人都心照不宣地绝口不提。
  仿佛只要这样粉饰太平,就能当做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二人同样也心知肚明,发生了,便是发生了,这痕迹能慢慢变淡,却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姜宁灵知晓,她做出这样逾越的事情,被揭穿后没牵连整个姜家都已是万幸,可她不仅未牵连任何人,还在回宫后连半点责罚都未受过。
  莫说责罚了,穆淮待她比之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宁灵知晓穆淮对失而复得的“疏月”疼惜还来不及,又怎舍得责罚,可这事儿她做过便是做过,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她宁愿早些将这伤疤揭开,撒上药粉好好敷着,哪怕留下了丑陋的印迹也好,也不想它被捂在光华的锦缎下,慢慢滋生腐肉。
  姜宁灵方才那话语气轻松,可心中却带着许多忐忑,绞紧了一双手来听穆淮答复。
  却听得穆淮轻笑一声,话语中带着许多玩味道:“月儿是说,自个儿是个瓜?”
  姜宁灵没想到他揪着这一层来说,当即心中忐忑散去不少,抬起眼来瞪了他一下。
  只是美人眼波流转,到底没什么威慑力,落在穆淮眼中,只觉她跟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可爱得紧,便俯身在她眉眼间落下一吻。
  “旁人的瓜扭不扭,朕没那么多心思去管,但若是朕精心养在院中的那藤瓜一心想往外跑,朕说什么都要将它拧回来。”
  穆淮嗓音低柔淳和,似是在说着什么缠绵的情话,可话语中显而易见的独占欲,让人一听便能听出来。
  姜宁灵觉得这话莫名灼耳,顿了一顿,轻声问道:“若是陛下拧回来的瓜不甜呢?”
  “哦?”
  姜宁灵语气莫名有些低沉,穆淮却挑了挑眉,仿佛没将她这些担忧放在心上,侧身一翻,轻轻巧巧便将姜宁灵拢在了阴影下。
  “不甜?那不若让朕来尝尝,究竟甜是不甜?”
  说罢,丝毫未给姜宁灵反应的机会,轻而易举便搅乱了她的呼吸。
  姜宁灵挣又挣不脱,跑也跑不掉,又不怕他,索性便由着他闹一阵,想着如今她月份尚小,有了太医的叮嘱,他想胡来也胡来不到哪里去。
  可不多时后,姜宁灵便发觉是自个儿想的太过简单了。
  穆淮俯身在她颈侧,温热的气息扑撒下来,让她只觉身边有羽毛拂过似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见姜宁灵耳边很快漫上了清浅的粉色,穆淮满意的勾了唇角,而后探入衣摆,寻到那一掌握不住的细腻柔软处,握了握。
  故意重了力道,甚至有几分粗.暴了。
  姜宁灵冷不丁被这么一掐,顿时忽痛,可背后是木榻,退无可退,上方又是这个明显带着坏心眼的人,姜宁灵眨眨眼,眼泪顿时在眼眶里打转。
  倒不是怕他,也不是有多痛,只是方才他的力道除了让她觉得有些微的疼之外,还有些其他莫名的情愫翻涌上来,带着眼眶中也莫名有了泪意。
  美人一双星眸中泛着浅浅的泪光,睁大着一双眼看他,委屈又可怜。
  顿时让穆淮反思方才那一下是否是没轻没重过了头。
  同时,又莫名觉得她这模样……实在是勾人得紧。
  让他不自觉便想看看,那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珠,是否下一瞬便会落出来。
  穆淮这般想着,俯下身去,掌心一托,便将那细腻送入口中,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而后问姜宁灵道:“月儿觉着,这瓜甜还是不甜?”
  姜宁灵听穆淮这话便知他没安好心,咬着唇不愿回答,却又听得穆淮笑道:“朕尝着,是甜的。”
  姜宁灵眨了眨眼,一颗泪珠从眼中滑落。
  接着,眼泪便同断了线的珠玉一般,扑簌簌地止不住往外落。
  声音也破碎得不成样子,只能被迫在穆淮的问话中一遍又一遍的回答他。
  “甜。”
  甜的。
  陈国公主被换一事,并无旁人知晓,那几位使臣显然也是小心谨慎的,穆淮不主动提及,他们几人便也安静如鹌鹑,从不主动招惹事情。
  见陈国几人安分,穆淮便知做什么都不知晓,好生招待人住在驿站里,任由几位使臣为真假公主一事心中惶惶。
  陈国作为大燕的附属国,每年兢兢业业地上贡求庇护,安分得不得了,于穆淮而言,自是不必劳民伤财地以战事相逼。
  而这假公主一事无论如何说,都是陈国的错处,穆淮只先做个不知晓的,且看陈国使臣如何应对。
  若是陈国使臣识趣便罢了,若是陈国使臣是个不知趣的,想着将错就错蒙混过关,那穆淮刚好便能借此事割下陈国一大块肉来。
  陈国使臣安静了几日,这日里却突然递了折子,说思悠公主入宫面圣。
  想必这便是陈国要试探试探他对这假公主的态度,穆淮并未想许多,便召了人入宫。
  因着不涉及政事,穆淮便命人在御花园辟了个凉亭,略做准备,打算说两句话便将人打发回去。
  等到了时辰,又等了一会儿,穆淮眉宇间已显然带上了许多不耐的神色,那位假扮思悠公主的采荷才姗姗来迟。
  前去领路的小太监急出了一头汗,一叠声的催着,可不论他说了什么,采荷都只扶着身边婢女的手,一小步一小步迈得稳当。
  见领路的小太监神色焦急的不成样,一副生怕去迟了被责怪的模样,采荷在心中嗤笑一声,直道这是个不解风情的。
  从前她在教坊中时,老嬷嬷便说了,便是要这样端着着架子,在这受人期盼的场合中姗姗来迟,这才能勾起对面人的胃口,将他对此番会面的期待一提再提。
  只有这样,待真真见着了面,才会觉来之不易,才会更加疼惜。
  采荷心中想着从前老嬷嬷的话,步子不由得更缓慢了。
  她心中笃定至极,可她却忘了,对面之人,从未期待过这一回的见面,又何来来之不易一说呢?
  眼见着时辰已到,那位“思悠公主”迟迟未见踪影,九山见穆淮神色,排了一批又一批的小太监前去催促。
  起先九山还心中担忧,也许是那位公主身子娇弱,路上出了什么状况耽搁了,他派人前去,一是能帮衬些许,二是能来陛下这边回个话,省得莫名牵连陈国。
  可前去催促的小太监回来后,九山一问情况,简直脸都要绿了。
  头一个被派去传话的小太监也是个直性子,见着什么就说什么,回来见九山问,便一五一十说了。
  当九山听得路上并无什么差池,只是那公主好大的架子,一步一步走得跟舍不得踩蚂蚁似的,连见着前去传话的人也不曾加快半分,心中便有些不满了。
  若说是有什么事耽搁,倒也便罢了,可此举显然是故意晾着御花园里这一众人、晾着陛下了。
  九山顿觉这位公主实在是没个礼数,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陆陆续续又派了几个小太监,更去催促一番。
  采荷不知九山等人心中所想,见前来催促的小太监来得越来越多,且人人离去时都还要向她这面看上几眼,顿觉自个儿的法子奏效了,心中十分得意,便更是理直气壮地慢悠悠往前走去。
  待好容易到了凉亭处,穆淮面上的不耐烦之意已然是十分明显了。
  采荷不敢直视穆淮,偷偷打量了四周,就见周围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儿响动,其中还有不少人偷眼打量她,心中得意更甚。
  看来这些人,都折服于她的美貌了吧。
  采荷自持貌美,原本就是教坊中容貌最出挑的一个,老嬷嬷也有意培养,知晓许多人就喜欢那带刺的美人,便有意纵着采荷的脾气,养出了一个娇蛮的性子。
  而采荷自知貌美,知晓自个儿能被选来燕国便是靠着这张面容,又见被陈国皇帝捧在手心里的思悠公主容貌也不及自个儿明丽,便自认容色天下无双,很是得意了。
  见四周不少暗中打量的目光,采荷故作姿态地盈盈一拜:“思悠见过陛下。”
  预想中被亲手扶起的场面并未到来,上首低沉的声音却仿佛让她如坠冰窖。
  “公主姗姗来迟,让朕好等。”
 
 
第74章 心思
  语调平缓的一句话, 却让采荷一瞬间僵直了身子。
  真让我好等。
  若是语气缠绵些,便是打情骂俏的一句话,可采荷听在耳中, 却只觉浑身发冷, 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些许不对味儿来。
  采荷此刻终于转过弯儿来, 想明白那一个接一个前来催促的小太监也许并不意味着燕帝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而是, 早已等得不耐烦了。
  虽说教坊的嬷嬷有意纵着采荷的脾性, 可再怎样娇纵也到底不是正经主子,做小伏低状自是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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