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易南放下手里的碗,淡定一笑摸摸鼻子,将福崽抱到自己的怀里,看着儿子那双像极他母亲的清灵双眼,幽幽来了句:“看这眼睛的确不像是傻的……”
“……”江宁深吸口气,又白他一眼,打算一定不要忘了这件事,等儿子长的后,一定狠狠告他的状!
纵然是庶子,可这也是国公府的长孙,更何况正室已殁且没留下子嗣,更不知什么时候更有下一任的世子妃,所以福崽就是目前国公府拥有继承权的独苗。
满月宴,齐国公准备大办,一是要告诉外人,这个孙子就算是庶出,那也是他们国公府的宝贝,是打算按照嫡子来看待培养的。二是这些年送出去的礼实在是太多了,趁此机会好好办一场,把送出去的礼物都给收回来,全当给福崽攥家当了。
江宁这是第一次坐月子,她觉得简直是太舒服了,什么事情也不用管,也不用操心,每天就是吃吃睡睡看看孩子。更好的是孩子乖得很,每天和她一样的吃了睡,睡了吃,母子两个一个月这么养下来,江宁圆润了一些,福崽更是泡豆芽一样的长了许多,圆乎乎的更可爱了。
江宁在得知满月宴要大办的时候,心里自然是高兴自己的孩子得到了国公爷的这般看重,但当张姑姑亲自送来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一套衣裳和首饰,告诉她满月宴那天,夫人允许她出席时,她真的惊到了。
满月宴,那可是大日子,是全京城里只要和国公府有往来的世家公侯全会出现的场合,她一个妾室,夫人竟会允许她出席……
江宁愣了很久,依旧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直到齐易南回来,她问他为什么的时候,齐易南只是一笑,说:“你是福崽的亲生母亲,出席自己孩子的满月宴,是应该的。”
但他这句话,不能彻底打消江宁心里的惊讶与疑惑,但,能有一个正式出现在人前的场合,告诉所有人她就是福崽的母亲,她只有高兴,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五月初七,盛夏已到,齐国公府满月宴开,来往宾客多不胜数。
前院男客有国公爷和齐易南招待,后院女客,有官年和同齐家几位姑奶奶招待,前后院热闹非凡。
江宁一身橙红色的精致裙子,领口袖口全部都缀着圆润的珍珠,一圈下来不下百颗。头上更是带着金丝圆环发冠,发冠的一圈镶嵌着七颗衣裳同色的珍稀宝石,修长优美的脖颈,白净无暇的肌肤,清丽的容颜,一身柔和温软的气质,早已不是最初做什么都谨小慎微的她。
青云从院外进来,走到她跟前笑着说:“小娘,园中女客已落座,夫人说叫您抱着小公子过去呢。”
江宁点头,深吸口气,转身将乳母怀中的福崽接过来,眼神含笑的抬起脚步,这将是她踏入京城贵妇之间的第一步。
诺大的园中,每张桌子都摆在树荫下,亭子里,假山水湖边,足足三十来桌。
江宁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世家贵族的夫人小姐们,紧张之余,还好有官年和一路跟着,跟她介绍着,她尽力的不出错的还礼,客套。
一圈下来,笑的脸都要僵了,更是没少感觉到各种各样的眼神,但她毫不在意,若是连这些东西都受不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来。
见过宾客后,乳母带着孩子离开,官年和带着江宁落座,期间还要认人,敬酒,官年和一身迎来送往,谈笑风生的本事,江宁都在暗自学着。虽不一定用得上,但能学点什么也是好的。
主院,乳母抱着福崽在安静的内室哄着,福崽刚吃了奶睡着了,一同服侍的两个小丫头也被叫去前头帮忙了。
过了一会儿,乳母正有些犯困时,外头一个脸生的丫头探进脑袋来,小声喊着:“许大姐,江小娘叫我来喊你,说要问小公子的状况呢,你快跟我过来吧。”
乳母闻言愣了一下,看了看睡的正香的福崽,心里有些疑惑,可身边的丫头却也说着:“许大姐你去吧,回小娘的话要紧,小公子睡的正香,我来照顾就行,你快去快回。”
乳母闻言,眼神晃了晃起身,点了点头嘱咐了小丫头两句,就出去了。
屋子里,小丫头看着乳母走了,便低头编起了花绳,没过多久,她听着门口有动静,还以为是乳母回来了,抬头一看正要张口说话,就见来人是许久未曾出门的应素文。
应素文一身紫色的裙子,消瘦的面庞上一丝笑容也无,进来到了福崽旁边,眼睛看着刚满月,胖乎乎的福崽,眉眼中有几分与他母亲的相似,眸中乍现出厌恶之色。再抬眸时,盯着小丫头:“去给我倒茶来。”
小丫头闻言,低头看了看福崽,面色为难的没动。
应素文见此,冷冷一笑:“你想死吗?”
小丫头害怕了,咬着唇低头出去,想着只要回来的快一点,应该不会有事,脚下便生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应素文缓缓的坐下,轻轻抬手指尖落在福崽圆呼呼的小脸上,捏了一下,福崽小嘴动了动,转过了脑袋。
应素文眼眸轻眯,长长指甲的手放在福崽的脸上,捏着他的脸将他的小脑袋转了过来。
第87章 累赘 应素文眼眸轻眯,看着手心里孩子……
应素文眼眸轻眯, 看着手心里孩子的小脸皱起正欲醒,眼神晃了晃准备放手,只听门口的位置传来乳母一声惊慌的大叫:“你干什么!”
应素文被惊的身子猛然一颤, 手往回一缩, 下一刻福崽发出了洪亮的哭声。
“叫什么!”应素文起身,回头怒看着冲过来的乳母, 满眼都是怒意。
乳母急忙跑过来一看,福崽委屈的大哭着, 不仅脸蛋通红, 鼻子上更是被指甲刮破了一条血痕, 小小的血珠都冒了出来, 乳母一下就慌了,抱起福崽恐惧的看了应素文一眼, 质问道:“应小娘,你对小公子做了什么?”
应素文皱着眉头,眸光含怒的看着乳母:“不过一个小孩子, 我能对他做什么?敢冲我大呼小叫的,不愧是岁宁院的人, 一点规矩都没有!”
乳母抱着大哭不止的福崽, 轻晃着哄着, 知道自己胳膊拗不过大腿, 多说无益, 便抱着福崽转身就走。
方才她跟着丫头出去了, 走了几步觉得不能留福崽一小娃娃给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照顾, 更何况,若真是江小娘担心福崽,一定会派人来问, 而不是专门叫她走一趟。她猜着或许是有问题,就不顾那传话的丫头阻拦,跑了回来。
此刻再看看福崽的可怜样子,乳母万分庆幸自己回来的还算是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应小娘怕是就对福崽……想起自她进府后,传言的应小娘和江小娘不睦,她心中惊惧,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抱着福崽回到了岁宁院。
福崽还在哭,哭的小脸通红,她急忙喂奶先哄着,今日府里忙,丫头们大多都被抽调到各处去了,院子里就剩下一个平日里打扫的小丫头在,乳母叫她赶紧跑去园子里喊江小娘回来。
园子里,正被官年和带着在宴席上走动敬酒的江宁,眼神瞥见不远处的青云和小丫头耳语两句后,脸色突变的走过来,眉头就皱起。
果然,青云一近前来,就小声道:“小娘,乳母说福崽在主院那边,被应小娘弄伤了脸!”
什么!江宁手中的酒杯,差点就掉在了地上,紧张愤怒的同时,看着眼前的场合,缓缓的深吸口气,将手里的酒杯放在身后丫鬟的托盘里,走到正在前方说笑的官年和身旁,小声说了两句。
官年和一听,脸上的笑容差点崩了,好在经验十足,笑容僵硬了一下就冲江宁摆了摆手,转过身继续谈笑风生。
江宁提着裙子,尽量不疾不徐的从走出园子,待园子里的人都看不到的时候,脚步迅速加快,片刻后回到岁宁院,冲进内室第一件事就是到乳母怀中看福崽。
只见福崽的脸红的异常,鼻子上被扣出的那一条血痕,叫人心惊又心疼,江宁心疼的指尖都在颤抖,看着睡熟的福崽,她压抑着怒气问乳母:“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乳母点头,毫不隐瞒的将事情的原委详细的说了出来,江宁听了,缓缓的直起身子,目光冰冷的道:“照顾好福崽,不要走出屋子一步。”
乳母点头,见江小娘没有责骂她的意思,她松了口气。
江宁一路到了主院,院子里静静的,一个小丫头端着水盆出来正要倒水,江宁就问她:“应小娘在里头吗?”
小丫头摇摇头:“回江小娘,应小娘方才回去了。”
江宁闻言二话不说的转头就向文和苑去,不多时到了文和苑,院门开着,她直接踏进去,松儿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见她来了愣了一下,急忙走进屋里:“小娘,江小娘来了。”
应素文正靠在椅子里发呆,闻听这一句,皱着眉头起身出来,江宁的身影已经从院子里走进了屋里。
两人照面的那一刻,应素文面上一副厌恶之色,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语气嫌恶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江宁上前一步,本就比应素文高不少的个子,此刻站在她面前眼神冷然居高临下,让应素文颇为不舒服,正欲往后退一步,却见面前的女人,瞬间高高的扬起了手!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音,在安静的厅里响彻,松儿瞬间惊慌失措的捂着嘴,往后狠狠的退了一步。
应素文的脸被力道不小的一个巴掌狠狠的扇偏了过去,那白净的肌肤上,不消片刻就已经现出明显的一个巴掌印子。火辣的灼痛提醒着应素文她被打了,被这个她一向看不起,最厌恶,不屑,嫉妒的女人,打了脸!
她捂着脸满眼愤怒复杂的死死瞪着江宁,反手就要还手,江宁却抬手就攥住她挥过来的手腕,紧紧的握住,语声里带着压抑的浓浓怒意:“竟然对一个刚满月的婴儿下手,应素文,你简直禽兽不如!”
“你这个贱人!你给我放手!”应素文奋力甩开了江宁的手,捂着半张脸满眼怒火,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大声叫道:“我做什么了?不过是不小心刮了他一下罢了,有那么金贵吗,会死吗?竟敢跑到我这里来打我,别以为你生了儿子就能越过我头上!”
她怒吼着,瞪着眼睛抬起手就要扇回去,可江宁被她一席话气的快要炸开,伸手将她身子狠狠的一推,应素文叫着摔倒在地上的那一刻,江宁死死咬着牙顺势弯腰,一手拽着她的衣领,另一手举起对着应素文的脸就是狠狠一挠!
“啊!”应素文痛的大叫,颤着手去摸,只摸到一些血迹,她顿时疯了一样的怒吼:“江宁,你敢动我的脸,我杀了你!”
江宁愤怒到了极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都气红了,“动你的脸又怎么样?你有多金贵,这点小伤会死吗?”
眼看着要打起来,松儿正要上前去拉着应素文的时候,却见厅堂门外,官年和冷着一张脸,已经到了。
张姑姑先一步跨进来,双手过来扶着江宁的身子,将她扶到一旁去,看着江宁红了的眼睛,急忙劝着:“小娘别哭,夫人来了,这件事交给夫人吧。”
江宁目光看向管年和,心里的委屈根本忍不下,眼泪滴滴往下掉,“夫人,福崽还那么小,鼻子上被她挖了那么长一道血痕,平日里那么不爱哭的孩子,哭了那么久,可见有多怕多疼……”
官年和去看过了福崽,心疼的不得了,更气的不得了,此刻才会过来,刚一到院子里就听见了应素文的那句话:有多金贵,会死吗?
就这么一句话,官年和的心凉透了,此刻她看着站在一旁,眼神一点也不服气,不认错的应素文,满眼都是失望,心凉。深深吸口气,她转头看着哭泣的江宁,安抚道:“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照顾福崽。”
江宁闻言,擦擦眼泪,不再说什么,狠狠瞪了应素文一眼转身而去。
厅堂里,安安静静的,应素文脸上的三道指甲印子也出血了,她烦躁的站在那里,看着官年和走过来,那个眼神没有温度,她的心被狠狠伤了一下,反而是讽刺的一笑:“姑姑,你也要打我吗?”
官年和摇摇头,叹口气,目光失望透顶:“你今日把乳母支开,到底是想对福崽做什么?”
应素文一笑,擦擦眼角:“姑姑是在怀疑我什么?怀疑我会毒杀一个孩子吗?”
官年和看着她,语气平静,可张姑姑知道,她心中隐藏着难以抚平的波涛:“你支开乳母究竟是想做什么?福崽脸上的血痕又是怎么回事?你是故意的吗?”
应素文看着她,眼泪掉下来,“姑姑既然不信我,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信那个贱人的就是!”
官年和闻言,心口刺痛,咬着牙,呼吸有些起伏,片刻后深吸口气,摇了摇头:“你不说算了,我也不逼你了。”
说着,她转过身,闭着眼抬手抚额,肩膀疲惫的塌了下去:“从今日起,你就别出门了,等今日忙完,我会叫人来给你收拾东西,你也准备一下,回禹州去吧。”
“你要赶我走?”应素文瞪着眼睛,看着官年和的背影,似乎无法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一样的震惊:“就因为我不小心碰到了那个孩子一下,姑姑你就要赶我走?”
官年和闻言转身,压抑着失望的怒意看着她:“那你倒是说清楚,你到底为何要支开乳母,弄伤福崽!”
“我不是故意的!”应素文伤心透了大声哭喊起来:“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孩子究竟有什么好的,能叫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办这个满月宴!我支开乳母不过是为了叫那贱人着急一下罢了,谁叫你带着她出席宴会让她在人前露脸,她一个乡下来的狐狸精凭什么去到人前!”
“就因为她生了个儿子吗?可要是表哥对我好一点,我也是能生的!”
应素文哭喊着,满腹的委屈,看着最依赖的姑姑,也跟表哥一样向着那对母子了,她的心就像是被刀戳成了筛子一样痛!
官年和听着她的话,无可耐何的心都闷疼起来,“素文,你娘已来信好几次了,她心里是挂念着你的,你回去也好,回去,就不用在这里,看着江小娘,心里难受了。”
应素文泪眼模糊的看着官年和,目光怔然迷茫的笑了一下,笑的像哭:“姑姑你有了孙子,我在你眼里,就是累赘了呢……”
官年和心被戳痛,却不否认,而是平静的看着她:“你好好休息,脸上的伤我会叫人来给你诊治,明日一早我就会给你娘写信,告诉她你要回去的消息。”她说完,转身出去,走到文和苑外的时候,嘱咐张姑姑:“叫明英过来看着她,别再叫她做了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