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叶正坐在篝火堆旁烤着鸡,听到身后动静也不回头。
“小心谁?”
荣王道:“白日待你无礼的那人是皇兄心腹。你的消息,怕会以最快速度呈递上去。”
裴叶眉头也不皱地道:“因为我跟德纯宗姬长得像?”
荣王笑着在她身边优雅坐下。
青年温和的眉眼在篝火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
“不是,因为裴先生跟已逝皇嫂相似。”
裴叶听了不在意。
“相似又能如何,还能将我纳入宫中当个替身不成?”
敢有这样的念头,她绝对会一棍子打爆皇帝的狗头。
不知哪一句话戳到荣王的点,原先温柔沉静的青年露出一瞬的阴沉,一缕猩红从那双没有焦点的灰眸飞速闪过。
裴叶对气息敏感,当她转过头,青年早已恢复平日的常态。
“不会的,皇兄还不敢。”
裴叶从篝火堆下拨出一块包裹严实的泥团。
“当然,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敢试一试就让他原地去世。
裴叶拨开泥团,扒出里面的叫花鸡。
“荣王殿下要尝尝吗?”
荣王瞧不见,裴叶只能亲手给他喂一块,青年异常顺从。
一缕发丝随着他垂头的姿势滑落,温顺得贴在额侧,青年“望向”裴叶。
他倏地道了一句:“先生,今晚的月色怎么样?”
裴叶看了一眼又大又亮的月亮。
“一颗卫星而已,还行吧,也就那样子。”
荣王:“……”
裴叶看着莫名安静又乖巧的荣王,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殿下,我说错什么了吗?”
荣王托腮,长袖从他手臂滑落堆在手肘处,雪白的肌肤在月色笼罩下似乎泛着朦胧白光。
“先生应该说——今晚的月色很美。”
裴叶:“???”
她抬头看看月亮,一颗卫星而已,更漂亮更美的她也见过不少啊。
“不,我觉得今晚的月亮姿色平庸。”
老实人不撒谎。
此时,皇帝心腹也奋笔疾书,将裴叶的事情以八百里加急送去都城玄安。
第480章 PTSD患者和二次元爱好者
一封封或好或坏的战报送到皇帝桌案前。
此时此刻,它们的分量完全比不上心腹送来的密报。
贴身伺候的内侍垂手站在一侧,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惹怒了皇帝引来杀身之祸。
外人都以为皇帝才能平庸但性情好,不会动辄暴怒杀人。
真相如何,只有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内侍才知道。
“来人!”
皇帝收回目光,冲着贴身内侍招手。
内侍心神领会上前,垂手弯腰恭听圣意。
“派人去查查这个叫裴叶的,看她是什么来历。”
心腹内侍道:“喏,奴婢这就去办。”
裴叶的身份并不好查。
他们只查到她以裴叶身份行走于世的情报,并不知道“筱绿”时期的消息。
倒不是帐下的人太废物,而是顾央先下手为强,将许多关键线索都抹掉了。
如此一来,倒是让“筱绿”普通身份蒙上一层神秘薄纱。
再加上皇帝自个儿的脑补——
emmm——
看着搜集上来的情报,再看看心腹传递回来的消息,皇帝周身笼罩的气场阴沉了无数倍。
“来人,去凤梓宫!”
心腹内侍心神领会,将龙案上的东西全部收拾整齐,一起带去凤梓宫。
凤梓宫是距离皇帝最近的内苑宫室,也是先皇后孝恭皇后的寝宫,孝恭皇后生前的遗物画像都被皇帝转移到这里供奉。
皇帝带人过去的时候碰见一脸愁容的太子从凤梓宫出来。
“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收敛怒容,威严低沉地道:“你也成家了,别天天来打搅你母后。”
太子行礼姿势顿了顿,低声道:“儿臣遵旨。”
“下去吧。”
皇帝头也不回地迈入凤梓宫,宫殿大门在太子眼前缓缓合上。
太子温和的容色染上些许阴霾。
服侍他的小内侍劝慰他。
太子抬手示意他闭嘴。
“孤心里有数,父皇是想念母后了。”
搁在后世兴许能调侃一句“父母是真爱,儿子是意外”。
但太子心里很清楚,皇帝跟那位孝恭皇后之间有个屁的真爱。
“走吧,迟了宫门要下钥了。”
太子带人离开,离开皇宫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凤梓宫的方向。
世人都说皇帝深爱已故先皇后,为了皇后封了旧宫,不再立后,爱屋及乌宠爱太子。
一切都如童话一般美好。
唯独太子知道自己身处一个怎样荒诞的家庭。
连皇帝都不知道,太子其实知道自己不是先皇后所出嫡子。
他四岁时候,课业达不到太傅预期被罚,又被皇帝训斥,悲愤委屈之下逃入凤梓宫。
年幼的太子希望从亡母画像汲取些许安慰和力量,哭着哭着哭睡过去。
待他醒来却发现凤梓宫多了一人,他的父皇。
外人脑补情深款款的父皇,这时却站在母后画像前撒泼咒骂,骂到动情处还口水喷溅。
太子惊愕地睁大眼睛,张着嘴。
他何时见过这样的父皇啊?
一国之君,居然丢下所有教养与矜持,冲着亡妻画像咒骂,活生生像个疯子。
太子这才知道自己原来不是先皇后的孩子,而是皇帝白龙鱼服时与卑微雏ji所出的私生子。
真正的先皇后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死在一场大火之中。
而皇帝瞒天过海,让先皇后为诞育皇太子难产血崩而死。
羞辱她引以为傲的血统,践踏她的尊严与名声。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太子都无法理解皇帝对先皇后扭曲的恨意与恶意。
多深的恨才能催生如此扭曲污浊的恶?
随着年虽增长,太子逐渐明白皇帝情深义重下的虚伪,明白二十八个字的谥号承载着怎样的恶意。
同样的——
太子也渐渐发现自己真是皇帝的亲生子,骨子里便带着无法抹去的恶。
一想到皇帝此时在凤梓宫做什么,太子便无法抑制内心翻滚的愤怒。
回到府邸,又有不长眼的妾侍上赶着跟他说什么——
“皇帝陛下与先皇后鹣鲽情深,是好事啊。”
皇帝越爱先皇后,他们所出嫡子地位才会越牢固。
太子扯了扯嘴角。
如果不知道真相,他兴许会认同这话。
“闭嘴,退下去!”
太子呵斥妾侍,将其赶了出去。
他径自去了书房,从书房秘密隔层取出一幅画像。
这副画像赫然就是从凤梓宫供奉的先皇后画像临摹下来的,与原版分毫不差。
太子双目痴迷地看着画像上的女子。
他低声喃喃。
“……父皇不值得……但孤一定值得……”
谁也想不到,太子爱上了一副画像。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幅画成了冰冷后宫唯一能给予他温暖与力量的陪伴。
只可惜,世上女子千千万,能与画像比肩或者得其三分精髓的女子,一个都没有。
唯一一个长得像的萧妃儿也是故作清高,见到太子就跟见到杀父仇人一样,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那样一张脸怎么会露出那样冰冷无情的眼神?
萧妃儿简直是在浪费他心上人的颜值!
空有一张皮囊,毫无内在精髓。
太子暗中撩拨几次,很快便没了兴趣。
与其追求容貌相似而神不似的替代品,倒不如将她画在纸上,眼神温柔、深情款款。
这才是太子的心上人啊。
太子沉迷画像,皇帝在凤梓宫暴跳如雷。
“你真是不要脸了——”
他指着画像上含笑的女子咬牙。
“一国之母却给不知名的野夫生了个孽种……”
以裴叶十七八岁来算,她极有可能是先皇后的私生女!
说不定这个女儿还是她在宫内跟哪个侍卫通jian所生。
当年宫殿火焚,多半是为了遮掩孽种的存在!
皇帝一想到搜集上来的情报便暴躁地想要摔东西,将挂墙上的画像摘下来多踩两脚。
“你不会得逞的!”
皇帝确信画像上的女人死了,哪怕当年是诈死出宫,她也活不下来。
毕竟,当年那个巫蛊咒术可是奔着女人性命而来的。
除非有真正深爱她的人愿意为她替命而死。
女人死了,但她留下的女儿……
先不管那个叫裴叶的女子是不是柔懿的女儿,皇帝都不会让她活着碍自己的眼!
不过,皇帝还有三分理智。
他再想杀人也不会这个时候动手。
他还需要裴叶这个横空出世的悍将替他稳固江山,机会日后再寻。
而这个机会,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第481章 夜风也很温柔
打团战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神队友都在自己这边打团,猪队友都在敌人那边扎堆拖后腿!
闫火罗和它的盟友算不上猪队友,但碰见喜欢暴力开道的对手也没辙。
裴叶三人烧的那一把火,也敲响了闫火罗走下坡路的警钟,战事频频失利,再加上国内矛盾越发尖锐,隐隐让闫火罗正值壮年的王吃不消。
好消息不见几个,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国内和谈的声音也慢慢响亮起来。
闫火罗大王怒道:“这批眼皮短浅的蠢货,活该一辈子被困在贫瘠之地吃草。”
是谁率领他们过上如今奢靡富贵的日子?
这群目光短浅的白眼狼!
幕僚道:“大王勿怒,不值得为了他们伤了身子。”
闫火罗大王撇嘴:“他们是跪朝夏跪得久了!当年被世宗打得吓破胆子,一两代人都安分缩在贫瘠之地。朝夏一弱势,他们便猖狂得意。朝夏隐隐有强盛姿态,他们又立马软了骨头。”
他为了闫火罗,少年之时便敢伪装,以假身份去朝夏天门书院求学。
学来的本事都用来振兴闫火罗,为了国家呕心沥血。
那些干躺着享福不干活的贵族又做了什么?
今天居然敢提议跟朝夏和谈?
和谈什么?
和谈着卖国求存?
仗还没输呢,他也还在呢,这群人当他死了吗?
闫火罗大王与一群心腹鹰派坚持要战。
这对于一个擅长马上征战,逐水而居又没有足够耕地的国家而言,不向外扩张就只能饿死。
他们不得不跟朝夏开战。
国家地理位置坑人,闫火罗想染指更广阔的疆域就要干掉朝夏。
否则只能蚕食周边没什么油水的小国家。
而朝夏这两三年也犹如神助,本该烂到根子的“凤家军”浴火重生,借着跟闫火罗开战的借口,兵力从十五万扩张到了四十五万,几乎占了朝夏五成的兵力。战争又催生几十个说得上名字的人才,不论是智谋还是武力都可圈可点,其中又以月梁出身的段干启和黎殊最为出名。
年轻将领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极大弥补朝夏军方人才断层,青黄不接的窘状。
闫火罗看着几乎等于浴火重生的朝夏,气得牙根都痒了。
艹!
世宗时代打压闫火罗,让他们龟缩到贫寒之地才能苟延残喘,到柔懿帝姬时代又压着他们……
好不容易这些人都死光了,皇位上的倔强青铜多年没啥进步,关键时刻居然又开挂。
这次开挂还是无敌战场挂,什么阴谋诡计都没辙那种。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见过,但一步杀百人,百步杀万人见过吗?
下场亲征的闫火罗大王看了想骂人。
这货比当年的柔懿帝姬还要无解!
谁能想到朝夏的颓势居然是靠着一个战场杀神硬生生将差距杀平的!
呵呵——
黎殊本人也没想到。
谁能想到裴叶当年豪言壮语“一步杀百人,百步杀万人”居然是真的。
靠着绝对的武力,仅仅半年就成了仅次于元帅的将领,凌晁二人给她当副将。
一时风头无量。
谁也猜不到,裴叶这么卖力的真正原因。
说白了,还是功德逼的。
靠着肝搜集了几个部件,又靠着氪抽齐剩下的部位,终于凑齐【大威显圣敦仁荣王】套装。
“裴先生心情很好?”
也不知荣王怎么想的,上次传旨就没回去,皇帝也像是忘了这位弟弟。
别看荣王目盲,该有的手腕却不少,时常跟黎殊探讨作战方案,帐内烛火到深更半夜才熄。
裴叶也不是经常能看到他,但每次瞧见荣王,他都是一袭霜色长衫,干净得跟军营格格不入。
裴叶努力将扬起的嘴角压下。
“终于完成一桩大事,心情自然是愉悦的。”
荣王好奇“望”向她的方向,温声道:“大事?”
裴叶道:“一桩筹划三四年的事情,今日终于圆满结束。”
她再也不说【恋与养崽】这个游戏简单无脑了。
没有一身的肝还是别碰它,也碰不起,会肾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