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边举办的不是绘画比赛, 而是蹦迪大赛。
参赛的学生、观赛的家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纪初只稍微怔了一下便率先从音乐声中回过神来,去把大门关上。
她倒不是特别意外,毕竟“不正常”才是唐时的常态……
大门关上似乎无济于事,音响开到最大的摇滚乐穿透不太隔音的墙壁,在会场里不断回荡。
这样比赛是无法进行下去的。
纪初让李朋鲸等人先安抚一下学生和家长的情绪,她去尚乐酒吧那边沟通一下。
毕竟是去酒吧那种地方,即便是白天,李朋鲸也不放心纪初一个人去。
李朋鲸:“还是我去吧。”
纪初:“绘画的事情你是专业的,你还是留在这照看吧。酒吧那边我去,料想那边老板通情达理的话,应该会理解我们的。”
说到“通、情、达、理”这四个字,纪初有点发虚。
她不由自主想到唐时以前把上一届校霸打得鼻青脸肿时,对方结结巴巴地问他讲不讲道理,他气势汹汹地说拳头硬就是道理的画面。
那毕竟是年少时的事情了,现在他应该不会那么张狂了吧……
纪初这么想着,走到尚乐酒吧门口,那扇红古铜大门紧闭着,可见人家确实没有在正常营业。
但是透过红古铜大门的玻璃,可以看到酒吧里面的激光灯正随音乐节奏舞动,舞台上有人在踩着节奏跳舞。
纪初尝试着推了推门,门没锁。
和上次来不同,这次没有服务人员来问她需要什么帮助。酒吧里基本没有服务员在上班,只有一个酒保在吧台调酒。
不显眼的角落有DJ调音师和乐手,舞台上有几个人在斗舞,做的是很经典的街舞动作,现场气氛很嗨。
彩色灯光随着节奏忽快忽慢地扫过全场,有些晃眼,纪初却一眼就认出舞台上的唐时。
唐时今天穿的是黑色系的衣裤,脖子上的银质项链随着动作舞动。
他跳的是机械舞,手臂仿佛波浪一样柔软,关节踩着摇滚节一层层往上摆动。
唐时不经意瞥到纪初,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趁着音乐变奏转换成Breakdance.
这个舞种特别体现个人技巧和风格。
唐时左手撑地,双脚抬起,利用腰部的力量带起双腿转圈。
这是街舞的经典动作——大风车。
现场看视觉冲击效果很强,这种激烈的舞蹈富有感染力,舞池里的其他人都停了下来,拍手称好。
即便认为唐时有炫技的嫌疑,纪初依然移不开眼,因为将街舞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的唐时真的很酷。
这种舞蹈就像唐时本人一样,热情,自由,奔放,令人向往。
唐时以一个流畅的收尾动作结束了表演,音乐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唐时跳下舞台,正要走向纪初的方向。
邵长跟在他后头从舞台上下来,拦他:“时哥,你的纹身呢?”
唐时转风车时的动作大,衣摆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上翻,邵长发现他腰腹处之前张牙舞爪的纹身已经不见了。
“洗了。”唐时特意抬高音量,并拍开他的手,说这话时还状似无意地瞟过纪初。
纪初看着他微微一怔,洗了?
“洗了???”邵长明显比纪初更意外,咋咋呼呼地拦唐时,“不是,时哥,你中邪了?你不是说肌肉和纹身是真男人的标配吗,啊?”
真没眼力见。
唐时嫌弃地避开他的手:“你闭嘴吧。”
邵长洪亮的嗓门将话一字不漏地传到纪初耳朵里。
纪初兴味地打量起唐时来,那确实像中二时期的唐时能说的话。
唐时走到纪初面前,眼神飘忽:“你别听他的。”
邵长这时才注意到纪初这个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
纪初听出他的语气不怎么友好,又见舞台上又下来了几个人,都是刚才斗舞的人,细看之下都是熟面孔,以前或多或少见过,有的是老同学,有的是唐时的朋友,还有上次在尚乐酒吧碰见的人。
相同的是他们看她的目光似乎都不怎么友善。
纪初想到自己是不请自来的,他们感觉被外人打扰了,有情绪也可以理解。
唐时撞了撞邵长的肩膀:“一边去。”
邵长悻悻地推着其他人去卡座喝酒。纪初注意到卡座那边还有其他人,是几个女人。
这群富二代寻欢作乐,身边总是不缺女人作陪。上次在这里碰上时也是类似的场面。
当时唐时也是其中的一员。
唐时注意到纪初的目光:“昨天跟你说过,朋友生日组的局,有几个朋友你应该认识?”
纪初收回目光,淡淡地拉远距离:“见过,不熟。”
“我也是。”
纪初目光讶异地看向他。
唐时勾唇:“我是说那些女生,都是他们喊来的,我见过,但不熟。”
这是在跟她解释?
纪初愣了愣,刚才莫名消沉的情绪忽然散了大半。
“我刚才跳得还行吧?”
可能是因为剧烈的舞蹈动作,汗水划过眼皮落到眼睛里,显得唐时的眼睛湿润晶亮。
纪初不禁弯起嘴角:“你自认为只是还行吗?”
唐时挑眉:“那当然只是自谦的说辞。”
纪初笑出声:“是,唐老板过谦了,我觉得你明明跳得很好。”
是舞台上最耀眼的那个人。
唐时拼命压住上扬的嘴角,故作淡定,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脚步轻快,迈向卡座,坐在了一个相对宽敞的位置,卡座里其他人都有女生坐在身边陪着,他的身旁却突兀地空出了两个位置。
果真如他所言,他跟那些女生不熟。
这个认知令纪初内心有了小小的雀跃。
唐时抬眸,见纪初还杵在原地,朝她招手:“过来。”
他以为纪初是过来玩的。
酒吧的下一首摇滚曲子响起,近距离冲击着耳膜,纪初想起了来酒吧的目的。
于是她顶着众人不太友善的目光上前:“抱歉,打扰你们聚会了。是这样的,我们学校今天在隔壁会场办绘画比赛……”
卡座里有人开了酒,大量白色泡沫涌出,伴随着众人的吆喝,纪初的声音被淹没。
其实在场的除了唐时,根本没人在听她说话。
一波干杯之后,趁着众人仰头喝酒的时间,唐时问纪初:“刚才说什么?”
纪初耐心地把话重新说一遍:“我们学校现在正在隔壁的会场办比赛,想问问你们这边能不能……”
“来来来,玩游戏了,俄罗斯转盘走起!”
有人随意插话,大嗓门把纪初轻柔的声音完全覆盖掉。
纪初再次被截了话头。
谈起玩,众人的兴致更高,七嘴八舌讨论起来,纪初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纪初和插话的人对视了一眼,他是故意的。
不止是他,这群人对她都有或多或少的敌意,纪初能感觉得到,却不太明白原因,就算算不上朋友,以前也算点头之交,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时轻描淡写地瞥过插话人:“大寿星,今天你最大,怎么玩都听你的。但怎么着也得听人家把话说完吧。”
插话的人是唐时的老朋友刘尤,也是今天的主角,这个局就是为了给他庆生才组的。
刘尤扫过纪初,嗤笑一声:“洗耳恭听,纪老师。”
纪初向唐时投去感激的眼神,随后将情况跟他们简要说明,希望他们能体谅一下,把音乐调小声一些。
话音刚落,唐时还未说什么,其他人先跳了起来:“做老师的都管这么宽吗?我们酒吧的事不归你们管吧?”
“生日会嘛,音乐够劲才有气氛!”
“不好意思了,纪老师,你说的事,没门。”
这件事情纪初也知道不会那么顺利,原本也是打着商量的主意来的,没想到这些人就是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不过纪初也知道,这里能做主的不是他们,而是唐时。
纪初将目光投向唐时,轻声问道:“唐时,比赛到五点就结束了,可以体谅一下吗?”
邵长“啧”了一声,还真会找人。
唐时似笑非笑,纪初拿捏不准他的态度,惴惴不安。
“生日会固然要载歌载舞地办,但灵活处理一下也不是不行……”
唐时话说到一半,看向纪初后方,仿佛消音一般没了声音。
纪初还在等他说下去,肩膀被人搭了一下。
纪初回头,看到李朋鲸担忧的神情:“纪初,还好吗?”
听到李朋鲸的称呼,唐时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哟,听起来两人还挺熟?
“不好意思,等了一会没见你回去,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就过来看看。”
这种地方,唐时闻言,眼神渐冷。
目光落到李朋鲸搭在纪初肩上的手,眼神愈加冷得跟冰似的。
纪初没注意到李朋鲸的称呼细节,微笑道:“你多虑了。我跟他们沟通得挺好的。唐总刚才还说灵活处理一下也不是不行,是吧,唐总?”
李朋鲸一来,称呼立刻从“唐时”变成了“唐总”,这么急于跟他划清界限?
唐时冷哼一声:“我有答应你什么了?你没听清我最后两个字说的什么?”
邵长哈哈大笑:“最后两个字,‘不行’!”
刘尤也笑笑:“对,就是不行!”
纪初蹙眉,不明白唐时怎么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李朋鲸这时候才注意到唐时在场,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双手垂下,诚恳请求道:“唐总,能不能通融一下?”
“这次比赛学校很重视,还有媒体在场,绝对不能出岔子。这次场地又是我选的,没办好,我责任就大了。”
李鹏鲸紧张得声音有些抖。
刘尤瞥过她们两人,凉凉道:“男子汉大丈夫,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
纪初看向唐时,唐时摊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今天寿星说了算。”
纪初问刘尤:“你要怎样才肯配合我们?”
刘尤冷笑:“玩过俄罗斯转盘吗?”
第33章 看样子你很关心他
刘尤提议玩俄罗斯转盘时, 特意看了一眼唐时,见他不反对,才打了个响指, 酒保应声端来一个16孔托盘, 每个孔分别放了一个玻璃酒杯。
托盘中央的圆圈是1至16的数字, 以及一个滚动的铁球。
这是酒局常玩的游戏。参与者围着转盘坐成一圈, 每个人对应位置上的数字,第一个人转动转盘, 铁球在圈内滚动,停在哪个数字, 转转盘的人就可以指使数字对应的人喝酒, 喝哪杯也由转转盘的人指定。然后就由喝酒的人转动转盘,如此循环, 直到酒喝光。
酒保已经从酒柜里抽出好几瓶酒, 咕咚咕咚往各个杯子倒。
“大伙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办场生日会,你们突然过来对我们一通说教,着实扫兴。俗话说, 以酒会友,生意大多在酒桌上谈成。所以, 想要我们配合,得先把酒喝了。”
刘尤说着,目光扫过李朋鲸, 略带不屑:“敢玩吗?”
李朋鲸犹豫着:“这……”
他酒量很浅,除了陪领导偶尔应酬小酌几杯,平时鲜少饮酒,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
李朋鲸扫过转盘,16个酒杯已经有一半盛了酒, 有龙舌兰、白兰地、伏特加等烈酒,也有度数不太高的鸡尾酒。
运气好的话,转到度数低的鸡尾酒,也不是不能跟他们奉陪到底。
刘尤:“只要陪我们玩尽兴了,音乐关掉生日会提早结束,还你们个清净也不是不行。”
纪初心里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李朋鲸却被说服了,比赛场地是他选的,刚才过来的时候他注意到校领导的脸色很难看,媒体、家长都在场,这事不处理好真的很难收场。
李朋鲸答应了下来。
纪初担忧地看他一眼,说:“那我也参加。”
刘尤斜她一眼:“行啊。”
邵长反应很大:“啊?这不好吧。”
乖乖女怎么可能会喝酒?
李朋鲸也觉得不妥:“纪初,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来承担,牵连你实在不好意思,你就在一旁看着吧。”
纪初声音柔软却坚定:“我今天是来帮你办好这场比赛的,无论是喝酒还是其他什么要求,我都有责任跟你一起承担。”
刘尤冷哼一声:“真是郎情妾意。”
纪初瞥了他一眼,话不投机,不跟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多做解释。
邵长下意识去看唐时,唐时从刚才起就一直板着脸,现在脸色更臭了。
那眼神,仿佛要冲上去把李朋鲸撕碎。
邵长心里默默为李朋鲸点蜡。
唐时气冲冲地朝酒保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转盘剩下的空杯:“热牛奶有没,满上。”
啊?
酒保愣了一秒,专业的职业素养令他没有发出疑问,听话照做。
邵长替他发出了疑问:“时哥?”
唐时没好气地:“增肌,不行?”
没人敢说不行。
就是第一次见俄罗斯转盘里十几杯酒中混入了几杯牛奶,真是活久见了。
游戏开始,刘尤今天生日,众人很给面子地让他做第一个转转盘的人。
刘尤手握着转盘的边缘,不怀好意的目光扫过纪初,转动转盘。
转盘中央的铁球随着惯性滚动,一圈又一圈,速度逐渐减缓,缓缓滚到纪初对应的数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