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微微动了动, 凌乱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看向团子的眼神带着些玩味, 但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留下来的是纯然的无措, “这是, 猫?”
“你醒了?”白鸟真理子走到他边上, 将猫抱开,把它爪中的帽子递还给青年, “抱歉,团子有点调皮。”
她伸手给被抢走玩具、相当委屈的团子顺了两下毛, 把它放在了一边,“你感觉还好吗?抱歉, 你倒在了我家门口, 外面雨下得很大, 我就把你挪进来了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卫生间门被推开,匆匆去了一趟隔壁的庵歌姬迅速跑到了白鸟真理子的身边。
见到已经苏醒的青年, 她警惕的拉着白鸟真理子后退了一步,然后把手中的药塞给了她。
“伏黑同学他们好像是去出任务了,”庵歌姬说道,“似乎不是很远,我没看到人。但他回我的消息上说了退烧药之类的放在哪里我就拿了一人份的过来。”
因为担心白鸟真理子和可疑人士独处的时候遇到危机、被人哄骗, 她几乎跑出了最快的速度, 现在说话都带着点气音, “你还好吗?”
青年似乎还没缓过来, 只是茫然的四处望了望。
见庵歌姬带着白鸟真理子后退的防备动作, 他下意识道歉,又连带着咳了咳,“对不起?”
这就让白鸟真理子有点尴尬起来。
“我没事的。你真是帮了大忙了,”她向庵歌姬道谢,又看向青年,“那个你还记得你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青年拧着眉头,似乎是因为生病而有点难受,但仍然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仍在发烧,他眼中仍含着朦朦胧胧的水雾,“抱歉,我不太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对不起。”
白鸟真理子和庵歌姬对视了一眼。
最糟糕的状况出现了。这个人,自称他失忆了——真的有这么巧吗?
白鸟真理子决定试探他一下。
“你可以喊我白鸟真理子,”她简单的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眼前的青年半靠在沙发上,相当艰难的点了点头。
“我、咳咳,我还好,咳咳、请不要为我担心,我只是有些风寒”他语速很慢,间杂着咳嗽声,瘦弱的身体也因为咳嗽而痛苦的颤抖着,“失礼了、咳咳,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完全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啊。
白鸟真理子端详着眼前的青年,他额头上还冒着汗,脸色苍白,却飘着怎么看怎么病态的红晕,声音干涩而嘶哑,说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一样。
似乎因为这样的痛苦,他几乎要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了。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她叹了口气,将青年的帽子和外套从他身上拿下来,又给他拿了一床备用的被子。
在这期间,青年并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反倒是相当顺从的将外套和帽子交了出去,露出里面形制有点奇怪的白色衬衣。
他一直看着白鸟真理子动作,即使被拿掉外套,感觉有点冷,也默不作声的稍微缩了缩。
见青年一直在盯着她,白鸟真理子又免不了解释一句。
“衣服湿掉了,会感冒的,”她将一边的纸杯并着剪好的几片药递给眼前的青年,“你先吃药吧,退烧药。自己吃可以吗?然后睡一觉,可能是烧的有点糊涂了,说不定一会就想起来了。”
青年点了点头。他相当困难的接过了那两片药,毫不迟疑地直接并着温水吞服了下去。
由于喝的又快又急,他甚至还呛了两下。然后就睁着那双有点病态的眼睛看向白鸟真理子,似乎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感觉就像是团子偶尔没捣乱,就兴高采烈的跑过来向她讨要奖励一样。
白鸟真理子连忙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先睡吧,”白鸟真理子随口说道说道,“我在这里。”
脱衣服也没反应,吃药也没防备,倒是很顺从的样子虽然说很古怪,但又不能把他丢出去,先在这里等着五条悟或者其他什么能接手这家伙的人过来再说吧。
听见白鸟真理子的话,眼前的青年道了声谢,眼睫微颤,几乎是毫无防备的睡了过去。
呼吸清浅,似乎很舒心的样子。
白鸟真理子将一边的窗户都关上了,把猫抱着,走到了靠厨房的位置,和庵歌姬交谈起来。
“五条悟说他下午才能赶回来,”她说道,“我可能得拜托你再陪我一会——麻烦你了,歌姬小姐。”
庵歌姬摆了摆手。
“喊我歌姬就好了,不用加敬语。没问题是没问题,”她说道,“但你真的觉得他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害吗?”
她其实也挺纠结的。
理智告诉她,这家伙可疑的要命,最好不要让他呆在白鸟真理子家里,丢出去自生自灭最好,但是她又觉得,如果他真的有这么无害的话,救一下也没关系
说到那个奇怪的青年,白鸟真理子也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她轻声回答,“我的直觉告诉我,没有。”
这个时间点,掐的太准了。
按照常理来说,白鸟真理子不在的时间段,通往两侧的门是默认锁住的。而且看阳台的地毯那块被雨润湿的地方只有一点点,应该就是她们回来、白鸟真理子去煮茶的那段时间,这个可疑的青年倒在了门口。
但是,无论是横滨的哪一方,都并不知道她的出行计划才对,更别说她是临时起意,在家入小姐那边吃了午饭才回来的。
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庵歌姬喝了口重新倒的、冒着热气的茶。
“不管怎样,我不建议你把他留在这里,”她说道,“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白鸟真理子点了点头。
“我不打算把他留在这里。不过,先看看五条悟怎么说吧,”她说道,“如果确认了他没有危险性,放在你们那边的世界,我又有点担心我去问问看能不能让他在我这边的世界打工之类的吧。”
这种路子她还是很多的。
即使是她确实存在同情心这种东西,也不可能像是毫无保留的圣人一样接受陌生人住在家里。最好办法,大概是给他找一个临时的住处,再说说怎么打工挣钱吧。
不过一切都得等到五条悟回来再说。
看了一眼仍睡得安稳的青年,白鸟真理子抱起了那堆衣服,打算丢进洗衣机里去。
随着她的动作,从那件外套中滑出了一张纸条,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站在白鸟真理子身边的庵歌姬弯腰,把纸条捡了起来。
“费佳?”她念道,“好奇怪的名字啊。”
晚上七点多,五条悟才匆匆忙忙的回到高专。
“我们回来了!白鸟,有什么吃的之类的吗——”他将门带上,嗅了嗅,“屋子里,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坐在沙发上,穿着白色里衬的黑发青年抬眼看向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他手上还捧着一碗粘稠的、看起来毫无味道的白粥,少了大半,应该是喝完了。
五条悟挑起了眉。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啊。
他将眼罩摘掉,看向沙发上的家伙,打了个响指,“哦,就是你?失忆的就是你这家伙是吗?我说白鸟,不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家里捡啊。”
“屋子里也没有第二个人了吧,”庵歌姬吐槽道,“你是白痴吗?”
她站起身,“既然你来了,那我先回去了,五条。”
之前被唤醒的咒术师,有一小半被分到了京都校,她最近也在和另一个老师考虑培训方案的事情,加上学生们输了之后写的反思还没批
她还有一堆事情没做呢。
“哟,真的不留下来吗,”五条悟虚伪的挽留,“麻烦你了这么久不吃一顿再走多不好意识话说你应该没吃过白鸟做的东西吧——”
“真可怜啊。惨哦,忙死了对吧?对吧?”
“吵死了!”庵歌姬暴躁回头,“闭嘴啊,五条!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
她嘴上说的生气,但还是和白鸟真理子简单告了个别,又轻轻的将门关上了。
而五条悟则是干脆在青年对面坐了下来。
“哎呀,真是麻烦,”他翘起了腿,“我还以为我赶过来的时候你这家伙已经死掉了呢——真是不幸啊。说起来,你真的有努力的在生病吗?”
眼前的青年用一种迷茫而礼貌的眼神看着五条悟,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迟疑了半响,才指了指自己,“抱歉,但,您是说我吗?我不太明白。”
五条悟啧了一声,“这就没意思了。”
他没理这家伙,捞过了不知道为什么要往陌生人身边窜去的团子,胡乱的揉了几下它的毛,又对它龇了龇牙。
团子嗷呜嗷呜的喊了起来,拼命挣扎,顺理成章的一爪呼在了五条悟脸上。
虽然说没打中,但是成功从五条悟的魔爪中逃脱出来的团子火速蹿到了白鸟真理子身边,喵喵的告起状来。
“别欺负团子啦,”白鸟真理子无奈的说道,“下次它见你就赶,我可不会管的。”
虽然是这么说,她还是从厨房端了一份预备好的点心出来,“早上多做了份甜品,你要吃吗?”
就在这时,五条悟相当轻快的话也说到了最后。
“……你这种老鼠一样的家伙,趁早从这里滚出去比较好啦——”他笑眯眯的结尾,“不然,杀了你哦~”
“谁让你这么弱呢,是吧?”
第49章 会做家务吗
这句话说的, 真的好反客为主啊。
白鸟真理子叹了口气,坐到了另一侧的位置上。
“五条,”她说道, “你有什么建议之类的吗?”
“如果你问我的话, ”五条悟摊了摊手,直白地说道, “我能给出的建议就只有一条——”
“把这个老鼠丢出去。就是这样。”
这家伙身上的诅咒味道快把他熏晕了,能被背负着这样的诅咒的家伙……
谁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
无论怎么样, 他都不觉得这个家伙应该留在白鸟家里。
虽然说六眼递送给他的信息是眼前的家伙确实是失忆了, 但是……给他的感觉还是好恶心啊。
说完这个建议, 五条悟干脆埋头吃起甜点来。
在刚刚五条悟直接把矛头指向他的时候, 被他称为“老鼠”的青年安静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没有插嘴。
见两人都沉默了起来,他才试探着开了口,“那个、我可以说话了吗?”
“也没人不让你说话吧, ”五条悟将最后一点甜品吃掉,把勺子和一次性的盒子丢进垃圾桶, “当然,你自己走比较好,省的我动手了, 是吧?”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在说什么恐怖言论,“收拾场地真的又麻烦又脏来着……把白鸟这边弄脏就不好了,对吧?”
白鸟真理子无奈的把滑向极端的话题拽了回来, “请随意说吧。”
她稍微的提了提, “我之前在你的外套里看见了一张纸条, 似乎写着‘费佳’, 那就先喊你‘费佳’吧。费佳先生, 你呆在我家里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你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吗?就是,回去或者别的之类的”
费佳点了点头。
“虽然说不知道这位先生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他犹豫的说道,“但他说的确实很对。我应该、给白鸟小姐你添麻烦了吧?真的很抱歉啊。”
“啊这个,”白鸟真理子客气的回答道,“其实也没有很麻烦啦。”
“因为我是单身女性,又是一个人居住,五条他比较担心我,所以说语气可能过激了一点也希望你理解。”
“嗯,我理解的,”费佳相当干脆的回答道,“其实说起来,得到了这么多照顾已经是我的幸运了。虽然说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你的朋友说的很对,无论是哪一方面,我都是个很不稳定的因素确实不应该再叨扰下去了。换做我的话,朋友出了这种事情,也确实会很生气才对。”
他歉意满满的叹气,“真是抱歉啊,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说完这些话之后,费佳将被烘干的外套和帽子拿了起来,抱在怀里。
“谢谢你,白鸟小姐,”他向白鸟真理子笑着说道,“非常感谢您的招待,那我就先离开了。”
然后,就抬脚无比自然的往大门那边走去。
“那个……不是那边,”白鸟真理子站了起来,指了指另一边的阳台,“在这里。”
费佳听见了她的话,依言转过身来。
“是那边吗,”他手上还捏着自己的帽子,“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里才是门的位置……”
“没事,我家比较特殊,”白鸟真理子随口说道,“你跟我来。”
她领着费佳往阳台的位置走,“不过你要自己开门,我不太方便。”
费佳迷茫的点了点头,乖巧的跟在白鸟真理子身后。
他走到了阳台这侧,然后伸手,有点困难的把门打开了。
迎面的风朝他吹来,惹得站在他身侧的白鸟真理子打了个寒战。
她关切的向一边的费佳看去,想提醒他穿上那件烘干好的外套,却发现已经迈出一只脚的他动了动唇,直接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紧接着,他歪歪扭扭的摔了下去。
站在他身侧的白鸟真理子下意识扶住了他,“怎么了?”
怎么会突然吐血?
被她扶住的费佳勉强的靠着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