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号太大姐大了，以至于画漾根本没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
直到三个男生结伴走到她面前，跟要打劫似的将她围困在人墙与墙壁之间。
画漾差点被激起平日里习武时的本能防御反应，幸好及时收住。
她抬起头，慢慢记起了这三张脸，在她卧室里，有一张她和他们三人的合照。
他们都曾在福利院住过，虽然后来分开多年，却因缘际会地上了同一所高中，因此自然就成了好友。
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却是她的“小弟”。
“漾姐，好巧啊！”李闹似乎完全不觉得画漾是女生，抬手就往她肩膀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人如其名，李闹是三个男生中最咋咋呼呼的一个，只有在写的时候，他可以坐到个小时一动不动，但他却从来不敢公开说自己有这个爱好，总觉得会被人耻笑不自量力。
右手边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是夏子冷。夏子冷生来白皙且纤瘦，再加上性格内向，浑身上下像充斥着一种脆弱感，但正因此，在学校女生中反而拥有着极高的人气。
而三人中间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顾梓言，是他们这几个人中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以前时不时就能考进年级前三，但在原主“考得好，遭雷劈”座右铭的洗脑下，成绩也开始渐渐退步。
画漾无声轻叹，“自己”可真是屁话连篇，害人不浅啊。
“漾姐，你怎么改造型了？差点没认出来。”夏子冷问。
画漾一句话简单带过：“最近比较流行素雅简约风。”
“挺好看的。”顾梓言配合地夸了一句，看了眼她身后的餐厅大门，又问，“吃饭了吗？”
因为带着原主的记忆，画漾对他们三人的印象很好，因此几乎没有犹豫便诚实地说：“没有。”
说完，她指了指身后的餐厅，“这家新开的，要不试试？”
他们三人果然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画漾转头推开门，身后三人立刻跟了上来，四个人找了一张方桌坐下。
顾虑到男生一般吃得比较多，画漾极为壕气地点了一大桌子菜。
等服务员收回菜单，画漾刚想伸手拆餐具，坐在她左手边的顾梓言便主动接手，拿过茶壶帮她冲洗起了碗筷。
过了一会儿，画漾抬手接过，低声道了句“谢谢”。
“怎么还跟我们客气上了。”顾梓言笑道。
“对啊，漾姐，我怎么觉得你自从坠崖之后，整个人就不太一样了呢？”李闹问。
原主人缘不好，在医院的三天里，除了老师，也就他们三个来探望过自己，连出院时那身校服，也是老师特意去学校拿的。
但这倒是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来适应这个世界，以及思考应对方式。
因而此刻，她几乎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只微微叹了口气，便一本正经地开口：“你们懂一夜长大的感觉吗？就在经历过生死之后，突然觉得以前可真蠢。”
“我懂我懂。”李闹踊跃举手，“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死过一次之后，突然就奋发图强了。”
“就是这个意思。”画漾点头，得益于李闹的配合，忽悠得十分顺利。
“漾姐，你的意思是，你也准备奋发图强了？”
“嗯，我准备好好学习，考上清北。”
另外三人：……………………
第12章 那我呢
嘈杂的餐厅里，只有这个角落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许久之后，顾梓言平静下了个结论。
“有梦想，也挺好的。”
画漾笑了笑，见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便招呼道：“先吃吧。”
顾梓言拿起筷子，安静地看着她。
画漾长得很漂亮，脸型小巧，柔嫩白皙的皮肤上几乎看不到毛孔。
恰到好处的双眼皮下瞳仁黑亮，尤其是眼尾那微微翘起的温柔弧度，更让清纯和柔媚这两个看似矛盾的词汇，在此融合，但以前浓妆艳抹加上造型怪异，让她的天生丽质大打折扣。
此刻卸去所有铅华，回归到了最纯净的样貌，这样的她，反而更轻易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但顾梓言却总觉得，她不管是造型还是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感。
饭吃了一会儿，又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学习的话题。
画漾以前在家族里，习惯了以大姐身份管教弟弟妹妹们，因而此刻，她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对被曾经的画漾带跑偏的三位“小弟”说：
“大家都18岁，也不是孩子了，总该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找一个方向，我以前说的那些……屁话，你们别放在心上。”
“方向？”李闹问。
“比如，你不是喜欢写作吗？子冷想当明星，这就是方向啊。”
李闹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耳朵通红：“我就是随便写写，拿不出手。”
夏子冷也垂下了脑袋：“我也是，别人出道都是经过多年练习的，我又没有基础，不太现实。”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画漾的视线扫过餐厅门口，看到街对面有一个报刊亭，她想了想，突然站起身说，“你们等我一下。”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中，画漾飞速小跑而去。
李闹：“漾姐真不是没带钱，准备跑路？”
夏子冷、顾梓言：……
过了几分钟，画漾微喘着跑了回来，将两本杂志放在桌上，又悄悄把另一本杂志卷起放进了包里。
“这什么？”夏子冷和李闹默契地问。
这俩人的注意力全在桌上这两本杂志上，唯独顾梓言的视线扫过她包口，她的包不大，因此杂志并没有全部塞进去，透过露在外面的衣角，隐约可以看到封面上是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画漾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只翻开一本娱乐杂志到第五页放到夏子冷面前，上面是一则绽星娱乐招募练习生的启示，这是昨天在理发店里看到的。
而后又翻开另一本文学类杂志到第十五页放到李闹面前，上面是第十二届全国作文大赛的报名表，这个作文大赛，一直被称为是作家的摇篮。
这是住院时，画漾听同屋的病友阿姨提起的，说是她家孩子最近一直在为这个大赛做准备。
俩人静静地盯着眼前的杂志看了许久，而后默契地将杂志收起。
虽然没说去不去，但动作，却仿佛透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画漾也没再多问，孔子在那个时代都倡导因材施教，她想，在这个世界，人的选择应该是更多样的。
倒是顾梓言看了她一眼，突然低声问道：“漾漾，那我呢？”
“什么？”
“你帮他们找到了努力的方向，那我呢？”
第13章 只有他叫她漾漾
“你帮他们找到了努力的方向，那我呢？”
画漾听到这问题，不由仔细回忆了一下脑海中关于顾梓言的记忆，却发现，她其实并不太了解顾梓言。
原主本来就粗线条，很多事情不会注意到，而顾梓言为人又比较内敛，很多心思不会透露出来，因此她还真不知道顾梓言喜欢什么。
画漾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如初：“我没有这么大本事，努力的方向，永远都只能靠自己去找，就目前而言，我并没有觉得，你对什么事情热别有兴趣。”
顾梓言耸了耸肩，垂眸轻笑道：“那看来，我也只能好好学习了。”
“挺好挺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我俩就不掺和了。”李闹在一边调侃道。
画漾没反驳，只淡淡地看着二人问：“如果将来你们红了，却被挖出高中成绩烂得一塌糊涂、整天惹是生非，你们要怎么面对耗费那么多时间和金钱喜欢你们的人？”
虽然画漾的表情平静温和，但不知为何，在座的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威慑力。
李闹和夏子冷顿时安静，脸上嬉笑的表情不再，反而默契地垂下了脑袋。
是啊，如果努力了还是成绩不好，起码他们问心无愧，但如果自己还没努力就浑浑噩噩地放弃学业，那又怎么值得他人支持呢？
知道自己说服了他们，画漾收回眼神，却不小心对上顾梓言的视线，他的眼神里，有一种画漾形容不出的温柔。
她从小心思敏感，因而此刻，心里陡然有了种直觉，顾梓言对她的态度，和李闹、夏子冷似乎有些不一样。
比如一个极小的点，他们三个人里，只有顾梓言从来不叫她“漾姐”，只叫她“漾漾”。
画漾微微摇了摇头，拿起筷子伸向一只小龙虾。
暗想或许是自己理解错了，这个世界比她生活的时代开放多了，男女之间的关系或许也不能用以前的标准来衡量。
一个小时后，四人吃完午餐，画漾走到收银台结账，才发现顾梓言已经付了钱。
画漾的记忆里，顾梓言自读高中起就一个人生活，经济条件并不好，这顿饭的价格对他来讲应该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她有些懊恼考虑不够周到，但事情已成定局，非要把钱还给他，好像更尴尬。
因此她只是对顾梓言笑了笑，说：“下次我来吧。”
顾梓言点头未言。
走出餐厅，顾梓言问画漾去哪里，画漾回了句“书店”。
顾梓言又点头问：“需要陪你一起去吗？”
画漾温和地笑着摇头道：“不用了，我可能要待很久。”
顾梓言便没再说什么，只低声叮嘱说：“那路上小心”。
临走还补了一句：“放心吧，他俩的成绩，我负责。”
画漾笑着点了点头。
见他们三人转身离开，她重重吐出一口气，不管顾梓言内心是什么想法，但起码，外露出来的所有表现，都并没有超越普通朋友的界限。
他是个君子，或者用更符合这个时代的词汇来形容，是个举止有度的绅士。
画漾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想着靠导航再找一家书店，但却哀怨地发现……手机居然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罕见地陷入了几秒慌乱，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手机指引，就宛如在偏僻森林里丢失了指南针。
但很快，画漾又恢复了淡定，没有手机，起码还能找人问路。
庆幸的是，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一个熟悉路的阿姨。
阿姨热情地帮她指路了一家书店的位置，就在市中心的中央商场三楼，距离自己不过五分钟路程。
第14章 明怼
画漾在书店里整整待了一下午，倒不是在复习，而是坐在窗口的位置，翻完了一整本《中国通史》的后半部。
北融这个小国，在历史上并没有任何记载，因而她甚至不知道，在家族被灭门之后，是否有人替家族翻案，是否有人还画远一个清白。
但起码，在看完这些历史之后，她对这个世界、对曾经的那近千年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合上书，画漾看了眼墙上的钟，时间已经接近六点，但想到画凛和画柠要去沈家吃饭，家里阿姨估计也没准备，便又不急着回家了。
她把那本《中国通史》放回原位，这才不急不缓地走到教辅资料区，开始挑选适合自己的资料。
画漾翻开了一本高一数学，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公式，对她来说宛如天书，但看着看着，托原主记忆的福，居然也看懂了少许。
甚至觉得有些有趣。
在北融，即便是贵族女性，大多也只看一些《列女传》《女诫》之类的书，剩下便是琴棋书画和女红，但在这个世界，女性也可以和男性一样，有更多选择，甚至可以比男性做得更好。
这是她曾经的幻想，却未曾想在这个时代被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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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点，沈家。
沈冽的父亲沈任天虽然是入赘的女婿，但自白老爷子隐退出国、颐养天年后，他便几乎要掌管整个凌天科技，因此平日里应酬、出差多，基本很少在家吃饭，但为了画凛和画柠的到来，还是特意排出了晚上的时间，足可见对于画家小辈的重视。
但三个男人平日里都不是话多的类型，因此一顿饭吃下来，几乎都是画柠和白岚在说话。
“听说赵董那天被老婆捉奸在床？真的假的啊？”饭局临近尾声，白岚看向自己的丈夫八卦地问。
沈任天拿着筷子的右手顿了顿动作，蹙眉轻斥道：“别人的私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随便聊聊嘛。”白岚不悦地嘟囔，“不过说真的，就赵太那审美，也难怪抓不住自己丈夫的心。”
说完，见三个男人都没反应，白岚转头对画柠叮嘱道：“柠柠啊，以后你要是想抓住男人的心，可一定要像阿姨一样，对自己好一点。”
“阿姨，我会的。”画柠害羞地扫了沈冽一眼，却见后者似乎完全没在听饭桌上的聊天，只兀自靠在椅背上，低头摆弄着手机。
过了会儿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向白岚，不咸不淡地开口说：“妈，把男人出轨的原因归咎于妻子，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思维。”
“本来就是嘛。”白岚不服气地拉拢画柠，“柠柠，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画柠的视线在白岚和沈冽之间转了两圈，最后谁也不得罪地说：“我觉得，其实各有道理啦。”
餐桌上氛围有点尴尬，幸好沈任天罕见地开口解了围：“吃完了，那就散了吧，小冽、小凛，你俩到我书房来一下，我有事和你们说。”
众人这才起身。
画凛和沈冽跟在沈任天身后上了楼。
画凛侧头看了眼没什么表情的沈冽，想起刚才的事，仍旧觉得惊讶，沈冽性子冷漠，因此在不足挂齿的小事上，往往懒得开口反驳，刚才明知白岚也就是闲扯却还开口明怼的行为，倒实属罕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