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来“结缘小筑”跟这名男扮女装的土窠子无关,黎殊绝不相信。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他?”
明明是疑问句,搁在黎殊口中却是笃定的陈述句。
他确信裴叶不安好心!
“为了土窠子而来?”申桑猜测道,“难道此人是裴义士的熟人?”
这么猜测似乎也说得通。
裴叶却摇头否认了。
“我当然不认识他,也不确定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有些不靠谱的猜测。”
她是来找第五位优质客户好解救阿崽的。
但当她从花娘口中知道土窠子梳弄第一晚是回家待客,而这名男扮女装的土窠子家住城外三里庄的时候,她便迅速将此人跟“凤家军”的通缉对象比对了一下,得出一个有趣的结论。
土窠子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传递虚假调兵文书的“信使”!
聪明人不需要太多暗示就能明白过来。
“不靠谱的猜测?”
黎殊眉头轻挑,神情若有所思。
“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说这人的身份是……”
黎殊往“凤家军”的营盘方向使了个眼色。
裴叶一指抵在唇前,笑盈盈地道:“嘘——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黎殊果断止住话。
揶揄着道:“明白明白,我都懂!”
逛什么烟花柳巷,分明是冲着男扮女装的土窠子来的。
黎殊也没细究裴叶怎么会知道“凤家军”通缉的假信使躲在“结缘小筑”,还知道此人想借着梳弄土窠子的身份混出荔城……想来,对能通鬼神的能人异士而言,这都算是基操吧?
呵呵,勿惊。
“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老谋深算,这真的是巧合。”
裴叶实话实说。
黎殊看似愉悦地点头笑笑,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根本没将裴叶的大实话当真。
无法插入话题的秦绍和申桑只能二脸懵逼。
一旦彻底接受那名土窠子是男性的设定,在场三位男性看着底下争风吃醋的客人,心底便有种说不出的酸爽滋味。他们知道被盯上的美人脱下衣裳,掏出的玩意儿可能比他们大?
黎殊忍不住嘀咕。
“倘若有恩客不遵守土窠子的规矩,他该怎么应付?”
裴叶笑盈盈地眯起眼,语调是诡异的温柔。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是男上加男?
还是迎男而上?
与此同时,台上的土窠子脊背一寒,隐约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他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混在客人中的壮汉,后者表情并无异样,看样子是他多心了。
出神三五秒的功夫,老鸨那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老身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娘子如此受人喜欢……”
这次真是赚大了!
老鸨似乎看到大笔大笔的钱插着翅膀向她飞来。
那名土窠子微垂眼睑,低头浅笑却不说话。
只是那抹温柔笑意似乎能将铁汉心肠都揉碎了、融化了。
这一动作也恰好露出一截纤细而白皙的脖颈。
不少顾客瞧了心中微痒,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
打击效果堪比绝对领域。
黎殊一心二用,一边手指灵巧地控制俄罗斯方块,一边关注土窠子的竞价情况。
“差不多这个价格了,再往上升很难,你要不要下去搅混水?”
在参与竞价的顾客来看,土窠子长得再好也只是无证经营的下等在家女,根子不干净,怎么能跟花魁行首比价位?
喊上清倌人的价位是给“她”脸面,更是她祖坟冒青烟。
“我要是出高价买了他,最后让顾央结账……”
裴叶蠢蠢欲动,暗中又捏了下装着零花钱的钱囊。
黎殊不客气地道:“他怕是会不顾名声将你打出顾府。”
十一二的小丫头片子住他的吃他的,还学人家争风吃醋乱撒他的钱?
哼,欠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脸皮再厚也不能让不熟悉的人给自己付夜渡资啊。
第424章 “私奔”的土窠子
听着裴叶跟黎殊的交谈,一旁两个少年郎有种被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既视感。
一向乖巧的秦绍此时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卧槽”冲击,嘴角神经直抽抽。
“先生……”
他艰难地张口,表情几欲崩坏。
“……您不会真想夺下此人吧?”
朝夏风气再开放,也没发生过女子跟一群花楼嫖客争夺“土窠子”的荒唐事儿。
emmm……
哪怕这个“土窠子”有问题。
秦绍觉得眼前这画风太挑战他的三观了。
“你不觉得破坏别人苦心布局是件非常爽快的事情?看着志在必得的人脸上露出惊愕、慌乱、无措的表情,翻手覆手间掌控着对方的心绪……”裴叶露出恶劣的笑,一手搭着秦绍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育他,“你还年轻,无法领会其中妙处,待你长大就明白了……”
秦绍一脸茫然。
申桑脸色渐黑。
黎殊一个手抖,俄罗斯方块搭错导致游戏结束。
总觉得裴叶忽悠人的样子像极了“绅(变)士(态)”。
下一秒,裴叶直接将价格提高一半。
以豪迈阔绰的绝对强势姿态压下所有竞争者。
三人:“……”
全场寂静无声。
那位土窠子更是猛地抬起头望向发声处。
裴叶慵懒地斜靠着窗户,扬起的唇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当她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焦点,她还调皮地抬手挥了挥,冲着土窠子无声张口。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开不开心?】
土窠子:“……”
老鸨见喊价的人是个黄毛小丫头,脸色出现一瞬的阴沉。
下一秒又挂上谄媚的笑,变脸速度之快让人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这位贵客,您别看我们这里小门小店,但也是开门迎客做了多年生意的……”
裴叶明白老鸨的威胁。
“这个道理我懂,但今天不是谁价高谁能赢得美人归?”
老鸨笑着道:“是这个道理。”
裴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这就对了!我出得起钱,还不许我喊价了?”
老鸨听后心下一喜。
“哪儿的话,您是贵客,出高价买她是她的福气。”
谁出得起高价谁就是大爷。
哪管大爷是人是狗,是男是女?
只要裴叶拿得出夜渡资,老鸨怎么会将送上门的财神往外推?
“这话我爱听。”
裴叶横插一脚报了个高价,完全超出其他客人的心里价位。
纵然心有不甘,他们也没继续喊价的意思。
价格再高就亏了。
裴叶笑着比划一个剪刀手。
“看样子是妥了。”
秦绍无奈地压低声音跟她耳语,生怕雅间外的花楼杂役听到。
“先生……你有这么多钱吗?”
他们可不想被“结缘小筑”的打手围着殴打,扒光了丢出大门。
那可太丢人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黎殊也好奇得顾不上游戏。
莫非,她真想让顾央当这个冤大头?
裴叶摩挲着下巴奸笑:“钱不是问题,这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
其余三人对这句话持保留意见。
裴叶又道:“假的土窠子哪里配得上真金白银呢。”
秦绍茅塞顿开的同时更担心了。
用假钱糊弄“结缘小筑”的人,真会被扒光衣服暴打丢出大门的。
最重要的是——
裴叶哪里来这么多假钱。
黎殊倒是猜到了,他做了个“障眼法”的口型。
裴叶含笑点头,赞道:“孺子可教也。”
说完她就看到黎殊赏她两枚白眼。
若不是黎殊,随便换做是谁,裴叶这句话说出口会被暴打。
哪有十一二岁的丫头片子跟比她大两轮的中年男子说“孺子可教也”?
说话的功夫,“结缘小筑”的人在门外守着要收钱了。
裴叶起身去应付。
“我去去就来。”
她掏出两张画着“障眼符”的糖纸。
搁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金灿灿的金子,亮得能闪瞎人眼。
“这些钱够了?”
这具身体还未长开,裴叶看谁都要仰头。
幸好她气势足够强大,完全弥补了身高的缺陷。
老鸨谄媚笑道:“够了够了,完全够了……”
裴叶啪得一下拦住老鸨试图伸手的动作,依旧勾着玩世不恭的笑。
“这些钱,你都能拿走,不用找零了,不过——”
老鸨倒吸一口冷气,又被裴叶这断句断得险些岔气。
“不过什么?贵客您尽管说!”
裴叶道:“我也知道土窠子的规矩,但规矩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改的。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和兴致去城外一趟,剩下的钱给你,你安排一间上好的房间,今儿个——我就在你这楼子歇了。”
老鸨以为裴叶会刁难人,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当即点头如捣蒜,根本不征求那位土窠子的意见。
因此,当土窠子从杂役丫鬟口中知道消息,那张姣好面庞出现一瞬的扭曲。
土窠子攥紧袖中的手,后槽牙都要被他咬碎。
好好的计划被人横插一脚,别提多郁卒。
是的,“他”而非“她”。
正如裴叶所言,这名土窠子是货真价实的男性。
他没让丫鬟伺候沐浴。
脸太漂亮能伪装成女性的脸,但他的身体伪装不了,一脱衣服就露馅儿了。
“先生……你不会真要去吧?”
秦绍看着裴叶的眼神越发怪异。
“当然不。”裴叶一把揽着秦绍的肩膀,豪迈地道,“当然是一起去,五个人多好。”
两个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吓得脚下一个踉跄。
饶是黎殊这样三十六岁的中年男人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知道能人异士跟正常人是两个物种,但差距再大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
好歹披着一张人皮,怎么尽干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们真放心我一个弱女子去面对男扮女装的土窠子?”
裴叶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黎殊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他是文人!
文雅之士不说粗鄙之语。
当裴叶拽着三人来到今晚的“婚房”,这一出好戏正巧演到高chao。
“春宵苦短,娘子是准备去哪儿呢?”
裴叶倚在门旁,目光戏谑地看着还未来得及爬出窗外、一脸见鬼表情的美艳佳人。
目光扫到窗外正要接应“土窠子”的壮汉,她夸张地“哦”了一声。
调侃道:“好一出郎情妾意、连夜私奔的感人戏码。”
第425章 段干启
“郎君快走!”
窗外的壮汉见势不妙,作势要掩护“土窠子”逃跑。
“土窠子”也没有闹矫情,更没有废话“我走了你怎么办”、“不行,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之类浪费宝贵时间和机会的话。但当他余光不经意间扫到裴叶似笑非笑的眸子,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麻烦上门,逃不了了!
强烈的念头占据他的脑海,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冷艳面庞染上难辨的晦暗。
“怎么不跑了?还是怕楼下有人守着逮你们?”
“土窠子”直直看着裴叶。
“你是谁?”
有记忆以来,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惊慌,那是濒临死亡的恐惧。
心脏打鼓似得咚咚直跳,四肢冰冷僵硬又虚软不说,手心一攥还能捏出一把粘稠冷汗。
可他内心越慌乱,外表越是冷静镇定。
红唇紧抿,压下唇角弧度。
再配上那张带着浓妆的冷艳面庞,硬生生塑造出睥睨众生的高冷姿态。
“我是谁?娘子这话问得奇怪。我花了大价钱买下娘子一夜,你就是拿这个回报我?”裴叶笑得不正经,视线却锁定窗外浑身肌肉紧绷的壮汉,“如果让你们逃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是来给人推销绿帽的,不是让人给她“戴”绿帽的。
“……还是说……窗外这位壮士也想自荐枕席?”
“土窠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无情叱骂一声:“无耻!”
原先温柔偏中性的尖细嗓音变为低沉清朗的青年声音。
青年的声音从艳丽佳人口中传出,让秦绍两个少年郎面露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