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学曜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背上:“说来听听。”
唐时将北枫项目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包括高泰擎和项雪岚的谋划,以及北枫小学那边的抗议。
唐时:“曜叔,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徐学曜一下子就看穿了唐时纠结之处。
徐学曜笑得高深莫测:“我早就不问世事了,这个问题假设得没有意义。”
唐时按了按额头:“抱歉。”
徐学曜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一笑置之,将对话转回正题。
他的手指虚空指向唐时的心脏之处:“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唐时一愣,又听徐学曜说:“从你给北枫的人找上门说服你的机会开始,你其实已经做出选择了。”
唐时仿佛茅塞顿开,笑了一声。是啊,从一开始他就动摇了。
“曜叔,动这个项目意味着什么,你知道的。”
徐学曜:“这些年你一直置身事外,我知道你是不想卷入集团内斗的风波。只是,一直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不要忘了祖辈成立义溪集团的初衷。”
“义溪集团,义字当头。”
唐时仿佛被人当头一棒,醍醐灌顶。
临走前,唐时转身看他。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隐于城郊的老人,曾经也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呢?
唐时在心里叹了口气:“曜叔,终究是集团对不住你。”
徐学曜一顿,露出宽慰他的笑:“现在的日子,挺好的。”
比起监狱里的日子,舒坦很多了。
第31章 来接你的
周一的时候, 范琸来学校接唐尧,顺道送来了一叠照片,都是唐时秋游时拍的。
校领导当即吩咐人把校道布告栏上原本贴着的各种告示清空, 辟出一整块空白的地方, 用来张贴唐时拍的照片。
那阿谀奉承的样子, 要不是碍于最大的照片只有十寸, 校领导可能还想搞个相框裱起来挂到教学楼前供人欣赏。
原本看那叠照片也不厚,没想到贴上去错落分布, 把整张布告栏都贴满了。
唐时确实拍了不少照片。
纪初一张张扫过去,有的她提前在相机里看过了, 有的是没见过的。
当然, 那几张他所谓的因为手伤而拍得不好的照片没有洗出来。
大概也是怕丢人现眼。
纪初发现,大多数照片仔细看都能找出她自己的身影, 有的在显眼的位置, 有的在角落,有的是作为背景的一部分。
只是,唯独少了那张最开始下车找他时, 他抓拍的照片。
纪初心里有些困惑,难道那张他也不满意?明明拍得不错呀。
校长跟范琸寒暄了几句, 试探着问道:“范助理,上次让纪初给唐总的项目建议书,唐总有说什么吗?”
一个月的时间将至, 留给北枫小学的时间不多了。
纪初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吸引了注意力,照片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
范琸:“校区搬迁在即,据我所知, 你们还没向学生公布要搬校区的消息吧。”
“按照合同约定,过段时间集团将举行新闻发布会上,同时宣布北枫小学搬迁的消息以及发布北枫原校区改造项目。”
“你们尽早做好准备吧。”
范琸的话令校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颗心沉了下去。
难道之前做的努力都没有一丝效果吗?
纪初抬眸,她的心情并没有像校长一样万念俱灰。
范琸虽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但话里话外说的都是按照合同约定,完完全全把唐时摘了出去。
也就是说,这些话并不代表唐时的意见。
所以,唐时是怎么想的?
纪初问范琸:“他没来吗?”
不用指名道姓,范琸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唐总出差了,这阵子都在国外。”
范琸微笑应答,对待纪初的态度,看起来比对校长还温和。
纪初:“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
“暂时无法确定。”范琸笑,“但纪小姐的问候,我会如实转告他的。”
生意人,果然能说会道,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询问也能说得跟花儿一样。
纪初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两周,来接唐尧的一直是范琸。
纪初知道,唐时还没有回来。
因为范琸来接唐尧的时候,隔三差五会给她带东西来,说是唐时给她的伴手礼。
一开始纪初是拒绝的,但范琸的态度出奇地坚持,说是老板的指示,他不能不照做。
纪初没有办法,只能收下。
好在伴手礼并不是什么昂贵庸俗的首饰,而是来自世界各国的纪念品。
有时候是法国埃菲尔铁塔的小模型,有时候是大笨钟的钥匙扣,还有比萨斜塔的明信片,希腊的橄榄枝,保加利亚的玫瑰,悉尼歌剧院的小摆件……
通过这些小物件,纪初仿佛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行程,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种汇报行程的方式很别致,纪初甚至在里面感受到一丝浪漫的气息。
以至于习惯之后,她甚至有些期待下一次收到的礼物会是什么样的。
这一天放学后,纪初在办公室备课,出奇地打了好几个错别字,还是重新检查一遍才发现的。
她有些魂不守舍,算算时间,差不多又到了范琸送伴手礼来的日子。
但他迟迟没有出现。
纪初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收到伴手礼的这么多天来,她都没有主动在微信联系过他。以唐时的耐性,能坚持这么多天已经是奇迹了。
所以,纨绔子弟的浪漫把戏就到这里为止了吗?
临近六点的时候,唐尧跑了进来:“纪老师。”
纪初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唐尧笑嘻嘻:“因为等到现在才有人来接我啊。”
他递给纪初一个白信封:“有人让我给你的礼物。”
纪初起初以为是范琸托他帮忙拿来的。
打开信封看到红色枫叶的一刹那,她知道自己想错了。
枫叶,枫城的标志。
唐时回来了。
纪初不禁弯起嘴角,眉眼染上温柔。
唐尧蹦蹦跳跳地回教室收书包。
纪初把枫叶夹到书里,背上包走了出去。
长长的校道两旁的松树常青不败,一路绵延到校门口。
纪初抬眸就能看到靠在车前的唐时。
他又换了一辆车,车身大红的颜色如他本人一般张扬。
他正单手举着手机,手指微动,不知道在跟谁打字聊天。
纪初忽然感觉到兜里的手机振动。
纪初一顿,似有感应般拿出手机,看到唐时发来的微信消息:【下班了吗?】
这是继上一次不算愉快的聊天结束后,两人的又一次新的对话。
纪初忽然发现,似乎每次对话都是唐时那边主动先发起的。
这个小小的认知令她的脚步变得轻快。
还未走近,唐时已经抬起头来,看到她时嘴角露出笑。
那双桃花眼在笑意的晕染下有种魅惑的力量,纪初心神不自觉荡漾了一下。
稳了稳心神,纪初问他:“来接尧尧?”
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一个老师跟家长普通的打打招呼一样。
唐时:“不,来接你的。”
纪初一愣,耳朵微红,这么直接的吗?
一瞬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唐时笑意更深:“开个玩笑。”
纪初不知所措地看着脚尖:“哦。”
一点都不好笑。
唐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纪初:“给你,最后一个行程的伴手礼。”
那个礼物被他握在手心,纪初猜测是很小的东西,可能又是钥匙扣之类的。
纪初有些疑惑:“伴手礼尧尧不是已经给过我了吗?那片枫叶。”
“谁规定礼物只能给一份的?”
唐时笑了笑,见她还在犹豫,主动握住她的手腕,抬起,将漂洋过海的东西放进她的手心。
唐时只握了一下就放手。但被他握过的手腕依然仿佛着了火一样,发热,发烫,一路烧到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纪初感到手心的东西冰冰凉凉的。
手指打开,白皙的掌心上是一枚硬币,硬币正面刻着FILUO美术学院的校徽。
“这是?”纪初怔了一下,神情转为不可置信。
“FILUO美院许愿池里的硬币,我帮你许了愿了。”
FILUO美术学院是国际最顶尖的艺术学院,众多美术学子以考入那里为毕生梦想。
在FILUO的校园广场有一个许愿池,据说非常灵验。很多学子在考前会去那里虔诚的许愿,许一个愿望,便从池子里捞起一枚刻着校徽的硬币。
之后,如果他们考上了,就去还愿,把硬币丢回池子里,留给下一个许愿人。
这是属于FILUO美院的传统,也是一种传承。
硬币是凉的,纪初的心却暖得仿佛置身夏日。
FILUO美院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学府。
唐时微微俯身,凑近她,看她的眼睛:“别哭啊。愿望我帮你许了,还愿就得你亲自去了。”
这是祝福,祝她梦想成真。
说别哭就能不哭吗?不可能。
纪初鼻子酸酸的。
她忽然意识到,唐时给她的上一个伴手礼是悉尼歌剧院的摆件。而FILUO美院在北半球,一个跟澳大利亚呈对角线的地方。
他飞越了大半个地球,在冰凉的池子里捞起这枚许愿币,再千里迢迢送回来给她。
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她能重新拿起画笔。
唐尧背着书包出来,扑到了唐时大腿上,催着唐时回家。
唐时摁了摁熊孩子的头:“别闹。”
好好的氛围都被他破坏了!这小子,简直是他追妻路上的绊脚石。
唐尧动来动去,手肘撞到了唐时轻握着的手机,手机掉到了地上。
唐时俯身想捡,碍于唐尧挂在腿上,动作慢了一步,纪初帮他捡了起来。
不知道摁到了哪个键,唐时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纪初不经意瞥到了上面的屏保,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还给他。
他的屏保是纪初,那张秋游时拍的,却没有出现在学校布告栏的照片。
唐时也看到了,在纪初的注视下眼神飘忽,有什么比拿人家照片当手机屏保被人当场抓获更尴尬呢?
但唐时很快想到应对之策,理直气壮:“说了这是一张合照,我拿自己拍的合照当屏保纪念一下不行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
纪初定定地看着他,不禁噗嗤一笑:“我好像没说什么呀。”
唐时难得噎了一下,把唐尧这块绊脚石赶上车等着。
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转身对纪初说:“明天我朋友生日,大家打算办个生日会,邵长还有不少老朋友都来。你一起来玩吗?”
其实,唐时做的这些事情足够纪初感动好一阵子了。
如果是别的邀约,别的时间,她可能真的会一时冲动答应下来。
只是非常不巧的是,时间是明天。
明天学校举办了一场绘画比赛,在外面租了场地,还邀请了媒体去拍照宣传。
报名参加的学生不少,单是美术老师跟着筹措举办有些吃力,李朋鲸请她一起去帮忙。她已经答应下来了。
思及此,纪初只能拒绝,表示明天还有事要办。
唐时早已经习惯了纪初的拒绝,也习惯了锲而不舍。
他耸肩,表示没关系。
唐尧在车里不断催促,他饿了要回去吃饭。
唐时原本还想跟纪初多说几句,在小孩的吵闹下对话实在无法进行下去。
他只能告别:“那我先走了。”
“好。”纪初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第32章 玩过俄罗斯转盘吗
北枫小学举办的绘画比赛是下午开始。可能由于参加的人太多, 这次的规模比较大,学校特地在外面租了场地。
在义溪集团的项目发布会即将到来的紧要关口上,这也算是北枫小学向股东和大众展现学校风貌的一次机会。
因此, 除了参加比赛的学生, 还有来围观的家长、来做宣传的新闻媒体, 听说校领导也会抽空来视察。
可想而知负责组织策划的各个美术老师有多忙。
李朋鲸就忙到忘了把比赛地址发给纪初。
还是比赛当天早上, 纪初打电话问才拿到的地址。
好在比赛是下午三点才开始,纪初赶过去时间绰绰有余。
只是, 李朋鲸发来的地址怎么看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驱车驶过红绿灯,经从繁荣的商业街, 停在目的地不远处的车位时, 纪初望着比赛会场隔壁尚乐酒吧那扇红古铜大门,终于明白了那股熟悉感的由来。
怎么把比赛地点选在了酒吧隔壁?
纪初进去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李朋鲸表示, 要有足够大的室内场地, 比赛会场还要离北枫小学不远,方便参赛者前往,租金费用还要控制在预算范围之内, 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这个地点。
李朋鲸宽慰她:“没事,我打听过了, 隔壁酒吧正常都是晚上才营业,白天不会影响到我们的。”
参赛的选手已经陆陆续续到场,报社记者架起来三脚架, 比赛的号角似乎已经吹响。
这时候纪初再说什么似乎也无济于事了,她暗暗叹了口气,只希望尚乐酒吧的那位唐老板不要突然不正常起来。
比赛三点准时开始。比比赛更准时的是隔壁酒吧的摇滚乐,震耳欲聋,激情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