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从这扇门出现的时候, 就开始关注着这里了, 而今天独自一人到这里来, 也是个冒险的举动。
这不是第一次让太宰治觉得难以把控,但确实是第一次让他觉得难以入手。
按照白鸟真理子本人的话说,她大概还有九十天左右的寿命。留给他们的先手时间不多了。
阳光照在太宰治的侧脸上,一半隐没在阴影中,他神色莫测,辨不清喜怒,风微微的卷起他风衣的一角,又轻轻的隐没下去。
他回想着社长的说辞,从口袋中抽出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轻轻将推拉门往右推去。
这时的白鸟真理子正在边接电话,边收拾手上的活蟹。
她将不太听话的蟹一只只干脆利落的捆起来,肩膀夹着电话和另一端的人聊天。
最近恰好是吃蟹的时间,关系还不错的餐厅的老板给她寄了一些新鲜又大个的活蟹来,算是拖欠她的工资这么久的补偿。
“对,我已经收到了,”她简单的回答,“很新鲜,嗯,您费心了。”
“不不,我们得多谢你的体谅,”老板爽朗的说道,“之前拖欠了你这么久的工资,应该道谢的是我们才对。连惠美的医院护工都是拜托你帮的忙,真是辛苦你了。”
他揉了揉蹭自己到边上,刚刚康复的小女儿的头顶,“下次来这里吃饭啊,我请客。”
第一批捆的结结实实的蟹按照顺序摆好放进蒸笼里,一边还捆着一堆塞在水池里暂时养着,白鸟真理子听着电话中小姑娘细细糯糯的“谢谢姐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能帮上忙对她来说就再好不过了。
兼职对她来说就是很平常的事情,因为缺钱,所以白鸟真理子基本上应聘的都是时间比较短的工作,大部分在两个月到三个月之间,去过猫咖狗咖、蔬菜店,小型的饭店,也在超市收过银,在花店打过杂,暑假寒假也去当过群演、发过盒饭。
这家店的兼职其实她也没做多久,后续就从学校里毕业去公司应聘了,和老板的接触也不是很深。
对于她来说,唯一的印象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是个离异父亲,带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小姑娘在学校的体育课上昏倒,医院查出是患了重病,需要治疗,挪用这些钱几乎掏空了老板的家底,也就付不出白鸟真理子打工的那些兼职费了。
看着为了女儿奔波的老板,白鸟真理子一时心软,就说暂时拖欠着也没关系,还帮忙介绍了可靠的护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后续其实没有太多联系,白鸟真理子也约等于放弃了要回这笔工资。
最近老板联系上她,告诉她小姑娘康复出院了,又给她寄了一大盒蟹来,她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那我就不客气了,”白鸟真理子笑着回应。
将煤气灶点燃,又洗了个手,她就坐在了沙发上,思考起要不要请高专的学生来吃蟹。
昨天钉崎野蔷薇的生日会上出现的京都校校长被蛋糕砸脸事件似乎是预示着开门大吉,大大鼓舞了东京校学生们的信心。
可能是看见对面受挫十分愉快,并且想在交流赛上再让他们吃一点苦头来报复他们恶意破坏生日聚会,听野蔷薇说,七个人今天一直呆在教室里,复盘原有的计划。
琢磨着这件事,白鸟真理子没忘记定了个闹钟,防止蟹煮过头了。
她伸手把蹦到蒸锅旁边的团子拨到地上,“远一点,远一点——”
被推下了台子、满脸委屈的团子一副被馋的不行的样子,扒拉着她的衣服往上看。
“你吃这个会过敏的,”白鸟真理子无奈的揉了它的脑袋两下,“这么贪吃,怎么办呀?”
上次趁她不在,还偷偷吃了咖啡果冻,吓得她抄起猫就往宠物医院跑,生怕团子卡住气管了。
“要不要请真希她们来,”想了想数量,白鸟真理子叹了口气,“太多了,一个人肯定吃不完。”
将火关停,往群里发了个“我今天煮了螃蟹有人要来吃吗”的消息,白鸟真理子就把手机搁置在了边上。
而就在这时,白鸟真理子听见了从阳台门附近传来被推开的声音。
她抬眼向那边看去,就和正惊诧的往这里看来的陌生青年对上了视线。
他有一双鸢色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点暖意,衣着打扮也看起来清爽而明快。
“你是谁?”白鸟真理子问道。
“我姓太宰,”青年回答道,“全名太宰治。”
盯着她看了一会后,那位身穿卡其色风衣、内着白衬衫和黑马甲的青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随手带上了门。
他就这样自然的走了进来,站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嗅了嗅,凑近了她的脸。
距离太近了。她几乎能看见他纤细卷长的睫毛,和透亮清澈的眼睛。
白鸟真理子猛地后退了一步,握着刚刚临时抓了起来、打字打到一半的手机挡在前面,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名叫太宰治的青年这样问道,“嗯不,我是知道的。”
“这间屋子的主人,做的一手好拉面的白鸟真理子小姐,是吗?”
白鸟真理子怔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知道她的名字,还提到了拉面。上次误入的福泽先生的什么人?
但是这个距离绝对太近了。
她本能的厌恶这种和完全不认识的人最开始就距离过近的状况。
白鸟真理子警惕地握着手机,往桌子的另一侧绕去,和太宰治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她顺手把要窜过去咬人的团子捞了起来,抱在怀里,“你知道我?你和福泽先生是什么关系?”
亲戚?朋友?还是说那个侦探社的社员?
“我?我目前供职于武装侦探社,”太宰治回答道。
白鸟真理子应了一声,“那你今天来是因为福泽先生”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宰治突兀的举动打断了。
太宰治微微俯身,顺势拉住了白鸟真理子的手腕。
他握地很紧,白鸟真理子皱起眉,往回抽了一下手,没抽动。
这就相当的登徒子了。
“放开我,”白鸟真理子恼火的说道。
“您真美,”面前名叫太宰治的青年仍旧在自说自话,“您真可爱,如同春日盛放的雏菊一样,纯洁天真。”
他带着点笑意的说道,“那么,白鸟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殉情吗?”
白鸟真理子:???
被有着相当油腻份量的情话暴击的白鸟真理子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转开拨打伏黑惠电话的页面,开始找存在手机里的精神病院电话,“谢谢,不用了。”
而一边的太宰治还握着她的手,如同吟游诗人般变着调子说道,“吃完这份丰盛的蟹后,用您这双充满馥郁香气的双手,细腻的将我——”
另一侧的卫生间门被推开了。
“嗨,我来了,白鸟,”虎杖悠仁高兴的说道,“他们说你买了——”
一进来就看见白鸟真理子被不明身份的男性骚扰,他吓了一跳。
本能比意识更快作出反应,虎杖悠仁在没怎么来得及思考的情况下就直接冲到了太宰治的身边,用一种难以抗拒的力气把他的手从白鸟真理子手腕上扒拉了下来。
然后拽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他拉了下来。
这一系列动作太过迅速,太宰治几乎来不及反应就被直接拽到了比他矮一些的少年脸前。
他满脸茫然的眨了眨眼,仿佛头一遭经历这种搭讪不成反被打的事情,与此同时谨慎的评估起眼前少年的实力来。
这一系列动作,没有感受到任何异能力的迹象。
就是说仅凭肉体,这个陌生的少年就有如此敏捷的反应和超乎常人的速度。
有趣。这样非凡的速度,几乎可以与兽化的敦相比吧。
这样想着,被拉到和虎杖同一水平线的太宰治又因为走神被虎杖悠仁晃了晃。
“喂,”虎杖悠仁再次重复,“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抱歉,”太宰治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一副纯良又无辜的样子。
所以是果然没在听对吧。
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刚刚在欺负白鸟对吧?是这样吗?”
太宰治因为这个直白的问法怔了一下。
“如果我说是呢?”他微笑着问道。
虎杖悠仁平平静静的“哦”了一下,示意自己明白了。
“如果你说是的话,”他一手拉着太宰治的领子,化掌为拳,往太宰治脸上挥去,“那我就要揍你了!”
第26章 螃蟹的诱惑
虎杖悠仁一拳将落未落的时候, 白鸟真理子仍在拼命回忆着这个相当耳熟的名字。
太宰治,太宰治伴随着拳头击打肉体的砰砰声,她在塞满了琐碎记忆的小角落里终于找到了对太宰治这个名字最初的印象来源。
是福泽先生接的那个电话中, 突发事件的主人公。
让她极受震撼的那个。
联想起关于“怀孕”的微妙印象, 白鸟真理子犹豫了片刻,随即喊住了仍在动作的虎杖悠仁。
“虎杖, 先等一下, ”她拉住了虎杖的手臂, 止住了他的不知道是第三还是第四个的无情拳头。
先确认这家伙有没有怀孕吧。别打坏了反而赖上他们了,那就糟糕了。
虎杖悠仁的手臂被她拉的一滞,听见白鸟真理子的声音, 他转过头来, “欸?”
虽说没有明白白鸟真理子为什么叫停, 但是他还是乖乖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吗, 白鸟?”
手下是少年饱满而紧实的肌肉,白鸟真理子看着虎杖悠仁的笑,难得的怔了一下。
太乖了,真的太乖了对这种才高中的孩子怎么能说得出口“你面前的男人好像怀着孕”这种话啊!
白鸟真理子语塞了一下,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是,那个, 他”
虎杖悠仁则是眨了眨眼, “嗯?”
他朝她歪了下头,耐心地等待着白鸟真理子的话。
被他牢牢擒住的太宰治趁两人不注意, 挣扎出了虎杖悠仁的禁锢, 撑着墙站到了另一侧。
“我开个玩笑而已嘛, ”他说道,顺手拉了拉从手臂滑下的绷带,“倒也不用那么紧张吧?”
“呼,真痛啊,”太宰治似真似假的埋怨道,“只是稍微的聊个天而已,下这么重的手,太过分了吧。”
他口气轻描淡写,一看就是日常没少干这种类似恶作剧的事情。真是恶劣的让□□头痒痒啊。
虎杖悠仁闻言转向了他,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不是玩笑,”他说道,再次握紧了拳头,“如果白鸟不愿意,你就不可以这么做。或者我再打你一顿?”
“不,先别打他,”白鸟真理子拦下了蓄势待发的虎杖悠仁,古怪的上下扫视着眼前纤细高挑的青年,“你说你叫太宰治?是太宰治对吧?你身体有不舒服吗?”
“啊,白鸟小姐已经记住了我的名字吗?”太宰治简单的摸了摸被打肿的脸颊,“真是让我荣幸啊,确实很痛的,需要一点安慰。请我吃蟹怎么样?”
光影打在他身上,他的卡其色外套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头发也因为刚刚的事情而乱蓬蓬的,“当然,如果能愿意和我一起殉情,那就更好了。”
白鸟真理子扯了扯嘴角,假装没听见这句有点油的话。
明明福泽先生人还挺好的,不知道这个名叫太宰治的家伙怎么性格这么奇怪。可能是招人不慎吧,侦探社可能需要一个合格的人事部经理?
“那就是没什么大事,我明白了,”她没管奇怪的太宰治,对着身侧的虎杖悠仁说道,“我们把他扔出去吧,那边的门用他的手开就可以。小心一点,丢出去就行。”
她压低了声音,“他好像,怀孕了。但目前看来应该没事。”
虎杖悠仁僵硬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他怀孕了?”他看向白鸟真理子,也同样压了声音,“打了他的脸应该影响不到孩子吧?”
他刚刚应该没把人打流产吧?话说回来,怎么会有怀着孩子还出来骚扰女性的人啊???
这种就是七海海说的所谓“无药可救”的坏人吗?
“应该?我看他的反应,不像是有事的样子,”白鸟真理子也不确定了起来,“上次他的上司是这么说的。我也不太明白。但是不管怎么样,把他先丢出去总是好的。”
“哦,好,”虎杖悠仁点了点头,挽起了袖子,“那边的阳台门对吧?”
他记得伏黑在来之前和他说过这个事情,上一次有个叫福泽谕吉、自称武装侦探社社长的人也是从阳台门那边进来的。那就应该是阳台门那边了。
“什么?”看着两人窃窃私语完就打算把他丢出去、被忽略的彻彻底底的太宰治几乎是不敢置信地说,“居然不招待我吃蟹吗?”
不行,必须赖在这里吃顿蟹。
“你还想吃螃蟹?”白鸟真理子听见他的话,都惊了,“等等,你到底有没有怀孕?”
她看着面色逐渐扭曲、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疼痛纠缠住的太宰治,忍不住皱起了眉。
难道真的揍出问题了?那就糟糕了。
叠加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说起来这家伙不会是那个世界第一例男性怀孕的成功者吧,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叠加起来的费用可恶,要不还是请律师吧,他们可是正当防卫啊。
太宰治捂着肚子,然后在白鸟真理子和虎杖悠仁的担忧目光下,疯狂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当然没有啊,你们怎么这么好骗,比国木田都好骗啊——”
“哦,这样吗,”虎杖悠仁点了点头,“等一下,你先不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