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查抄的都是些上年纪的老嬷嬷,但是看到这种东西,一个个都脸红心跳,咋舌摇头,都觉着荒唐至极。
领头的曹氏因找不到金手镯,暗暗着急,一再对身边人使眼色让仔细,可剩下的就差掘地三尺了!
正在火急火燎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信,凑在曹氏耳畔低低道:“东西找到了,是在……”
曹氏匪夷所思,脸色大变。
她咽了口唾沫,心中狐疑不定,忙看向那赵凤儿,却见她缩在墙角,显得楚楚可怜。
那宫女蕊儿却问道:“曹嬷嬷,只怕这儿没有您要的东西吧?”
曹氏骑虎难下,目光转动看向那春宫图,便冷笑道:“那东西虽没找到,不过却也找到了这样不堪之物……这是什么玩意儿?堂堂的王府里弄这种下作东西,狐媚魇道的是想干什么?”
正在这时侯,只听门外有人沉沉道:“这儿出什么事了。”
旋即是小太监道:“王爷驾到。”
齐王本来在小书房里喝补药,听到里头闹腾起来,又有王妃的人来说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他便不放心,于是进来瞧瞧。
原来王妃的那件金手镯,乃是宫中皇帝所赐之物,故而是不容丢失的。
齐王虽不喜王妃这样轰动内院的做派,但既然是她心爱之物丢失,又是御赐,倒也情有可原。
只是生怕突然间搜检,有些不放心自己的美人,于是顺路过来瞧瞧看,谁知竟看到这么一幕。
屋内不消说是给翻的七零八落,有的箱子甚至倒扣在地上,实在不像话。
这些人可都是王妃所属的,这次又是奉命而来,有意针对,哪里会手下留情,搜东西只是个由头,就是想作践这赵夫人。
毕竟他们认定这东西在此处,只要搜出来,就是大罪,所以闹腾些也顺理成章。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东西竟没搜出来。
齐王见屋内如此不堪而混乱,先是一惊,又看到赵夫人缩在角落,一身单衣,娇弱而可怜,顿时又怜又恨:“这是在胡闹什么!”
曹氏等众人吓得忙跪地:“王爷息怒。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这会儿赵夫人如见救星,声泪俱下地扑在齐王怀中:“王爷……”
齐王抱住她,怒道:“让你们来找东西,你们却如此胡作非为,本王问你们,东西找到了?”
“这、这……”曹氏身如筛糠,硬着头皮道:“手镯虽没找到,但也找到了违禁之物,是内院不容许的。”
总不好说是特意来找茬的,幸而没有空手,勉强或可交差。
齐王早在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了,又看她手中拿着那本春/宫图,便咬牙道:“混账东西,这是本王留在夫人这边的,由得你来管辖?!”
“啊……”曹氏做梦也没想到竟如此,脸色惨白。
若换了以前齐王只怕未必就会承认,但这是非常时期,他的火气也给逼了出来。
一怒之下道:“来人,把这刁妇带出去,痛打三十以儆效尤!”
顿时,门外太监进内,不由分说把曹嬷嬷拉了出去!
这曹氏乃是王妃头一号得力心腹,如今竟偷鸡不着蚀把米,几十年的体面都保不住了,又愧又怕,虽大声求饶却无济于事。
赵夫人却还瑟瑟发抖地,又替她求饶:“王爷息怒,嬷嬷也不过奉命行事,听说王妃丢了很要紧的东西,毕竟东西要紧……”
齐王见她明明受了折辱还这么为人着想,越发动容,便道:“不用理那些。本王方才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东西找到了。”
“找到了?”赵夫人像是很惊喜:“在哪儿呢?”
李应皱皱眉,道:“在王氏那里。”
“王、王姐姐?”赵凤儿极为诧异,又疑惑而天真般道:“这是怎么回事?是王妃不小心丢在那里的吗?”
齐王叹道:“谁知道,让王妃去料理吧,横竖你不必管了。”
赵凤儿笑道:“那妾身听王爷的,总归王妃的要紧东西找回来,妾身也就放心了。”
外头的内侍已经开始责打曹嬷嬷,那惨叫声在夜色里传的甚远。
王妃那里也听闻消息,竟亲自赶来阻止,又且求情。
看在她面上,齐王勉强把剩下的杖责都收了,又斥责了王妃一番,才自回书房。
王妃闹了个没趣,心中恨极,便叫人把王氏收押在柴房,明日发落。
这一宿闹得过了子时,总算消停。
而在赵凤儿这边,院门重新关上,蕊儿命人来打扫收拾。
赵夫人看着满地狼藉,却全没之前在齐王面前的娇弱可怜,反而笑得甚是开心:“有意思,那老妒妇做梦也想不到,她偷鸡不着蚀把米吧,活该,竟跟我玩儿栽赃这套,我玩这个的时候,她大概还没当齐王妃呢。呸!”
原来今夜这一场,原本是齐王妃蓄谋而为的,那个百子如意的金手镯,本是王妃安排了人悄悄放在这屋子里,谁知却给赵凤儿察觉。
白天她本来正在寻思该把这手镯放在哪儿最好,没想到正好现成地有个王夫人撞过来。
那会儿她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想:“既然你自己送上来当替死鬼,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于是,才有了那金手镯出现在王氏房中的一幕。
而之前赵凤儿没进王府之时,王夫人因为得宠,也给了王妃不少气受,这下子落在王妃手里,当然也不会轻易放过。
何况王妃纵然处置不了赵凤儿,先弄倒个第二受宠的,至少也不算一无所得了。
蕊儿默默看了赵凤儿一眼,让那些小宫女都退了出去。
她关了房门后,走到了赵夫人身旁。
赵夫人得意地斜睨着她:“怎么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蕊儿不声不响,突然抬臂挥手。
只听“啪”地一声,赵凤儿脸上已经狠狠地吃了一记,她本是撑着手坐在床边的,此刻竟倒在了床上。
“你……”这一巴掌,把赵夫人打蒙了,她虽然不解,却扭过头恶狠狠地看向蕊儿:“你这贱婢是疯了?竟敢打我!”
第36章 不许动那个人
蕊儿的一巴掌将赵夫人打的懵住了, 明明是个任由欺凌的小丫头,竟突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
但赵夫人毕竟不是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盛怒之下, 心中已经在盘算如何才能让这丫头死的苦不堪言。
不料蕊儿接下来说了一句话, 顿时让赵凤儿的心凉了半边。
蕊儿望着赵夫人道:“这一巴掌,奴婢是替冯三爷打的。”
赵凤儿脸色立变:“你、你说……”她将蕊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有些不敢置信:“你是他的人?”
蕊儿收手在腰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本来三爷命我不可暴露身份, 但他也知道姑娘怕不是个很守规矩的人。”
点到为止, 简单地说了这两句, 她便静静地看着赵凤儿。
赵夫人的脸上火辣辣地, 心里虽想把这丫头碎尸万段,但“冯三爷”几个字却如泰山之石般压在头顶, 让她无法轻举妄动。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该早说啊, ”虽然脸上还带着新鲜的掌印,赵夫人却已经又变了笑脸, 只是说话间仍是忍不住磨了磨牙:“省得我先前有眼不识泰山, 得罪了姐姐。”
蕊儿早看了出来她心有不忿, 便道:“夫人不必记恨, 奴婢可不是无缘无故私自打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事, 自己清楚。”
“我……做了什么?”赵凤儿恍若无辜地说道。
蕊儿道:“需要奴婢提醒夫人吗?广济寺的事情, 不是你叫人做的?”
赵凤儿愣了愣, 然后收了笑,有点不安地:“你、连这个都知道?”
“若连这个都不知道,岂不辜负了三爷安排我在这里的苦心?”蕊儿仍是淡淡地。
“那……”赵凤儿的目光有点闪烁:“三爷岂不也知道了她在侯府?”
蕊儿只瞅了她一眼, 并没回答。
赵凤儿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咽了口唾沫,却又微微挺了挺胸:“好吧我承认,就算、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如今三爷已经有了我,自然不需要一个没用的蠢货。”
蕊儿的双眼不由眯了眯,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夫人若有疑惑,不如等下回进宫的时候亲自问三爷,总之,三爷的意思是,不许动那个人。”
赵凤儿张了张口,倒像是要辩解,看着蕊儿的脸色,却又及时停了下来,只笑说:“我哪里敢去问他老人家,不过……三爷既然知道了她在侯府,怎么、不找她回来?”
蕊儿莫测高深地说道:“三爷的心思谁敢去妄自揣测?再说,夫人盼着三爷把十七找回来,夫人岂不是没用了吗?您可知道三爷会怎么处置没用的人?”
赵凤儿的脸色已经发白,她竟不敢问。
蕊儿却又一笑:“不过奴婢知道,夫人自然是极有用的,不然三爷也不会让您到王爷身边来啊。”
赵凤儿是个心眼极窄而且又极阴险狡狯的性子,从来不敢有人对她颐指气使,但那位冯三爷却让她打心底里忌惮。
知道了这蕊儿是他的人,自然是打狗也要看主人。
如今看着丫头的笑意,她心里恨得发痒,只想要拿刀子在蕊儿脸上划几下才能解气,但偏偏不敢表露出来。
因此赵夫人反而笑容可掬地说道:“那既然是自家人,从此后办事儿都更方便了,还要姐姐多帮着我才好。”
蕊儿垂头,倒是显得很是恭敬:“伺候主子,这是奴婢的本分。”
“什么主子奴婢的。不过都是替三爷当差罢了。”赵凤儿笑吟吟地一团和气,心里说道:“贱丫头,等哪天……定叫你死在我手里。”
眼见月底,侯府内因张罗白梼跟金钗儿的婚事,忙的人人原地飞起。
这天,连大小姐白晓也回了府内,帮着料理些事。
慕容夫人本来以为她又是回来诉苦的,没想到白晓的脸色倒比先前要好些。
而且也是真心实意地要帮着夫人张罗预备亲事等种种。
慕容夫人才操办过八月十五的节,马不停蹄又赶着这种大事,正有些劳乏。
虽还有两个女儿,但白蕙心思单纯直来直去的,不堪大用,白锦倒是精明,可惜她懒怠管家,整天在意的都是首饰、衣着等等女孩儿家的玩意儿。
恰在这时候白晓回来,她从小儿就帮着夫人料理家事,出阁之前也是一把好手,这自然大大减轻了慕容夫人的负担。
夫人踏实地养了两天身子,心情也变好了些。
正白晓来说请帖一事,两人商议定了,慕容夫人便主动问起她府里的事。
夫人问道:“你家里可安妥吗?你那夫君还是之前似的爱胡闹?”
白晓道:“最近是好了些,不再在外头花天酒地的了。……也没再对我动手。”
慕容夫人不晓得白梼出面之事,还以为是那姓王的自己玩儿腻了改邪归正了,便点头道:“我就说嘛,年轻人都是这样,迟早他还是要回头的。”
白晓的唇角一动,自然是对这话不以为意,但却并不敢辩驳。
慕容夫人却又长叹了声:“你这里是好了,可家里头还不知怎么样呢。”
白晓问道:“太太说什么?”
慕容夫人道:“自然是那个……钗儿丫头,我看她这次回来,反而比之前大变了不少。”
一句话戳中了白晓的心,她想起上回金钗儿为自己出头说话的事,不由喃喃:“是啊,确实变了不少。”
“果然你也看出来了,”慕容夫人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忆的缘故,我看她反而没先前的那份得体了,倒是多了几分孩子气,以后跟太素成了亲,交际应酬还不知怎么样呢,将来我还指望她帮我管家……”
夫人竟是说这个,大小姐有些意外。
这若是换了以前,她当然也要帮着慕容夫人褒贬几句,如今想了想却笑道:“太太别急,兴许以后就好了呢。再说太太也可以调/教呢。”
慕容夫人哼道:“说到‘调/教’,我都不敢提了,以前要给她用那个守宫砂,太素竟然当面跟我争执,这还没成亲呢,我看他一颗心已经都在这钗儿丫头身上了,等成了亲,越发要护着了。我又怎么敢去教呢。”
白晓从夫人上房出来,才走不多时,就看到白蕙白锦同金钗儿三个,像是从老太太房中才出来。
原来今日府内又送来几匹上好的贡缎,老太太让金钗儿先挑几匹去做衣裳,想必已经都挑完了。
此刻只听白锦欢天喜地的,说道:“那匹紫色的做一件上袄,再做一件八宝裙正好,就是头饰没得配。”
白蕙看她心满意足容光焕发的,便道:“那明明是钗儿妹妹的,你偏要了来。亏得妹妹不跟你计较。如今居然得陇望蜀的,还惦记起首饰来了?”
白锦有点窘迫,便轻轻地打了白蕙一下。
金钗儿便道:“我的衣裳穿不过来,不打紧。”
白锦转怒为喜,便又抱着金钗儿的胳膊说道:“还是钗儿姐姐善解人意,不愧是我的好姐姐。对了,我听说姐姐爱吃甜的,我知道新开的一个糕点坊的东西好,赶明我买了来孝敬你。”
金钗儿才笑面如花地说道:“那就多谢了。”
三人各自说着,白晓隔着墙默默听着,心想:“她以前不太爱吃那些甜的,而且但凡是她看中的东西,是绝不会容许别人染指的,如今却主动把东西让给三妹妹……难道同一个人,前后真的变化这样大?”
正想到这里,白蕙叫道:“是大姐姐!”原来她看到了白晓的袖口,顿时叫了起来。
白晓见行踪暴露,便带笑走了出来,道:“你们从哪里来,有什么事这么高兴?”