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位置恰好是裴叶拍过的。
他听到二叔说。
“黑塔会成为过去而你们将沐浴着未来的阳光。”
第638章 黑塔与最后一恶（上）
漫长的一夜过去。
仿佛有一只手正慢慢拨弄，令晨光穿透厚重云层，投下金色暖阳，露出更蔚蓝广阔的天幕。
昨日还隐隐约约的黑塔影子，如今已经凝实成了实体。
正如傅淼曾跟裴叶科普的那样。
这是一座黑色的九层高塔。
不管身处这个世界的什么角落，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它的存在。
不论远近，人们眼中的黑塔都是一样大小。
它高高立于天际，巍峨庄严，无声间透着一股令人臣服的苍茫厚重的气息。
无数信众正对它顶礼膜拜，虔诚许愿，希望黑塔能回应自己的祈求。
尽管他们也知道黑塔已经被人类的贪婪弄得厌烦，从来只肯回应七大家族的诉求。
但万一呢
做人还是要有梦想的。
兴许自己虔诚就打动了黑塔，一夜暴富，甚至成为七大家族一样的超然存在。
与此同时，包括杨家的残余部队在内，各个家族都开始行动。
顾家的队伍也上了路。
这次“圣日”祭祀，顾以顾家家主的身份，携三侄子顾意前往“圣地”主持，大侄子顾韶在家守着。顾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有些怪异，但也不敢违抗二叔的绝对权威。
上了顾二爷的豪车，顾意发现车内除了二叔还有另外一男一女。
正是裴叶和季二人。
二人以顾的护卫身份混入顾家祭祀护卫队伍。
裴叶看着车外道：“这一路不会太平。”
各个家族平日都会死守“黑塔信物”，将盛放信物的容器藏得严严实实，哪怕消息渠道再灵通也很难从虚虚实实的情报中推断出真正的容器。但只有一天是例外，那就是“圣日”。
“圣日”这天，各家的“黑塔信物”都会出现。
同时也是下手抢夺的最好时机。
不包括顾家，其他六家中有三家失去“黑塔信物”，另外三家还持有。
很明显，这一路上必有一场恶战。
顾笑道：“他们斗他们的，顾家这边会比较清静。”
一则，失去“黑塔信物”的家族都跟顾家结盟过，彼此互有掣肘；二则，顾也放出虚虚实实的消息，让盟友知道打劫顾家没啥好处，因为顾家也没有“黑塔信物”，对他们下手不明智。
尽管如此，从顾家出发到“圣地”，这一路上的戒备都不敢松懈。
准确来说是顾意以及顾家其他长老绷紧神经，裴叶、顾和季三人明显不在状态。
顾双手交叉搁在端正并拢的大腿上，身体向后仰，双眸紧闭，似在安静浅眠。
季坐在车窗位置，一手支着车窗托着腮，目光落在车窗外不断向后退的景色上。
裴叶的反应更加让人意外。
她在地头打字聊天。
聊天对象是孕期反应严重，每天都嗜睡到十来点的花轻轻。
花轻轻那边发来消息：“大哭，明明定好闹钟了的。”
裴叶发了个摸摸头的颜文字，，wノ”っw｀。
“没事，我还没走呢。”
花轻轻那边又发来几条消息。
“我还有很多话没跟裴叶姐说qwq”
“呜呜呜……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医生说是男宝和女宝……”
“裴叶姐要不要给孩子取个名字？”
看到这几条消息，她几乎能脑补出顾韶内心憋屈又郁闷，脸上却还是端着高冷的模样。
她笑着婉拒了。
这时候，顾突然道了句。
“即将抵达‘圣地’，进入‘圣地’范围，通讯都会被强制性屏蔽。”
裴叶便给花轻轻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我要走啦，傻姑娘努力地幸福一辈子吧，我会一直祝福着你。”
这条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车子驶过某处，裴叶隐约觉得触碰到一层轻飘飘的东西。
往车外一瞧，却见原先的盘山公路突兀变成一条笔直大道，大道两侧一片漆黑，唯独这条道带着光，指引着最后的目的地。裴叶试着张开精神领域去探测周围，却发现自己的精神触摸到一片粘稠到近乎化为液体的不知名黑色物体。她正要收回，一段陌生景象窜入她脑海。
走马观花在她脑中掠过。
她发现自己的视角成了个中年男人。
身边有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跟“他”推杯换盏，男人的脸忽远忽近，忽清晰忽模糊……
酒过三巡，男人突然发难掏出绳子将“他”捆绑起来。
原来，这个男人是“他”哥哥，赌瘾上头的赌徒，赌光老父老母留下的遗产，哥哥不甘心又将老婆卖了换赌资，之后将两个七八岁的女儿卖给同村老鳏夫换赌资，偷了弟弟也就是“他”辛苦攒下来的资产，又一次输光之后逃到了外地避风头。这段期间，“他”发达赚了点小钱。
哥哥听到风头回来，痛哭流涕说要洗心革面，让“他”再帮哥哥一把。
于是，“他”一时心软原谅了哥哥。
谁知道兄弟二人喝酒正酣，哥哥绑了“他”，用一根绳子将“他”活活勒死，之后哥哥又偷走“他”所有的钱，强迫了“他”的老婆并将其分尸，连听到动静过来的侄子侄女也没有逃离毒手。
哥哥拿着钱又去赌场一掷千金……
强烈的恨意充斥裴叶心头，仿佛她就是那个“他”。
电光火石间，视角又一转。
裴叶成了下毒手的“哥哥”，在赌场的快乐，作恶时的紧张和犯罪时的快感，杀死亲弟弟时候的些许愧疚以及随后铺天盖地而来的恶念嫉妒，迫害弟媳时、杀死侄子侄女时的癫狂……
再一转，她又看到了“弟媳”视角。
紧接着就是稚嫩的“侄子”、“侄女”……
看似漫长，现实也才过了一息。
裴叶睁开眼，眼神清明如旧，但眉头却微蹙着。
“这是怎么回事？”
顾与她对视一眼便知道裴叶发现了什么，他道：“我们进入了‘圣地’的领域，在这里不要使用任何精神方面的探测手段，不然就会看到很多奇奇怪怪的负面记忆。记忆倒是其次，毕竟不是亲身经历的，无法感同身受，但记忆携带的情绪却会影响人，最后饱受情绪的折磨。”
裴叶看着窗外大道附近的浓雾。
这些浓雾……
全是类似的负面记忆？
她没再释放精神领域，却知道恶意正如影随形黏着她。
一旦她松懈，便铺天盖地涌过来……
第639章 黑塔与最后一恶（中）
顾家一行人顺利穿越这条大道。
驶入一片空旷苍茫的平地。
尽头便是此行的真正目的地“圣地”大祭坛。
每逢十年一次的“圣日”，七大家族都会聚集在这里进行盛大的祭祀活动。
向黑塔祈祷许愿获得往后十年的物资。
大祭坛瞧着荒凉，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大碗倒扣在地上，将那些诡异的黑色浓雾隔绝在外。
裴叶几人刚下了车，看到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过来，其中有些人仍旧西装革履、笔挺气派，有些人则神情狼狈，甚至还有带伤的。显然，这些都是其他六家的人。平日见了面就寒暄、嘘寒问暖的人，在此地碰了面也不打招呼，望着彼此的眼神都带着警惕和浓烈的杀意。
顾主动开口打招呼。
“各位家主，这一路上都辛苦了。”
说完便收到好几道怀着恶意的目光。
其中一人道：“算不上辛苦，反倒是有哪个小人在背后算计我等，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这话自然是专门冲着顾来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圣日”格外不平静。
这份不平静的源头又与顾家、夙家联手攻打杨家有关。
自然，顾作为顾家首领变成了集火对象，受点儿冷嘲热讽免不了。
顾笑着提醒一句。
“诸位还是小心些，免得着了谁的道。”
一人不屑地哼了声反驳他的话。
“此处是‘圣地’，大局已定！背后小人还想算计也难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幕后黑手还未抓出，我等还不能松懈。”
“圣地”祭祀还未真正开始，各家之间的气氛已经充斥着火药味。
又等了会儿，浓雾之中又出现其他家族或他们的家族附庸。
其中也有夙家家主，前者看到顾家一行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得沉了下来。
季偏向裴叶那边低声嘀咕。
“夙家倒是厉害，不知抢了哪个倒霉鬼的‘黑塔信物’。”
裴叶道：“不论是哪个倒霉鬼，看热闹就行。”
之后又赶来一行人，望向夙家那伙人的眼神透着狠毒与不甘。
“这一伙是司家的，七大家族中实力存在感都垫底的存在，我看夙家就是截了他们的信物。”
裴叶闻言瞥去一眼，没啥印象。
她奇怪另外一件事情。
“为什么不在这里打起来。”
季道：“黑塔不允许。”
待七份“黑塔信物”全部抵达“圣地”，这次的祭祀便能开始。
最后抵达的是吕家武装力量，还有不少部分艺家残部以及杨家被灭门之后藏起来蛰伏等翻盘的余孽。看情形，吕家应该守住了自己的“黑塔信物”。这时，裴叶敏锐注意到形势有变化。
被隔绝在外的浓雾变得更活跃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信物’全部抵达‘圣地’祭坛中心，通往‘圣地’的路就被关了，直到这次‘祭祀’结束再次开启。”
“如果还有人在那条道上呢？”
顾道：“在半路上没赶来的人会死。”
被大道两旁的浓雾笼罩，浓雾携带的负面记忆会无孔不钻，将人完全吞没。哪怕能扛得住那么多的负面情绪，但成千上万人的记忆施加在一人身上，迟早也会完完全全迷失自我。
其他家族也面面相觑，脸色有些惨淡。
以往“圣日”虽有明争暗斗，但死亡可没有这么高。
每次抵达“祭坛”中心都有三五千人，这回却少得可怜。
不待他们开口，众人都听到深沉而悠远的钟声从天际传来，距离越近，声音越响亮。
顾道：“祭祀真正开始。”
话音落下，众人发现周遭环境大变。
从原先的空地来到一处类似祭祀的大殿，一抬头还能看到如天幕般广阔的穹顶绘画着复杂的古怪纹路。这座大殿实在是太大了，光是中央的小祭坛台阶便有一人多高。一个高大魁梧的成年男人站在这里，宛如站在大象腿边的小狗，哪怕努力仰头也看不到整个大殿全貌。
“凡人们，十年又过去了。”
沙哑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传入众人耳畔，裴叶下意识循声看了过去。
那是一团漆黑中带着猩红的气团，悬浮在半空，升腾翻滚的样子像极了一团火焰。
它出现的瞬间，众人开始单膝跪下，对其顶礼膜拜。
不论内心怎么想的，表面上恭恭敬敬、虔诚无比。
除了三个人。
顾、季以及裴叶。
一旁跪下的顾意发现不对劲，偏首便看到了这一幕，险些吓得丢了魂。
三人在跪倒一片的人群中显得突兀。
那团诡异气团也注意到他们三人。
“凡人，你们是有什么怨言吗？”
顾目光平静，季懒得理会。
只有裴叶开了口。
她道：“没什么怨言，最近做了膝盖方面的手术，我想伟大的黑塔应该能体谅信众的难处。”
听气团的话，这货应该是传闻中的“黑塔”了吧，居然还会说话。
气团又问顾二人。
“你们呢？”
季笑道：“我也做了膝盖手术。”
顾瞥了一眼季。
面无表情道：“同一家医院做的同一台手术。”
众人：“？？？”
他们以为黑塔会发飙惩戒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结果居然轻飘飘揭过了。
揭过了？？？
这是什么鬼操作？？？
裴叶则暗下摇头。
“原来如此。”
这个黑塔有意思。
“凡人们，说出你们的诉求。”
跟黑塔许愿必须要有“黑塔信物”。
当气团说出这话，一些人脸色淡定，一些人则脸色铁青。
整个流程并不麻烦。
每个家族在“圣日”之前都会写好许愿清单。
写清单是个技术活，要拿捏好黑塔的底线，一般情况下都能获得黑塔的回应。
顾和裴叶都没动，另外三家给出清单，持有“黑塔信物”的容器将清单内容一一念出来。
若黑塔觉得可以就答应，若觉得不行就打断，抹掉清单上那一条，整个过程都很安静。
不过时间长了点。
裴叶听着夙家的许愿清单，无聊得打哈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