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叶道，“所以他们需要惩罚。”
小女孩儿问，“姐姐惩罚什么？”
裴叶勾唇笑道，“下次再来吃一回，敞开了肚子吃。”
小女孩儿：“……”
她突然有些同情那位说坏话的叔叔。
小女孩儿年纪不大，但毕竟是当了好几年鬼的老鬼，说话条理清晰。裴叶询问她弟弟被人贩子转移到什么地方，她不认识那块地方，不知道具体地址，但她记住附近的标志性建筑。
裴叶打开“突破次元壁”中的“酆都出行”，将目标地址定为小女孩儿口中的标志性建筑。
没一会儿便有司机接单。
“最近跑阳间业务的司机多了不少啊。”
这次接单速度很快。
一上车，裴叶系上安全带便跟司机聊开了。
司机是个剃着板寸头的老人，头发银白，脸上布满了道道褶子，看着应该是寿终正寝的。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鬼节啦，老鬼也要返乡看看家人，生意会比较多啦。”脸上的褶皱随着笑意加深，“阳间人多鬼多生意多，不少同行就跑阳间接客，我还是第一次抢到天师的单子。”
鬼节？
经司机提醒，裴叶这才想起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七月。
华国鬼节不少，但提及鬼节，大多人第一反应就是七月十五的中元节。
道教有三官，分别为天官、地官、水官，其中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七月十五正是地官——中元二品赦罪地官的神诞日。
对于酆都鬼怪而言，整个七月都是他们狂欢放假的好日子。
“这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嘛，现在就开始忙了？”
司机回答，“酆都跟阳间不一样啊，又没有高铁、飞机、火车、游轮，普通鬼来往两界要走鬼门。鬼门就那么点儿大，每日接待客流量有限。全部挤到中元节那天出来，哪里挤得动哦。”
交通工具有限，老鬼往返阳间就要提前一个多月准备。
裴叶：“……”
“这几年还好，酆都大帝提倡向阳间学习，添了好多交通工具，不少老鬼就跑去开出租了。”老鬼感慨道，“大帝提倡向阳间学习，这就响应号召再就业了。改革开放、与时俱进，阴间酆都的人民才能过上好日子。要我说啊，这些神啊鬼啊的，还是该向咱们的社会主义看齐。”
“您老以前干嘛的？”
“开了一辈子坦克和大货车，没别的手艺。”
裴叶：“……”
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一开口就是一股子社会主义调调。
“小姑娘瞧着气势挺凶啊，以前也是同道中人？”
裴叶笑着道，“那都是老黄历了。”
老鬼笑道，“对，老黄历了，但时不时还是要翻出来看看，咱年轻时候也这么厉害过。”
这位鬼司机很健谈，开车也是又稳又快，让裴叶蛮好奇。
“您老眼神还好使？”
“两只眼睛都是5.1，可比现在这些年轻人好多啦。”老鬼忍不住炫耀道，“其实刚死那会儿，老花眼厉害，去酆都报道，那头的官儿给我一查生死簿，立马给了点儿优惠，眼睛又亮了。”
作为生前有军功的鬼魂，投胎可以走绿色通道。
裴叶翻阅笔札的时候知道这点，故而很好奇老鬼为何没去投胎，反而当了阴间出租车司机。
老鬼握着方向盘笑呵呵。
车窗玻璃映着半张带笑的鬼脸。
“大半辈子都在颠簸，什么苦都吃了，难得世道太平，想多看两眼。”
第087章 晚上好
t市下属县镇，郊区废弃老工业区。
一辆白色面包车悄悄驶入一处废弃老楼楼下。
“外头风声紧不紧？”
“还行，应该能将货运出去。”
面包车下来个身材肥胖、剃着板寸头的男人，满脸横肉，但却有种憨实幽默的气质。
上来接应的男人给他递了一根烟，露出一口沾着厚厚牙垢的黄牙。
“动作要快一些，订货的客人都催三回了。”
“三回？”男人呸了一声，“拿货看货不需要时间啊？这么急，活该娶了媳妇连棵苗都没有。”
“给钱就是大爷，咱们做生意都指望他们呢。”
说话的功夫，一名长相很普通的朴素妇人从楼上下来。
那个剃着板寸头的胖男人问她。
“楼上几个货还安分吧？”
最近t市又严打，听说还有个大头公司被条子端了，风声紧。
他们这些没组织的散兵游勇就只能东一枪、西一枪，靠着以前的人脉联系上家、下家。
这两天幸运，货物多质量也好，几个大客户要的货都凑齐了。
这一票要是能干好，几天下来最少也有二十万入账。
妇人呸道，“安分个鸟，一个一个跟讨债鬼转世，几个巴掌下去还哭，全都被他们爹妈惯坏了。整天哭哭哭，要是老娘孙子孙女，早打死了。几颗药下去还治不了他们？现在乖着呢。”
胖男人说，“那药不能多吃，吃多了傻了怎么办？”
妇人无所谓地道，“傻了就傻了，两腿中间那玩意儿养大了能用就行。”
另一个男人叼着烟笑道，“也别这么说，客户买回去都是当儿子女儿养的，傻了不值钱。”
妇人翻了个白眼，鄙夷道，“什么买了当儿子女儿的？别人生的，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谁还能把这话当真了？吃药吃傻又不是天生就傻？傻的还好养，免得养出个白眼狼。”
男人还要反驳，妇人挥手打断他的话。
“得了，没给吃多少药，老娘干了这么多年，还能不懂这个？”
三人准备再过两个小时就将货物送出去。
“那个发烧的货，这会儿退烧了吗？”
妇人道，“没，烧得更厉害了。”
他们原先也想去附近小诊所或者药店买点小儿退烧药，不过现在药店诊所都有监控，风声又紧，三人谁也不想冒险。要么等货物自己退烧，要么就等货物送出去，去省外再治疗。
一个小发烧而已，顶多烧傻，人不死就行。
订货的客人给的价格也不是很高，还小气巴拉跟他们压价，他们就更加不在意了。
“饿死了，这时候要是撸个串喝个酒就美极了。”
“对，最好再喊个妞给伺候……”
“上次那个按摩妹就不错，身材好、胸大、水多、口好，就是太贵了……”
两个男人开始说荤话，妇人翻了个白眼，起身去楼上守着货。
几个货都藏在废弃大楼的四楼。
据说这栋大楼原先是附近电子工厂的员工宿舍楼，后来闹了两次人命就被废弃了。
县镇经济转型，工业区也被搬到其他地方，这片地方就更加冷清了。
听说还有一些吓唬小孩儿的鬼怪传闻。
三个人贩子挑选这个地方作为藏匿货物的窝点，自然也是看中这里人烟稀少的特点。
至于鬼怪传闻？
哼，哄小孩儿的东西，谁怕啊。
哪怕真有鬼，鬼还能凶得过他们？
妇人开着手电筒爬上四楼，左转第二个房间放着四张上下铺木板床。
她用手电筒在几个货物脸上一一扫过，仿佛看到一叠又一叠钞票飞向自己。
与此同时。
司机老鬼将裴叶二人拉到目的地。
“这地方有些偏啊，你们天师也是不容易，整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司机老鬼一看周围环境，乌漆嘛黑一片，路灯也不见几个，顿时有些担心起来。
裴叶道，“还好，应付得来。”
她结了账，给老鬼掏了三十来块元炁币，外加五星好评。
“对了——”司机老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临近鬼节啦，听说有不少开黑车，你小心啊。”
裴叶疑惑，“黑车？我在‘突破次元壁’下单也会打到黑车？”
听朱淳安说过，“突破次元壁”app虽然不是天师联盟带头制作的官方app，但受官方监督。
酆都鬼府与“突破次元壁”app、天师联盟都有合作，所以才能在上面打阴间的车。
黑车也能混入正规平台？
司机老鬼道，“app下单当然不会打到黑车，但有些黑车会趁着阴气重的时候佯装阳间的车哄骗活人上车。碰上这种，窃取阳气还算好，怕就怕碰上黑心的鬼，劫财劫色要命就糟了。”
裴叶拧了眉头。
“以前只是听说有鬼大巴，没想到还有鬼出租车……”
司机老鬼还想说啥，这时又接到了一单，匆匆两句就开车走了。
裴叶摸了一根烟叼着，让小女孩儿领路去救她的弟弟。
小女孩儿犹豫问她，“大姐姐，要不要报警让警察叔叔也过来？他们很凶的。”
人贩子有三个。
两个成年壮汉，一个看似精瘦但力气极大的务农妇女。
三个人作恶极多，都挺凶的，她担心裴叶大姐姐会吃亏啊。
裴叶道，“没事，再凶也凶不过我。警察过来了容易打草惊蛇，不方便我操作。”
小女孩儿还是很担心。
大多天师对付鬼怪很厉害，但对付活人就不怎么行了，也就三脚猫的能耐。
裴叶撇嘴，“要是叫了警察——我不敢保证警察是来抓人贩子而不是保护人贩子。”
怕是来抓她的。
“洋洋，领路。”
小女孩儿脆生生地嗯了一声。
人贩子很警惕，附近几个角落装了监控，要是有可疑人接近就会被他们发现。
裴叶根本没将它们放在眼里，挑着监控死角走，身形灵动迅捷。
很快，她距离人贩子的面包车仅有数米。
她靠着墙壁，摸出四张便利贴，指尖在空中划动几下，默念咒语。
便利贴飞上高空，各自占着一角，结成一个小型隔音阵法。
一个大汉在车内看监控。
一个大汉坐着小马扎闭眼小憩。
裴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靠近，抬手屈指敲了一下面包车的车窗。
第088章 无皮鬼
看监控的大汉还以为是同伙，一边咒骂一边摇下车窗。
“干嘛呢？大半夜冷不丁敲车窗，你想吓死人啊。”
没等他看清敲窗户的人是谁，一只苍白的手如闪电般迅捷探向他的衣领。
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只看到一段残影。
一股巨力将他扯着向玻璃撞去。
砰！
大汉没来得及反应，脑袋直接撞碎了打开一半的车窗玻璃。
剧痛传来，脑门上流下粘稠又温热的血，惨烈的叫声直冲夜空。
这一声巨响也惊动了打盹小憩的人贩子。
“发生什么事！”
他惊醒过来看到这一幕，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上前擒住裴叶。
“找死！”
裴叶唇角勾起。
小女孩儿见人贩子面露狰狞凶相地冲来，吓得捂脸躲到裴叶身后。
人贩子来势汹汹，谁料人还未靠近，裴叶那条大长腿已经带起一道残影，冲着他面门扫来。
一击即中！
恍惚之中，人贩子听到自己脑袋有晃荡水声，牙床松动，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来。
壮硕高大的身躯狠狠摔在地上，脸颊在冰凉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出一段血印。
“两个垃圾，这么点本事也学人出来偷孩子，谁给你们的勇气？”
裴叶单手将车内的大汉拖了出来，蹲下来，用另一手抓着另一个大汉的脸。
在小女孩儿崇拜的目光下，她两手拎着两个人贩子，将他们甩向面包车，面包车微微晃动。
看着两人撞了面包车又狠狠摔地上，裴叶抬脚踩在其中一人的脸上。
“你们不知道偷窃拐卖儿童在联邦是死罪吗？”
刚说完，裴叶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联邦。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两个人贩子犯到自己手上，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小女孩儿提醒裴叶，“大姐姐，楼上还有他们的同伙。”
“没事，我施加了隔音阵法，楼上的人贩子听不到这里的动静。”
小女孩儿拍拍胸口，松口气。
裴叶对她道，“洋洋，你去楼上盯着那个人贩子，我教训完这两个人，等会儿就上去。”
小女孩儿睁着乌黑的鬼眸，怕怕地道，“大姐姐，楼上有坏人……”
人贩子伤害不了她，但老楼里的老鬼就不一样了。
她白天跟着人贩子来了这里，原本想继续上楼，谁料二楼三楼四楼都有超凶的老鬼。
小女孩儿不是他们对手，便匆匆逃了，找裴叶搬救兵。
裴叶道，“没事。”
她给小女孩儿递了一枚用便利贴叠成的小三角。
“谁要是阻拦你，抓着这东西怼身上。”
鬼魂是人死后变成的，人有什么劣性，鬼魂同样也有。
活人会欺负小孩儿，鬼魂同样也会。
若是这些游荡的孤魂野鬼饥饿了，魂体较弱的幼年鬼还是他们吞噬的好对象。
小女孩儿紧紧抓着那枚三角，心安不少。
裴叶看着小女孩儿走进黑洞洞的楼洞，扭头对着两个还有意识人贩子露出邪恶的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