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与她——曲小蛐
时间:2021-06-21 09:41:19

  林青鸦回神,无奈笑她:“你怎么像颗墙头草?”
  “我哪里是墙头草了?要是我也是角儿您墙头下的。”白思思理直气壮地叉腰,“角儿您往哪儿,我就往哪儿倒。”
  林青鸦摇头轻笑。
  她目光抬起,瞥见还在愁皱着眉的简听涛,轻声安抚:“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新路总要慢慢试着才能走出来的。而且这一条虽然不通,但受它启发,关于团里剧本新编的主题方向,我有了一点想法。”简听涛惊喜回头:“您想到新剧本了?”
  林青鸦淡淡一笑:“算是失败尝试后的一点灵感方向。”
  “太好了,团长和乔老师他们那边最近半个月都在为这件事发愁呢。”
  “嗯,这两天有时间,我们可以在团里讨论一下。”
  “好!我尽快安排!”
  简听涛还兴奋地想和林青鸦继续往下聊新剧本的想法,白思思那边却突然有了动静。
  她从包里翻出震动的手机,看了两秒递给林青鸦,表情古怪:“角儿,找您的。”
  林青鸦一怔,接起电话。
  片刻后,她挂断电话,抬眸望向简听涛:“抱歉,回家之前,我需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简听涛:“您说,我让司机送您过去。”
  林青鸦低头,把发来手机上的地址读给简听涛听了。
  简听涛一愣,咳嗽了声才趴去前座让司机换地址。而坐在林青鸦旁边的白思思也表情古怪起来。
  林青鸦察觉,问:“怎么了?”
  白思思表情拧巴了好一会儿,小心开口:“角儿,您要去那边啊?”
  “嗯,那里有什么问题么?”
  白思思说:“您说的那个店我倒是没听说过啦,不过这个店所在的那条街……”
  林青鸦:“嗯?”白思思:“好像是,北城最有名的酒吧街之一了。”
  “……?”
  ?
  BLACK酒吧的位置堪称非常隐蔽,当然也因此,它的房租价格相较于这条街上的其他店便宜很多。不过托某人的福,这几天的小清吧BLACK门庭若市,客流量完全不输给其他比较热的酒吧了――
  至少在简听涛让司机把车停在巷外后,林青鸦这一路走来,遇到的来酒吧的客人一点都不少。
  投来她身上的目光更不少。
  搭上离开北城的飞机前,林青鸦代表昆剧团出席了节目组的晚会,因航班时间没有来得及换衣,从机场要回家,又被那通电话直接带过来,所以此时她穿在身上的还是参加晚会的晚礼服。
  那是条雪色长裙,毫无装饰,只衬出曲线,像把一袭月光穿在身上。
  垂在裙后的长发如瀑如缎,露在外面的,无论肩颈或脚踝,都透着雪色似的白。
  美得易碎,更格格不入。
  无论是进巷,过门,还是踏入酒吧,客人们的目光都不自觉也忍不住地跟着她。人人把想法写在脸上,想上前问她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而此时的林青鸦确实要以为自己走进另一个世界里了。她所看到的形形色色都奇异,前所未见,陆离的灯光和人群、放肆的注视和打量,甚至一路都不乏有人朝她吹口哨。
  黑夜把黑掩藏得极好,它们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滋生,疯长。
  要不是有白思思跟着,林青鸦自己大概找不到目的地。
  这样艰难地穿过整个酒吧,她终于到达高台区附近。
  “角儿,是不是那边!”白思思在音乐和喧闹里扯着嗓子问林青鸦。
  “……”
  在林青鸦走过来前,守在吧台边上的唐红雨就先发现了她的存在――
  毕竟当周围半数以上的男性都在对着同一个目标惊奇和蠢蠢欲动的时候,想不注意也实在很难。
  唐红雨转过头去,然后痛苦地扶住额:“大意了。”
  因为人手不足正在吧台内临时充当酒保的合伙人听见:“什么大意了?”
  唐红雨痛苦地转回来,指了指身后:“忘了祸害家里的那位也是祸害。”
  “嗯?”合伙人不解,抬头顺着唐红雨的手看过去,停了两秒,合伙人失笑,“你这都能忘就离谱。”
  唐红雨木着脸:“大概是我今晚脑子坏了。”
  林青鸦披着一身汇集的视线,停在这片高台尽头的位置。
  唐红雨抹了一把脸,转回来:“晚上好啊林小姐。”
  “晚上好,”林青鸦难得心不在焉地应下,目光紧张地看向伏在吧台上的身影,“他怎么了?”
  “显而易见,喝醉了。”唐红雨保持和善的微笑,侧让开身,露出身后吧台上的三只半的洋酒瓶并告状,“这就是他的杰作。”
  林青鸦望过去。
  沉默数秒。
  唐红雨:“……林小姐是不是不认识这些酒,也不懂把这么三瓶半喝下去是个什么概念?”
  林青鸦轻点头:“抱歉。”
  唐红雨再次抹去脸上的痛苦面具:“没什么,这也不用道歉。大概描述一下就是,这么三瓶半喝下去以后,就算你给他扔路边,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他也能眼皮不睁地睡到明天。”
  话间。
  靠近过去的林青鸦挽着耳边长发,正俯低身轻唤了声:“唐亦?”
  说完她才听到唐红雨的话,起身回眸过来,茶色瞳子里满噙着不安,“那要不要――”
  “人参果……”
  沙哑得梦呓似的声音从伏着的人柔软卷曲的黑发下漏出来。
  几人同是一顿。
  “嚯,”吧台里合伙人憋住笑,低头擦酒杯,“医学奇迹啊。”
  唐红雨:“……”
  唐红雨深觉得绝望又丢人地扭回头,低声嘀咕:“他是狗鼻子吗?”
  林青鸦没顾得上她们的玩笑调戏,听见声音就忙转回去。伏在吧台上的身影撑起手臂,卷起的衬衫下慢慢绷起冷白的肌肉线条。
  那人终于起身,靠到高腿凳侧的墙壁上,他从黑发下抬眸,眼瞳乌黑,带着醉湿的水光,黑曜石似的漂亮。
  他望着她,又好像没望见。
  林青鸦看过所有模样的唐亦。张狂的,可怜的,安静的,放肆的,动情的,装委屈的……
  她唯独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难过的眼神。就算当年在琳琅古镇,那个起初还孱弱的少年被欺负得再厉害,他的眼神也是像只凶狠的狼一样。他从没为他自己难过或流一次眼泪。
  可他此时这样望着她,那双黑濯的眼,就好像要哭了。
  林青鸦眼圈红起来,她颤着轻声:“你怎么了啊唐亦……”她忍不住松开拎着长裙的手,上前扶抱住他的手臂。
  唐亦眨了眨眼。
  他大概是又嗅到林青鸦身上熟悉的气息了,在醉意里也情不自禁俯身,迎合地把她抱进怀里。
  他埋进她长发间,阖上眼:“对不起,对不起……”
  无论林青鸦问什么、怎么喊他,埋首在她颈旁的那人就固执又声哑地一直重复这三个字:对不起。
  问不出缘由,又担心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林青鸦也慌得快哭了。但她只能一边轻轻安抚地拍着唐亦,一边隔着他问唐红雨:“他这是怎么了?”
  唐红雨回神,敷衍地答:“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真的没什么姐弟情分……”对上小菩萨透红眼角和湿漉的茶瞳,唐红雨慢慢咽下话,她苦恼地揉了揉头发,“我要是没猜错,应该和孟江遥有关系。”
  林青鸦露出少有的慌张:“她对他做什么了?”
  唐红雨说:“那倒不是,反过来的。”
  林青鸦:“?”
  唐红雨:“好像是你和你那个剧团去外地录节目那天吧,唐亦不知道发什么疯,回唐家把孟江遥的花房点了。”
  林青鸦一怔。
  过去几秒,林青鸦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轻攥起手指,垂下眸子望向身前的人。
  醉得昏沉的唐亦还在低声重复着“对不起”。
  林青鸦听得心里酸涩的疼:“没关系,唐亦,”她更用力地抱住他,轻声说,“那不是你的问题。”
  “……”
  唐红雨眼神一动,表情微妙地打量过两人。但最终她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只当自己没听见了。
  唐亦醉得实在厉害,毫无“姐弟情分”的唐红雨第一时间表示了绝不收留的意愿,林青鸦只得叫简听涛帮忙把他带回家里。
  等送白思思和简听涛离开,林青鸦回到家里,就发现某人已经从沙发上下来了。
  他坐在茶几旁的地瓷上,乌黑的卷发垂搭过冷白的额,被酒精熏染泛红的眼角透着凌厉又艳丽的美感。
  扁扁的洋酒瓶被他举到灯下,琥珀色的酒浆漾着晃眼的光。
  林青鸦无奈地望着他。
  她想明天等这人清醒以后,一定要和他约法三章,这些伤身的坏习惯果然不该太纵容,应该帮他改掉。
  林青鸦低头看了一眼身上,雪色长裙仍没换下。不过比起衣服,还是要先按唐红雨教的,给他煮上解酒汤。
  林青鸦想着就转身,要往厨房走。
  “……小菩萨。”
  身后突然传来低低哑哑的一声唤。
  “?”
  林青鸦停住,回眸。
  靠在茶几旁的那人早脱掉了西装外套,只剩一件单薄衬衫松垮褶皱地挂在身上。
  黑发下眼瞳乌黑,光色在他眼底恍惚着,斑驳陆离。
  怎么看也不像清醒模样。
  “别走。”
  他哑着声又喊她一遍。
  “小菩萨。”
  林青鸦:“我去给你煮汤,很快回来。”
  “……”
  那人眼睛黯下去。搁在支撑起的长腿膝上的那只手抬了抬,被他攥着的那只洋酒瓶朝她举起来。
  像个敬酒的姿势。
  林青鸦无奈,刚要收回眼转身,就见他手腕一翻――
  “哗啦。”
  半瓶琥珀色的透明酒浆,顺着他微卷的黑发,浇在冷白色的脸庞,脖颈,锁骨上。
 
 
第58章 种莲花
  白色薄衬衫被酒浇得湿透,底下肤色半显,黑色西装长裤也没能幸免。
  乌黑的卷发狼狈地耷下来,翘着发尾贴在那人冷白的额上。比发色更黑的是他的瞳,幽黑到极致反透起一点熠熠的亮,明明眼睫上都沾了细小的珠子,可他还是一眨不眨,固执望着她。
  林青鸦从懵在原地的呆滞里回神:“唐亦?”
  她慌忙朝客厅里跑过去。
  眼见林青鸦身影渐近,始作俑者毫无犯错的自觉,还坦荡地朝她伸出手。
  像想要拉住她。
  林青鸦没顾得理他,先转到客厅角落的长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雪白的毛巾。
  回来的林青鸦蹲到唐亦面前,抬手想给他先擦头发。
  可是还没落上去,就被唐亦攥住手腕:“不能。”
  “唐亦,你这样会感冒的。”那人意识不清,力道却一点没少,林青鸦挣了几下也没能挣开。
  “不会。”酒醉的人格外固执。
  林青鸦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她只能轻着声哄问:“为什么不能擦?”
  “太干了。”
  林青鸦:“你口渴了吗?我可以帮你倒水。”
  唐亦摇头,眼神里看起来半点清明不存,攥着她手腕的修长指节倒是一根也没松开。
  林青鸦绝望地放弃挣扎:“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人犹豫了下,难得配合,缓缓地说:“浇花。”林青鸦一怔:“浇……花?”
  “嗯,”唐亦点头,“我在,种莲花。”
  林青鸦听得更茫然了:“为什么要种莲花?”
  “……”
  那人没答这句,睫毛一扫就低垂下眼去,看着整个人也有点萎靡,不知道是困了还是醉意又上来了。
  林青鸦正在想这是不是孟江遥遗传给她孙子的奇怪爱好时,就听见低着头的唐亦好像咕哝了句什么。
  “唐亦?”
  林青鸦没听清,扶着他的手往前俯了一点。
  “种莲花,”那个哑哑的声音终于清晰了,“小观音和小菩萨,都喜欢莲花。”
  “……”
  林青鸦怔住了。
  好几秒过去她才回过神,直回身。明明是觉着好笑的,但不知道怎么了,林青鸦就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垂下眸,反握住唐亦的手,压着哭腔又带着轻浅无奈的笑,“骂”他:“你是不是傻啊,唐亦。”
  唐亦抬了抬头,一滴琥珀色的酒随他动作,恰巧从他乌黑的发梢落下来,掉到林青鸦的手背上。
  唐亦眼神里似乎清明了点:“你不喜欢莲花吗,小菩萨?”
  “喜欢,”林青鸦只能顺着他哄,“可你浇得太多了,莲花要淹死了,必须要擦一擦。”
  “多了?”
  “嗯,多了。”
  “……”
  唐亦这才松开林青鸦的手腕。
  林青鸦连忙拿毛巾给他擦拭头发,还有发尾下滴着酒的湿漉的颈旁和锁骨窝。而被擦的那人懒洋洋得像只困得不行的大狮子,眼皮一点点耷拉下去,也不动,就靠在茶几随便她。
  直到林青鸦微翘起来的小拇指不小心从他凸起的喉结上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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